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宿舍就是一支足球队。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有优秀的脚法,可都非常投入。陆明在踢球时有很浓重的个人英雄主义情结,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传球――这也是他总能进球的原因。他的速度快得惊人,常以一己之力过掉对方的整条后防线破门。但经过和他多年的较量,我深谙防守陆明的诀窍,那就是紧贴住他不让他加速。陆明也就很少带球往我防守的这边走。
踢完球,陆明买来了可乐。我在不知不觉当中也只喝可口可乐了,欣赏那点儿用高浓缩溶液勾兑出来的一点苦味儿。我们像以前一样坐在地上,脱了鞋。我问陆明:“我走后和林维怎么样?”
“见了几面。”陆明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慢慢说道。
“感觉如何?”
“还行吧。”
“没提她男朋友吧?”
“当然没提,我就当不知道有这回事。”
“一起回的北京?”
我笑道:“过两天在北京见个面,我来召集。对了,林绮怎么样,录取了么?”
“你小子算是彻底堕落成流氓了。当年和女生拉个手都向我神秘地汇报。我可不知道,想知道自己打听去!”
可以说我孤陋寡闻,但我去过的校园没有比T大更美的,也没有比T大更舒服的地方。地质大学食堂糟糕的饭菜成就了旁边的小餐厅的营业额,饭时被挤得爆满。我和陆明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排号了。见有两个女生面对面坐在一张本来容纳4个人的桌上,陆明过去问他们介不介意拼个桌,女生看了陆明一眼,把椅子旁边的包放到了另一边。
人与人相处有一种奇妙的气氛。如果换做是和姚迈在一起,我肯定要充当搭讪和沟通的任务。和陆明吃饭,这自然而然地成了他的角色。我那时候还是个纯工科男,缺乏沟通相关的理论知识,还不知道如何解释这种情况。人和人之间形成的定式是很复杂的。一次李学的几个高中同学到我们宿舍玩,李学一改给我的酷男印象,绘声绘色地给他们讲流体力学、理论力学和材料力学中蕴含的数学模型――就算在宿舍卧谈这种最轻松的时刻,他也不会和我们一样天南海北地乱侃。一个人在甲集体当中充当的角色也不必然和乙集体中的相同。比如陆明以前是个绝对风光的人物,到哪里都前呼后拥,都有人打招呼。而现在即使是在宿舍,他除踢球以外,没有了那种锥脱囊中的锐气,和我单独在一起时,才又恢复到指点江山,傲视群雄的气势。这种气势无法用语言描述,只不过是一瞬间我觉得他看女生的眼神和说话的声调变成了那个复习之前的陆明,那个骄傲的人。说实话,我和陆明学了好多技巧――说话的方式、语气,甚至很多口头语都是不知不觉和他学的。经过我的一番演绎再传给姚迈等人。
我给文倩讲这些感悟的时候,她在认真地写物理实验报告。我写物理实验报告总是不知不觉地想凑字数,大量摘抄书里的话,借来几份报告拼凑。文倩写的很简单,这点和李学风格一样,但她得到老师的评语却常常有一大堆,甚至有几次被标了“好”后面加了几个惊叹号。
“你们批作业的助教一定是个男的。”我翻着文倩从前的实验报告,对她说。
“你怎么知道?”
“每次都给你5分,加上一堆评语。有的评语你不觉得肉麻么,好像你是中国诺贝尔奖唯一的希望了似的。”
“别胡说。”
“没胡说,你不会成为居里夫人吧?那我就是居里本人了,还能蹭个奖。”
“完全的混帐逻辑――”
“这笔好用么?”
“好用,就是出水太流畅了,别人用一瓶水的时间,我用了两瓶。”
文倩低头写报告,不理我了。我讪讪的也觉得无趣,不在和她说话了。在手边没有书看的时候,我盼望赶紧结束这遥遥无期的自习。文倩列的长远计划是学很多门课,把几门研究生的课程甚至都要提前修完了。她每学期比我多选至少3门课,可也看不到她特别吃力。我问她是不是真的要做科学家,文倩说她也不知道,跟着感觉走呗。
“人和人的感觉可真不一样。我怎么对这些破公式和曲线一点感觉都没有呢?”我说。
“你可能真的选错专业了。你不适合学工科。”
“你WWW.soudu.org咋知道?难道你是我肚子里的小蛔虫?”我捂着肚子。
“看你这猪走,早看出来了。”
“说来听听。”
文倩放下笔,道:“学理工科最重要的是数学,数学好一通百通。你看看你那数学,微积分和线性代数费那么大的力也就80分。既然没有数学天分,那你学经济学也不行。”
“那我适合做什么呢?”
“演戏。”
“还真是。今年的学生节你看了,我演了浮士德,李浠灏写的剧本太致命了,把浮士德写的好像是精神病;去年我演了郭靖,可惜你没见。”
“说你胖,你还……”文倩戳了一下我的头。
“我告诉你,我这辈子不要让别人再指着我的头!”我又来了一段周润发演的小马哥的台词。文倩见我一本正经的样子,捂着嘴笑。文倩的笑有如花儿绽放般娇艳,好像是走在幽暗的森林当中,前路迷茫,不时听见几声怪怪的鸟叫,让人毛骨悚然,走着走着,突然一片空地出现在眼前,空地呈规则的圆形,绿草为边,花儿在中间怒放,蓝的像青藏高原的湖水,白的像北欧皑皑的雪,红的像地心深处灼热的岩浆。站在花丛的中心,沐浴着暖暖的日光,仿佛得到了世间一切――只有这片地方受到了眷顾,望望来程和前路,遍地都是参天巨树,巨树下面暗无天日,充满了未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