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小年那天下起了漫天大雪,天灰蒙蒙的,很低。十四食堂已经只开3、4个窗口了。剩下的这些人相互看的眼神也变得温情脉脉,有了些同在异乡为异客那种相惜的感觉。我没买到去哈尔滨的车票,就买了两张去长春的卧铺,是对面的下铺,腊月二十九出发。这几次折腾车票耗光了我最后的一点积蓄,我身上只剩下50块钱了。于是我给爸爸打电话让他去长春接我们。我又给嫣然打电话,告诉她我买到票了。她沉默了一会儿,让我去找她。
我们还是在八号楼楼下见了面。这次我们往东向东操那边走。我给嫣然火车票,她仔细看了看,小心揣在里面衣服的兜里。雪还在下,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她的头发和衣服上,嫣然也不扫,只是默默向前走。地有点滑,我轻轻扶着嫣然的胳膊,脚下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我们从东操北面的小门进去,空旷的看台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雪。嫣然走上看台,扶着栏杆往下看。我在下面的台阶上看她。
“给我唱歌吧。”嫣然说。
“你给我独唱一个吧,唱个王菲的。”我让嫣然唱。
嫣然给我唱了《红豆》,雪花时而落在她的嘴边,被她呼出的热气融化成水珠。我也走上去,胳膊倚在栏杆上。一个男生走进了东操,看我们在唱歌,朝看台挥了挥手。我唱了一首体育频道常放的《未来的未来》,那男生做了做准备活动,开始跑步。嫣然随着节奏轻轻点头,等我唱完,她对我说:
“长春离你家还有多远?”
“和哈尔滨差不多,我爸找车去接我们。”
“太麻烦了吧,有没有交通车?”
“没事,已经说好了。”
“叔叔阿姨有什么爱好,我给他们买点东西。”
“不用,别买了。”
“你这么多天都干什么了?”
“在宿舍喝酒,到图书馆看书。”
“别喝太多酒。”
“喝得不多。”
“我讨厌喝酒的人。”
“好吧,以后注意就是。”
雪越下越大,跑步的男生却越来越热,脱掉了外套,只穿一件单衣还在出汗。静静的东操只听到他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声音随距离变大或变小,节奏却不变。嫣然似乎冷了,缩起了脖子。我把她帽子里的雪拍打干净,给她戴上帽子,然后紧紧抱住她。她的身体瑟瑟发抖,脸埋在我的胸口。东操已经全白了,看不清发黄的草坪,看不清红色的塑胶跑道,也看不见远处棒球场的黄土。天地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那个男生还在soudu.org跑,他红色衣服的前胸和后背都已经结了冰,呼出的呵气清晰可见。
那个男生跑完了大概5000米,又挥手走了。我和嫣然也往回走。我光顾扶着嫣然,自己却脚下没留神仰天摔倒。嫣然把我搀起来,看我没事后笑我摔得狼狈。我们去七食堂吃的晚饭。饭后我到嫣然的宿舍小坐了一会儿,她的个人物品寥寥无几,只有一台电脑,书架上也只有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看她浏览了一会儿学校的BBS我就回宿舍了。
接下来几天我每天都和嫣然见面,我们又一起玩了一遍《仙剑奇侠传》。走之前那天她说发了钱,我们去南门外的火锅店大吃了一顿涮羊肉。即使在北京,过年的气氛也已经很浓了,好多人家贴上了新春联,挂上了灯笼。只有三教还可以自习,有人在BBS上发帖子说没人抢座的日子真好。
第二天一早我又再次给爸爸打了个电话确认了车次和时间,把铺盖卷好,给戊子留了条祝他新年快乐。我又敲醒了华祥瑞,和他拥抱再见,并把一瓶新的京酒给他做新年礼物――就是这瓶酒使我的钱包里只剩下20块了。我到女生宿舍楼下喊嫣然,她笑着在楼上朝我挥手。
嫣然拿了一个大包,不过不重。我们换了包背,我的包里面就有热水杯、林维送我的本,还有村上春树的《国境以南,太阳以西》和一本海因莱茵的《星船伞兵》。在去往西直门的375上,我抱着嫣然的大包,她却怡然自得地欣赏林维给我题的字。
“这是林维给你写的吧?”
“嗯。”
“那姑娘不错,挺文静的。”
“嗯。”
“她回去了?”
“嗯。”
“去你家能见到她吧?”
“能,我们一个小区。”
“那太好了。”
“你到时候可以欣赏到她的百宝箱,里面全都是奖状。”
“是么?可要看看。”
“我们家那里还有一条河,我们可以一起去河面看冻在里面的小鱼。”
“好。”嫣然翻我在本子上写的读书笔记:“我好长时间没看过读书做笔记的人了。”
“前段时间我写的《战争与和平》的读书笔记才多呢,为了这个差点把理论力学考挂。”
“那书那么厚,你看了多长时间?”
“整整看了3遍,差不多一个月。”
“小伙子,有前途!”
“我都不知道作为一名未来的工程师看这些有什么用。”
“什么都会有用的。”
“对了,你毕业是工作还是推研?”我问嫣然。
“我不想读研_4460.htm了,想去工作。”
“怎么,你学分积不是很高么?”
“我就是不想读了,想去工作。”
“哦,去银行?”
“差不多吧。”
“我都不知道毕业之后干啥。”
“别想太多,车到山前必有路。”嫣然安慰我。
“也是,反正还早着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