我再次来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学校永远都是那样,每天上课下课,日子就在这简单的循环之中,渐渐变老。只是,学校里的人,在这样的生活中,失去的又是什么呢?
我摇了摇头,暗自苦笑了一声,推门而入。
我好像每次都在有意无意地打断别人讲课或者停课的思绪。只是自己却愣住了,讲台上站着的,赫然是那一袭粉红色的风衣……
她看见自己进来,也是微微一愣,随即点头笑了。她的脸还是有些惨白,看得出还是没有好。
我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但终究没有什么,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书本不知何时间被整整齐齐地码成两摞。略略一想,大概是燕秋雨的手笔。这丫头还真是细心。我朝她微微点头。
她笑了一下,递过了一件东西,一个天青色的文具袋,里面有一整套的文具外,还有一张卡片。
正面画着一副烟雨图,一个挣着纸伞的江南姑娘正从一座小桥上经过,淡青色的衣着在朦胧的烟雨中,忽远忽近,隐约却真实。
上面用蝇头小楷题着六个字,“小桥流水人家”。
我不禁有些赞叹,图虽简却深得“送花遗风”,有此佳作倒不枉江南之名。
背间飘着几条柳枝,依旧是淡淡的颜色。却用紫色的笔写着一首诗:
佳人自东来
佳人自东来,一伞亦春情。
青青衣似雨,盈盈步亦真。
绕桥春水漾,隔岸闺阁隐。
若得一孤棹,烟雨自风流。
放下卡片,我不经意地抬起头,不知何时间,柳莺莺已经停了下来,正靠着讲台,怔怔地看着自己。
也许是尚在病中吧,她仿佛卸下了往日的伪装,连那眼神也仿佛经过水洗一般,清澈无尘。
这样清澈的眼神,不该是拥有烟雨的江南人吧?我静静地盯着她,她却似乎没有在意,或者,她在想自己的心事。
忽然间铃声传来,手机响了,父亲来电话了。
我没来由的一阵厌倦,大概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向我们这样行同路人的父子了。
我走出教室,接上电话,传来父亲的声音。我只是静静地听着,从头到尾自己好像除了低低地应声“是”之外,便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了。
挂上电话,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静静地出神。
我们的关系好像彼此都不清楚为什么走到今天这样的局面,我与他每次见面都保持长时间的沉默。我除了喊一声“父亲”,好像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词语。她给自己的我永远都是反感,可是却无论如何也不愿说出心中的感觉。
他刚才告诉自己,他与母亲马上要去美国工作,可能作为大使主力常驻美国。这样,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独自住在这里了。
我想说,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至少我想回姥姥那去。但却发现,自己始终是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难道,真的说不出来吗?”我忍不住喃喃自语。
“怎么啦?在发呆啊?”冷不防,背后被人拍了一下。
我豁然一省,转过身来,是柳莺莺,不知道何时间走出了教室。
“你跑出来做什么?”看到她娇喘吁吁的样子,我稍稍一蹙,压下自己的心思,淡淡的问道。
“下课了。我两节课就呆半节,太不给我面子了耶。”她一提着手包,浇啧不已。
我顺手接过提包,又从她手中拿过雨伞,盯着她道:“我送你回去,仔细又病了。”拉着她的手转身下楼。
楼梯上行人不少,不时有人侧头看着自己的举动。我忍不住冷笑几声。她本来红着脸想挣脱自己的手,却自停了,默默地走下来。
她沉默了一会,道:“我不要回家了,去我的宿舍吧。”
我转头瞪了她一眼,却见她眼中洋溢着一份喜悦,柔光点点。不禁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一路上,我默默无言,除了她偶尔一两声指路的声音之外,忽然好沉寂。
“刚才谁惹你生气啦?脸色这么难看?”她忽然问道。
我闻言不禁叹了口气,呆了半晌,转头看着她道,“是我父亲。他们去美国了。”
“哦”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又问道:“你们的关系好像不好耶。”
“不是吗?”我暗自问自己。
我自己也不知道,不知道这份冷淡是不是就该代表着不好。
“也许是吧。”我苦笑了一声。
“不知道就是不好。”她摇了摇被自己握着的手,肯定地道。
我微微一愣,叹道:“也许是吧。我和他——算了,不说了。回去乖乖躺着,午饭我给你送来。”
她头一歪,撇撇嘴。我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她一见我要发火,忙不迭道“不敢”。但却低头嘀咕道:“干吗动不动就发火嘛?”
我没理会,定定地看着她一样,叹了口气,吧雨伞塞在她手上,问道:“你住哪一间?”
“二楼最左间。”她看了我一眼,把伞又推过来,“你的伞。”
天青色雨伞。的确是自己的伞。我忍不住笑了,顺手接过。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