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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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几天,天总阴沉沉的,却不下雨。长工们都盼着下雨的日子,可以在家歇着。而目前这样的天气是必须要去地里干活的。虽如此,他们心里却也并不太烦,毕竟太阳晒不着的日子一个夏天也没多少,早晨起来庄稼上也没有露水珠子,不必受那裤子被露水打得湿湿碌碌的罪。

    镇上的那些闲人们这时便会把牌桌搬到院子里,吆七喝八的打得天灰地暗,忘了日头到底还有没有。

    阴天的日子天黑特别早,靠看日头下晌的长工们每天都要忙到天黑的分不清庄稼和草的时候,才从地里回来。为了节省灯油,东家提前做好了饭,趁着朦胧夜色,长工们把饭吃了便钻进马房的土炕上睡觉。

    夏日夜短,累了一天的长工们往往都是一觉天亮,半夜里连泡尿都没有。

    这天早上,本镇大户刘宝财家,一个叫银锁的长工起床后,去后院喂马。拌好草料,便去侧院打水,却发现侧院通往前院的院门洞开着。银锁心想,八成是做饭的二黑昨晚上忘记了锁院门,这让东家知道了,可是要扣工钱的。于是,便好心过去关那院门。刚准备关门时,银锁顺眼往前院看了看,这是东家和太太住的地方,平时没事的时候,他是不能轻易进去的。这一看不打紧,直吓得银锁面色苍白,汗从额头上沁了出来。

    东家的房门大敞开着,门槛上趴着一个人,衣服上一摊血。靠近院中间的花苗圃那儿也躺着一个人,一脸的血肉模糊,一根胳膊半截丢在前方.东家的大狼狗就倒距侧院门不远处,身首异处,头被跺掉了歪在一边。

    银锁只觉得喉咙里像是有东西堵着一样,想喊喊不出来,傻呆了半天,腿哆嗦着,若不是用手扶着那门框,肯定会瘫在地上。

    当他脑子清醒的意识到东家被人抄斩了之后,便扯着嗓子在那里嚎,杀人啦,快来人哪,杀人啦!

    很快,长工护院家丁以及门房老王等都围过来,脸上俱是目瞪口呆的神色。

    这里面老王年龄最大,经历过一些死人的场面,见此情景,忙说,大家先不要去院子里面,快叫师爷过来!派人到镇公所报官!

    镇保安大队长郭得雨匆匆带一干人马赶到刘宝财家。

    郭得雨到了现场,刘宝财的师爷刘本昌慌忙迎了上去.刘本昌是前清一个秀才,头戴一顶瓜皮帽,瘦高个,见了郭得雨把腰弓得像个龙虾,嘴里说,你可来了,郭大队长,你可要为俺东家作主啊,这一家六口一口不剩啊,这是灭门啊!说完便泣不成声。

    郭得雨看了他一眼,说,你东家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说完又对围观的人说,都散了,都散了,各自回房,谁也不准外去,违者按同案罪论处!

    郭得雨当下又问刘本昌,这两天可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事?

    刘本昌说,俺们东家平时乐善好施,没有得罪谁啊!这几日和平时一样,没觉得有什么异常的.说完擦了擦眼又道:这几阴得厉害,黑得早,东家都是刚过掌灯便睡觉了,我这几天下去收账,回来看东家睡了,我也便回房,账都是第二天才给东家看的。

    郭得雨说,这钱账的事,你东家当天不看,不收?

    刘本昌说,打第一天下乡收账,东家就说,今年的天又阴又热,不如清早起来再算,再看,脑子清醒些。故我每次回来都是自个整理一下,清早再让东家看。

    这时,一个小保跑过来说,报告队长,在前院门口发现这个。说完把一个用手绢包递给郭得雨。

    郭得雨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个脂粉盒。新的,还没动过。便问刘师爷,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家少奶奶或小姐的东西。

    刘师爷没接脂粉盒,嘴里坚定的说,不是我家的东西。

    郭得雨说,你这么肯定?

    刘师爷说,我们东家平日里主张节检,最讨厌女人买这些脂粉之类的,少奶奶或小姐都惧怕东家,从来不敢买这些东西。

    郭得雨点点头,说,哦。然后给一个文职模样的小保说,你把它收好,记下来,请刘师爷画个押,做个见证。

    不到一天,刘宝财家被满门抄斩的事便传遍了全镇。

    刘记商行的老板赵三炮刚刚吃过晚饭,正躺在竹椅上舒舒服服的剔牙。

    这时听见外面有人砸门,便扭头喊了声,老刘,老刘。老刘从偏房跑过来,东家,啥事?赵三炮说,看看去,谁在喊门。老刘应声出去。打开门,却是镇上保安队的队长郭得雨,忙陪着笑脸问,郭队长,你老好!郭得雨拿眼不正瞧他,用鼻子应了一声,问,你东家在家吗?老刘附声道,在,在,郭队长请。

    二人进了屋,赵三炮一看,忙迎过去,哎呀,郭队长,你好,你好。郭得雨说,不用客套,今个找你有事。赵三炮说,坐坐坐,老刘,快沏茶。

    老刘倒毕茶,转身下去。郭得雨从衣袋里掏出一个手绢包来,打开放在桌子上,原来是那个脂粉盒,赵老板,这个东西是不是你家卖的。赵三炮伸手接过手绢包,端详了一番,说,这个东西倒是敝商行的货,郭队长怎么有这个东西?郭得雨说,这个你不用问,你看看这个货,确定一下,是不是你这儿卖出去的,还有,你估摸着是什么时候卖的,卖给谁了?这个东西和案件有关。赵三炮看郭得雨严肃的神态,估计不是什么好事,心想如果真和案子有关,说不定再让这小子敲一笔杠子,便做作很认真的看了看说上次我去进货时,镇上另一家商行也去进了,不知他那儿有没这个货。郭得雨说,你是说同福商行吧。赵三炮点点头,对,就是他家。郭得雨说,我去过了,他那儿根本没有这种货。赵三炮心知这脂粉全镇只有他一家有,但是此时却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便说,郭队长,货也许是从我这儿买的,可是谁买的我一时倒想不起来。郭得雨瞥了他一眼,说,你再仔细看看,实话告诉你吧,刘宝财家的案发现场落下这个东西,我来核实一下.这事与你无关,你尽管说就行。不过,如果你知情不报的话,到时候......赵三炮赶忙又翻看了脂粉一番,嘴里说,不可能啊,没见有生脸过来买这东西呀。说完又说,兴许我不在的时候,是伙计卖的货。郭得雨说,熟人就不做案了!你把伙计叫来问一下!全镇就这几个鸟人,我不信还能想不起来!说完又缓了一下语气说:赵老板,你一个做生意的,谁买你都是卖不是?你怕什么,大胆说就是!赵三炮忙说,不用叫伙计,容我再想一下。本来吧买这个东西的都是娘们,哪有爷们买的。这灭门的大案还能是娘们干得吗。郭得雨看他很有些赖皮的意思,便说,赵老三,你不说是吧,好,你尽管不说,到时只有请你去镇保安大队去喝一壶了!告辞!

    赵三炮忙站起来拦住他,别急,别急,郭队长,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错了,我一定配合保安队!请郭队长不要生气!坐下说话,坐下说话。郭得雨复坐下来,说,好,我在这儿等你想。

    赵三炮知道此事躲是躲不过去了,低头想了想,说,到是有个爷们买过几次这个,不过,不可能啊,刘家财和他无冤无仇的,要说是他,我不信。郭得雨听完问,谁?

    赵三炮说,刘二,不过,你也知道,那家伙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可不能说是我说出来的啊!他可是个坏种,啥事不敢做!郭得雨说,你说的就是西关的刘二?那个光棍头?赵三炮点点头,是的。郭得雨说,谢了!说完拱拱手,便往外走。赵三炮跟着站起来,脸上堆着笑,郭队长来了怎么能这么快走呢,我吩咐一下,烫壶好酒,我请郭队长喝两盅。郭得雨说,酒改天再喝,今天这事急得紧!赵三炮这边还想多说几句刘二的坏话,以此解脱自己免受干系,那边郭得雨已经出了院门。

    送走郭得雨,赵三炮把老刘叫来,对他说,晚上耳朵机灵点,这年月,不定还会出什么人呢。老刘哈哈腰,东家,你放心,我的耳朵灵着呢。赵三炮说,别大意,小心点好,听郭队长说,刘二那小子,咳!老刘听了一愣说,是吗,管他谁谁呢,我只管看好院。赵三炮满意的拍拍老刘的肩膀,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实在人,赶明个你别在石磨那儿吃饭了,到饭堂吃吧。老刘感激的差点泪珠子没滚下来,腰哈的更低了,说,好,好。

    这边郭得雨从赵三炮家出来,直奔镇北走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