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嫣然打电话确认我的信收到没有,她说收到了。提起陌生男子,她不置可否,说是一个朋友接她去另一个朋友家过年。我问她过年怎么样,她说还可以,比去年好。我给她讲我家今年特别冷,出火车站的时候我的鞋底就冻得很硬,走在地上好像穿高跟鞋发出的声音。她听出我声音不对,听说我感冒了,她让我等等,马上过来。
嫣然已经换下羽绒服,穿套头衫了。进门后她环顾四周,好像在确认陈泰离开这个事实。陈泰的东西在放假前他姑夫和表弟帮他都搬走了。嫣然和我聊起我家的星空,说在北京没法看到那样的景象――天气总是灰蒙蒙的不透亮,而且城市的灯光太亮,看不那么真切。她说她小时候最喜欢躺在屋顶上看星星,爱看北斗七星。当“走出教室,走出宿舍”声音想起来的时候,夕阳正好斜射在她的脸上,随着口型的变动嫣然的腮一会儿被阴影盖住,一会儿又映上阳光。脸色好像婴儿般透明。双手交叉着放在桌子上,袖口磨得稍微发旧,衬得手更加白皙而娇嫩。我们一起去九食堂吃了麻辣烫,都没提陈泰的离去,只是我在说寒假时候和同学聚会的见闻。我给她介绍我家乡那个小县城的规划和历史――再小的地方也有自己的历史,尽管没有什么著名人物和古迹。嫣然给我讲她们那里是工业区,有很多工厂,偶尔去一次农村,看到猪马牛羊觉得很有趣――而在我们那里大街上经常跑着这些动物。
几天后我终于恢复过来,参加系队的新学期第一次合练。韩少强这次竟然比我先到,正和啦啦队里面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儿传球。看到我来了,他介绍说是他女朋友。这姑娘很白,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
“就是这小子上次把我牙床都打出血了!”他说。
姑娘冲我抿嘴一笑,说:“该打,谁让他欺负新生。”
陶仪来了以后我们开始了训练,主要还是分小组对抗来增强几个人之间的配合。奔跑却能让人心情愉快,特别是上午在好多人都还沉浸在梦乡里的时候――我们在赢得时间,有一种占到便宜的快乐。下一场比赛是运动会的正式小组赛,陶仪没让我首发,我们班的徐飞云担当首发前锋,他技术好,能控球,正好和韩少强这种冲击型前锋配合。我们班的足球队他也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前锋。
在我和罗永的发动下,我们班的球队已经初具规模。不调查不知道,我们班28个男生,陈泰走了还有27人里面竟然有19人要参加足球队。和系里练各种战术不同,我们班的球队也没有比赛任务,唯一的目的就是大家一起锻炼身体。于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滑稽动作和搞笑事件。二月河的粉丝刘洋的球技很好,但是作为控球型的球员总是被李显强、罗永这类野蛮人欺负,被挤得直趔趄,连声说他们流氓。
T大有悠久的体育传统。每年男生的3000米和引体向上,女生的1500米是强制必须通过的,否则体育课要重修。经常听说有人因为体育课不及格不能保送研究生,这里叫“推研”。去年的3000米很多人都是咬着牙才能过关的,所以今年我们足球队特别受重视。很多人甚至相约早晨或者下午去跑圈来锻炼体力,黄浩是典型的代表。他和吴建国相约去跑步,建国不去的时候,他就自己每天四点半到东操跑。开始的时候只能跑800米,后来逐渐每天也能跑2000米,最后3000米也不费力了。黄浩和吴建国觉得足球太危险,李学觉得没意思,都不参加球队。
球队练了几次之后,我们找了机03班进行友谊赛。他们班也有很多狂热的足球和微积分爱好者,我们两个班一起上微积分课的时候我遇到了他们班的足球队长,也是黄浩的老乡邓誓超,约定了下周六上午8:00在西操进行友谊赛。由于是我们班第一场对外比赛,所有人都很重视,黄浩被任命为啦啦队长,和吴建国负责把买的矿泉水抬到西操。女生也都很给面子,按时都到了。机03那边只来了7个人,我们借给他们4个人凑齐了队伍。比赛始终在友好的气氛当中进行,徐飞云上演帽子戏法。我在班级里就打中后卫了,一直没怎么过半场。机03班的其他队员和啦啦队下半场才来,也没买水,就让他们队员喝我们的水了。他们班有个女生个子很高,梳着齐耳短发,一身运动装利利索索,成为了我们这场比赛最大的发现。
回到楼下大家喝饮料的时候,我看到了许嫣然和陌生男子在女生楼下见面,男子搂着许嫣然的腰扶她上了他的宝马530。一瞬间同学在我耳边吹嘘的各种球技都不复存在了。我感觉轻飘飘的,嘴里的可乐也不知道怎么喝进去的。本来下午想去自习的,回到宿舍后却如同丢了魂一般地躺在床上,连澡都懒得去洗。我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上的涂料裂开的细缝,望着外面的枯枝,心情坏到了极点。晚饭也让建国给我带回来包子吃。从李学那里借来了《倚天屠龙记》看了一个晚上。熄灯以后一点睡意都没有,想着许嫣然会不会回宿舍过夜,是否该给她打个电话,却始终没有拿起电话。心里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却不知道如何填补。那是我第一次失眠,看到东方发白的那一刻,我起来穿好衣服,洗漱完毕,下楼朝东操方向走去。
这是一个温和的早晨,冬天还没有完全过去,微微有些冷,却没有一丝风。左手边施工队已经开始干活儿了,在盖游泳馆。东边我最近很少来,走过东操和体能训练场,是一个T形路口。左转是汽车研究所,右转是棒球场和教材中心。我向右走过教材中心,向主楼方向走去,穿过东主楼来到了中央主楼前面的广场上。晨光下一切都没睡醒,楼前旗杆上的旗都耷拉着,往南穿过广场是建筑系、经管学院、法学院和技术科学楼。我走出东门,在T大的石头标志前面站着发呆。我知道许嫣然是不会从这里回来的,东门机动车不能进入。我就像着了魔似的往南门走。东门和南门之间的马路也在修,乱七八糟的。我又从南门返回,两旁都是老师的宿舍和家属楼。到主干道的时候已经陆续有人来三教和四教上自习了。辅路上不时遇到口中念念有词的晨读英语的人。到了宿舍区我往学生服务中心转,来到了七食堂吃了著名的皮蛋瘦肉粥。昨天踢球时候遇到的机械系女生坐在我前面隔张桌子的位置,我端着盛粥的盆来到她面前。
“你好,我叫沈源,汽车系的,昨天和你们班一起踢球了。”
“你好啊!”她说。
“今天干什么去?”
可能觉得我问的有些唐突,她没回答,反问我:“每天都起得这么早啊?”
“哪儿能呢,就今天早晨。从宿舍出来,从东门走到南门,又走到这里吃这个。”我指着粥给她看。“没传说中的那么好吃么!”
“你是北京人么?”
“不是,黑龙江人,你呢?”我问。
“浙江。”她说。
“还没请教美女芳名呢,下次怎么打招呼啊?”
“王文倩。”
“你们班啦啦队怎么就你一个女生呢,你们班就输在啦啦队上了。”
“其他几个都在宿舍睡懒觉了。”
“喜欢足球么?”
“喜欢啊,小时候跟我爸爸看的。”
我们聊起去年的欧洲杯,那是高考复习最紧张的时刻。她早早的保送了T大,得以和爸爸一起尽情地看。我每天夜里都悄悄起来,把电视静音看。文倩是意大利球迷,我最喜欢荷兰。说起半决赛意大利点球淘汰荷兰,那真是一场梦幻般的比赛,一场使我看淡足球的胜负比赛。一份粥喝完之后我又要了一份。吃完之后她去上自习,我回宿舍睡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