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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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讲解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时候,我把这门课当成是和《思想品德》一样的废话。马克思要是知道他深入工厂调研,辛苦写出来的学术巨著在中国被看作和掏粪工人、救火少年和解放军的事迹并列讲解,不知会作何感想。不过他也不应该为这个难受,因为毕竟只有我们这里把这个德国老头的学问和上帝的地位等同。在工厂里,我才为马克思百年前的洞察力折服――资本就是这样,把人和机器等同,马老只是剥去表面温情脉脉的面纱,从经济学角度剖析现象后面的本质。后来我拜访过无数家工厂,哪里的工厂都一样:买来机器,雇来工人,造东西卖钱。讲解员兴致勃勃地描述他们如何加班加点,缩短工期;管理人员用秒表计算每个零件加工的时间制定标准工时,以便提高工人工作效率。我离开了大队,钻到发动机缸体的生产线和一个年龄与我相仿的工人聊起来。他毕业于一汽的技校,正好这里建厂就来这边工作了。他说这里给的工资比一汽高,就是总加班挺辛苦的。他搬起几十斤重的缸体毫不费力,只是胳膊上血管突出,青筋暴露。在我还为文倩迟迟不给我回短信而烦恼的时候,他却早早背起生活的重担。我们听老师讲话三心二意,歪着头背着手,他却毕恭毕敬地向班长汇报工作,身体前倾听取班长的意见。我问他是否读过《资本论》,他用一种特别像大人的眼光看着我,仿佛对我说:醒醒,回到现实生活中来吧。

    在成为真正的大人之前,现实生活的喜怒哀乐随着女友的短信、天气、午饭和睡眠起伏很大。炎热的天气之中随便_38605.html一动就出一身汗,车间里的大电扇吹出强力的热风只能缓解一时,稍微挪开就更难受,还不如不吹风。黄浩像洗了头一样,和他说话他只是眼珠转过来,努努嘴做个“嘘”的口型,两个胳膊尽量支起离开身体。午饭又贵又难吃,特别是米饭,硬得难以下咽。我和丁戊子并列创造了午餐吃20块钱的记录,打饭的师傅都愣了――平常工人的伙食也就是5、6块,我要了双份的所有肉菜,外加好几个馒头。本来老师还布置作业让大家晚上把白天看到的零件在机床上的装夹方式画图,看天气这么炎热,加上也没有画图的地方,也就任由大家打牌、喝酒。

    工厂里各式各样的领导都想来做个报告,有的语重心长地叮嘱我们学好本领,有的慷慨激昂地拍胸脯宣布未来公司的光明前景,好像下面坐的不是一无所有的穷学生,而是下来检查的领导。连续几小时讲的我直接睡了过去,报告厅里有空调,温度睡觉正合适。等他们讲完了,同学们也好像一下子得了解放,纷纷起来伸懒腰,活动活动筋骨。我被惊醒,马上趴下去又睡着了。此时只听一个女高音尖叫了几声,听这声音绝不是T大的女生,因为T大女生大多都是肉食性恐龙,肉食性恐龙一般会发出低频吼叫,而耳边这声音却十分尖利,定是草食性动物――看似吓人却内心孱弱,这样的人才会用嗓门以示自己存在。我抬头一看,是一个穿着套裙和丝袜,长发飘飘,红唇似血的女士,非用浓妆把一张本来不到30的脸弄得模糊掉了年龄。很多年后我知道这种形象叫白领,白领说我们在屋里怎么让凳子发出了这么大的声音,隔壁都没法开会了。屋里一下子就静下来了,而她还不停地说这些大学生素质如何如何差,连点基本礼貌都没有,还问我们是哪个学校的。白领喋喋不休地说得我都清醒了,好像社会主义大业至今还没成功完全是因为刚才那凳子声在作祟。我刚想站起来,后面罗永喊道:“我们是T大的,就这个操行怎么了?你还有完没完?”白领愣了一下,向前两步问罗永怎么说话呢,罗永变本加厉:“操你大爷!”我站起来把他按在椅子上,回身说到:“你们这帮孙子也真是的,领导在上面讲话你们也不好好睡觉,讲完了你们还把桌子凳子弄得叮咣乱响!把这位阿姨弄生气了吧?作为你们的大爷,我也实在丢不起这人!”我目光转向白领,道:“对不起,阿姨,我给您道个歉。”她一扭身出去了。屋里哄堂大笑,罗永把我按到椅子上用胡子扎我的脸,嘴里叨咕着:“让大爷亲热亲热……”

    这两天文倩回短信都很慢,以前晚上睡觉前我们都短信聊会儿,我走到哪儿她都要第一时间知道行踪。现在她整天不回我短信。文倩已经回北京了,我还以为她忙着,可她只是白天做做实验,晚上去自习。嫣然倒是比以前好多了,几乎第一时间就回复。我给嫣然描述那个大吵的女人,她说在她实习的地方,掉下一块砖,能砸死一片那种女人。我问她以后会不会变成那样,嫣然说她不知道,又说我们这帮小子在那儿也太过分了。

    本来我都差不多戒酒了,可实习的时候晚上实在太炎热,不喝冰镇啤酒简直没办法吃饭。我们宿舍在“才子饭庄”的后面又发现了一家小餐馆,价格便宜得没法说,啤酒绝对不掺水。就是菜单上的菜名很奇怪,有道菜叫“包厢里面找小姐”,其实就是那种外面是茄子,里面是肉馅,北方称为“茄盒”的食品。老板是长春人,喜欢端一杯酒进包间和我们聊会儿,说他儿子也和我们这么大,在上海念书。还给我们打开电视机放卡拉OK,虽然是熟悉的歌,画面却都是一些坦胸露乳的女人走来走去。几杯酒下肚,这画面似乎也没那么不堪入目。这次和我们住在一起,姚迈变成了半个我们宿舍的人,学会了黄浩和吴建国教他的很多黑话,渐渐能听懂我们讲的笑话和典故了。姚迈的酒量虽然不行,但有人干杯他就跟着,每次都是我们把他架回去。天气热,我们就把床板拆下来直接放在地面,铺成一个大通铺。一天半夜姚迈又喝多了,睡着睡着突然把我摇醒,一脸严肃地对我说:“我想归雁了。”

    我睡梦正酣,被吓了一跳,道:“你他妈又喝多了,赶紧睡吧!”

    月光下姚迈的脸白得有点怕人,他说:“我没喝多,这两天我又想她了。当初要不是因为我嫌她稍胖,再努努力可能就成了。”

    “别想了,回头师父再给你介绍,再说你不是在QQ上都泡到妞了么?”我稍稍恢复了清醒。

    姚迈给我讲QQ上的那个女生在跟他一起看完世界杯决赛后把他领回出租屋,借着酒劲儿随便就和他睡在了一起。睡完后酒也醒了,哭着把他打发走了。

    “你也是,不能趁酒后乱性,师父早叮嘱你就好了。”

    “事后诸葛亮,别什么事好像你都知道似的!”

    “后来你们又见面了吗?”我问。

    “中 文首发没有,我没敢再去找她。”

    “操,你比我禽兽多了。刚上完一个,又想另一个了?”

    “彼此彼此吧。”姚迈摇着头叹息道。

    “行了,回去师父再教你几招,把归雁抢回来,不就是个小师妹么。师姐哥们儿都泡了,还怕一个区区师妹?”说着,我指了指丁戊子,又道:“知道么,他女朋友汤沐,在我们宿舍见过的那个,是7字班的,都被这小子追到手了。”

    丁戊子也没睡着,突然冒出来一句:“操你大爷,别他妈说我!”

    我笑道:“你丫前些天还吹牛逼呢,我又不是瞎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