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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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原某地,有一个集镇名南关镇。镇子不太大,三四千人的规模,却是四方通达五省,南下至金陵,北上直通京城之交通要道,自古既为兵家重镇。

    镇中心的主干商业街有二里路的光景,两旁俱是用石板搭成的摊点,摊点后面便是青砖绿瓦的商铺,摊点和商铺自成一家,店里存货,逢集会时把货摆到摊点上。街道的中央是临时用木板搭成的小台子,这些俱是那些农家自产自销用的摊点,集会散了便撤了。也有那些来得晚的,找不到摊位的,就在集头上摆在地上吆喝谓之为散摊。不过,这都是年关大集才会有的,平常日子里,中间的摊点也鲜有占满的时候。

    逢二五八集贸之时,周边村庄上的乡人便如山溪般汇流到这条商业街的小河里。小河里的水顿时便多了起来,有时候还会出堰塞的情况。尤其是逢年关大集时,就像黄河犯了冰凌期一般。后面的水是化开的,前面的冰却稳丝不动,就这样拥着挤着。更有那引车卖浆杀猪沽酒冰糖胡芦的叫卖声,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简直是一派升平景像。

    商业街的最东头,人流少了许多,摊点商户也显得格外冷清,大多商户也只在店内经营,很少摆到外面了。

    路口的岔道处有个刘记商行倒是兴意不错,无论逢集不逢集,门前总是停满了购物者留下的推车驴马之类。推车是个死物,放那儿就在那儿,而驴马则不行,它是会走动的。幸好刘记商行的南侧有一排碗口粗细的国槐树,可以拴这些畜生。又因异性相吸的原因,这些畜生的性别各有不同。公驴看见了母驴,便拼了命的狂吼,倘若恰好那只母驴对它有点意思,便接着它的情歌唱下去。母马似乎老实一些,但若是有公马拴在它旁边的树上,它们也会嘶鸣尥蹶子。一时间马嘶驴鸣,简直比商行里面还要热闹。

    逢这时,刘记商行的老板赵三炮便骂那些顾客,你娘的张三,把你的驴拴远地方去!王五,你家的母马又发骚了,赶明儿你再来时先把它干一炮,省得他叫唤!张三和王五听此话一般都打笑着说,我家性口一到你这儿就叫,敢情是想你赵老板了。哈哈!笑毕便都跑到商行外头,骂叫几声自家的性口,朝大路上吐几口唾沫,恨恨的回屋。

    中午过了晌,集上的人便渐渐的散了去,只有几家卖菜盒肉馍羊肉汤的摊上还有一些人。那是一些乡村闲散人员和某些手头较富裕的主,赶了集不舍得回家,花三五个小钱,乐得逍遥。真正有钱的财主却很少在这摊子上吃喝的,他们一般到瑞祥大酒楼去吃。那里有雅座,听着小曲,那才叫真正的舒服呢!

    这些在散摊上吃喝的人,喝的是大缸的高梁酒。这酒价钱实在,二两小酒下肚,半尺红布上脸,倒也快活似那神仙一般。摊主为了多拉主顾,往往都会免费送上一壶酽酽的花茶。这些人吃毕喝足,找间本镇的闲屋一凑,摸几把牌九。运气好的话,兴许能把今天赶集给老婆卖的雪花膏啦小梳子啦农具啦之类的东西,以及中午的饭钱赢回来。事实上赌钱这东西,它是个物理变化,不是化学反应。它本身是不会生产什么东西的,也不会平空的增加什么东西。你口袋里钱多了,他口袋里钱就会变少。天下没有任何一家赌桌上所有的赌徒都同时赢钱的。运气好的,弄了沉甸甸的一小袋子钱,乐滋滋的回家了,自然是讨个妻儿欢心,一家人欢天喜地,吃饱喝足,晚上同被而眠,其乐融融。那些输钱的人虽然唉声叹气,但是,也总是要回家的,不免要给老婆编个瞎话,集上钱让小偷给摸了,或者说某某人借了去了。妻儿不免会惋惜一番,然后说,这年头,啥都不多,就贼多!或是等有时间给他要回来,钱好借不好要云云。晚上也是同被而眠,日子也是照样的过。

    刘二从赌桌上散了场,并不回家。他是个光棍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再者回家也是灶冷炕凉,看哪哪烦。故他无论赢钱输钱,都会在集上闲溜一会儿,然后到刘记商行去买一盒上海产的脂粉,再买一块手绢,包好,放到贴身的衣袋里,然后下乡找他的相好去。

    赵三炮收了钱,笑呵呵的问,二哥,送给哪个小娘们啊?刘二虽是个光棍,却倒有些骨气,脸上正经的说,哪个娘们也不送,自个用。嘴上说着,心里想,你狗日的三炮,若不是你运气好,这刘记商行哪能轮到你,刘老财家的那个骚妮子,给我我都不要!赵三炮依然笑呵呵的说,二哥,你每回逢集都买一盒,你能用那么多么?刘二眼一瞪,咋啦?照顾你的买卖,还不乐意了!我买了给狗擦你也管不着啊!赵三炮听了越发的乐了,呵呵,给狗擦,给狗擦!刘二发觉失言,脖子上的筋都暴出来,赵老三,出哥的丑不是?看哥的笑话不是?赵三炮忙说,二哥,少生气少生气,气坏了可不好啊,谁侍候你呀!本身赵三炮这是一句讨好的话,谁想又揭到刘二的短处,他是个光棍!当下刘二脖子上的青筋比原来更粗了些,抓住赵三炮的衣领用力一推,骂了声狗东西,气呼呼的走了。

    却说刘二怀揣着脂粉离了刘记商行,并没有回家,而是顺着出镇的官道一直往东走。约摸走了一袋烟的光景,便下了官道,转入一条乡间小道,两旁俱是高梁地。此时正是盛夏季节,高梁差不多有人头高了,风一吹哗哗作响,令胆小者不免心头发怵。刘二并不惧怕这些,这条小道他走了不知多少次了,不仅是白天,晚上他也常走。

    越往里走,路越发的不好。因为近日下雨的缘故,路上坑坑洼洼处有些积水。刘二生怕不留神踏了水,把自己脚上的新鞋弄脏。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专心的走路。

    过了这段积水路,前面的路变得平坦起来。刘二舒了一口气,从怀里摸出脂粉,放到鼻子边闻了一下,脸上堆满邪笑。恰在此时,高梁地深处传来一阵女子的叫声。听那声音如疼痛般呻吟,刘二虽是光棍,但对男女之事早已熟烂于心了,这声音自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不由的兴奋起来。当下立定,屏耳去听那声音的来源。

    声音时小时大,听得出有些压抑。刘二循着声音,悄然无息的分开高梁桔,一点一点往田深处走去。

    离得近了,透过高梁行间的空隙,刘二分明看到一个男的背影跪在地上,肩上搭两条白嫩的大腿,作老汉推车状。旁边堆了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服。刘二算得上是身经百战之人了,但也看的心惊肉跳,呼吸也越发急促。那男的背上分明刺了一个大大的龙头,肌肉收缩时那龙嘴一张一合,仿佛向外喷火一般。

    男的大概是累了,往向躺下来,身下的女子起身坐在他的身上,两个雪白大大的奶子正冲刘二的眼睛,刘二眼睛觉得一亮,差点闪花了眼。他睁大了眼睛看那白嫩的尤物,目光慢慢的往上走,待看到脸时,刘二不由的心中一惊,差点叫了出来!他用手捂住嘴,不发出声音,舌头刚才被咬了一下,生疼生疼的,他不敢吱声,但是还是发出一点声音。那个女的似乎有所警觉,活动明显慢了下来,眼睛四周扫描着。刘二把身子慢慢往下趴,恨不能潜到泥土里。幸好那女的并没有往他那方向看,四下看了一会便收住目光,继续自己的动作。刘二只觉得心敲打着土地的声音,像战鼓一样的响。他慢慢的把身体往后移,顺着高梁的行间,一点一点的往后移。待移到看不到那两个人的地方,猛得站起身来,撒腿就往外跑。

    男的似乎听到了刘二逃跑的脚步声,一把把女的从身上推下来,顺手从衣服堆里摸出一把匕首,光着身子站起来,四下张望着。

    这时女的已穿好衣服,手里正拿一件上衣给男的披上,柔声道,兴许是路上有人经过吧,莫怕,莫怕,这时间谁还到高梁地里来。男的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可不能马虎,今晚回镇你赶快把那事给办了。女的说,这个你放心,我会办好的。男的说,拿到钱后,就去迎宾客店找我,我还在原先那个房间住。

    二人穿好衣服往外走,待走到离刘二刚才趴的地方不远处,男的站住了,眼睛盯着前下方。女的看着男的问,怎么了。男的用眼睛示意她,女的顺着他的眼光往前看,只见地上有一个粉色的小包。

    女的走过去,捡起这个小包,是一个手绢包,打开手绢,里面是一盒脂粉。这是女人的东西,女的笑了笑。男的说,我们刚才就是顺着这儿进来的,地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女的说,高梁地这么深,就是地上有东西,你也看不到。男的说,你看这手绢,很新,说明掉在这儿不会太久。刚才我们听到动静,我想一定有人在这儿。女的说,怎么办。男的说,这镇上卖脂粉的有几家,谁家卖的,你让小五查一下。

    刘二出了高梁地,一口气跑了二里多,待来到小张庄村外的时候,才停了下来,背靠着一棵大树,在那儿喘气。此时,太阳已经从西边落了下去,天也变得有些昏暗了。刘二定了定神,稳定了一下呼吸,翻过村后的一道土岗,向村里走去。

    村东有一户人家,围墙低矮,三间土房一间草房。土房的东厢,一个妇人正在炕上哄孩子睡觉。小孩子大概三岁的光景,眼睛瞪得像个铃铛,看着妇人咯咯的笑。妇人用手轻打着小孩子的屁股,嘴里哼着,睡觉觉了,小乖乖。

    这时刘二翻身跳进院子,院子里空空的,刘二径直来到窗前,拍了两下窗户,低声叫道:春梅!春梅!屋里的妇人听到声音,先是一愣,后起身下炕。

    打开门,刘二一闪身进了屋。春梅问,今天咋这么早就来了?刘二说,今天撞见鬼了,妈呀,可把我吓死了!春梅问,哦,咋回事?是谁吓!刘二说,你先别问,给我倒点水,再弄点小菜,我得喝点酒压压。妈呀,差点回不来了!

    春梅转身倒水,递与刘二,然后去外屋弄菜。刘二坐在炕上,一边喝水,一边看炕上的小孩子,嘴里说,他妈的,这小崽子,不愧是我的种,长得还真随我!只听外面那春梅说,看把你美的!谁说是你的了。刘二说,不是我的,还是你那个太监男人的不成。春梅说,不是他的,也不是你的!刘二听了,有些急:狗日的娘们,你还瞒着我在外面有一腿不是!春梅道,和你闹着玩哩,看把你急的,连自己都骂。刘二道,我哪里骂自己。春梅道,你骂我是狗日的娘们,你不就是狗吗。刘二一听,哈哈大笑,说了声看你平时端妆的像个处子,没想到你也够浪的!哈哈!小孩子看着刘二笑,也咧嘴笑了,刘二用手摸着小孩子的脸,说,你就是我的种啊。

    过一会儿,刘二又说,妈的,这一路跑的!没仔细看路,才买的一双新鞋,现在成泥鞋了。春梅道,不要紧,走时我给你带两双,我才纳的新鞋,鞋里子都是用的新棉花。说着从外屋端了两个菜进来,刘二低身从炕下把炕桌提上来,放在炕上说,够快的。春梅道,我下午就猜到你能来,提前做的。热热就成了。

    刘二喝过三杯酒,春梅才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刘二说,你猜我看到什么了。春梅摇摇头。刘二道,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看到镇上的玉花了!春梅问,玉花,哪个玉花?刘二说,就是镇上刘富贵的闺女,刘玉花,挺俊的一个女子,她姥姥家不就是你娘家的吗?哦,春梅听了脸色也变了,真的吗,她家不是全死了吗,你咋见到她了!刘二神色渐渐安定下来,吃了口菜说,是啊,你说不是鬼是什么。春梅又说,别不是你看错人吧,高梁地里,能看清吗。刘二说,错不了,不瞒你说,她十九岁那年,我赌输了钱,到她家打过一个月的短工,认的真真的。另外,我偷看过她洗澡,她奶子上有块青痣。你这个坏东西,净爱看这些!春梅用手在刘二的腿上拧了一下。刘二疼的叫了一声,说,好了,好了,大老爷们不爱看这些,难道爱看老太太不成。不过,去年她全家被人灭门,全死了啊。这事真是奇怪。要不真是我看错了?春梅道,别说这些了,这大晚上的,怪吓人的,你今天来没碰到村里人吧?刘二说,没有,我从村后过来的,这个光景外面也没人了。说毕把手伸怀里摸,摸着摸着,脸上露出吃惊的的颜色来,怪了,我给你买的脂粉呢?春梅问,啥脂粉?刘二说,我来的时候,在刘记商行买的,上海出的,贵着呢!春梅道,你掉在路上了。刘二想了想说,估计是掉路上了,只顾着跑了。说完忽然又拍了下头,说,坏事,别不是在高梁里时掉了吧!我得回去找找。春梅道,天都黑了,你上哪儿找?上个月你给我买的还有呢!我一个庄户人,带着孩子,总用它人家说闲话。刘二说,让他们说去呗,她们那是眼红你。我估摸着是落高梁地里了,明儿一早我得去找找。春梅扭头看了看炕上的小孩子,此时已经睡着了,她起身猫腰把孩子往炕头挪了挪,复又坐到刘二身边,从侧面抱住刘二,说,我什么也不要,就要你。刘二一仰脖,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低头看着春梅,说:要我什么啊,是不是想要那个东西了!春梅道,才不是呢,我就想让你待在我身边,抱着我。刘二说,抱着有啥好啊,弄弄才舒服呢!说完,翻身下炕,把炕桌搬下来,放到一侧,人却不上炕,把手搭在春梅的脚上,用手握住在那儿把玩,把玩一会儿,双手抓住两只白嫩无骨的小脚,用力往外一拖,春梅身体往后一倒,被他拖到炕边,嘴里道,等一会,孩子还没有睡着呢。刘二说,小孩子懂个屁,醒着也一样干。春梅身体被他用按着,嘴里便不说话,刘二用腿一跪,跪到了炕上,手伸进春梅的衣服里,摸索着,春梅眼睛闭着,嘴里说,我把衣服脱了你再摸。刘二装作没听见,手依然动作着,不一会的工夫,春梅已是气喘吁吁了。刘二这才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对春梅道,你不是喜欢吃南方的香蕉吗,我这儿就有一根,让你吃。春梅道,你真是个坏种,你这哪是香蕉啊,你这是狗翘子。而后又说,你总说给我买香蕉,就是不给我买,那好,我就给你咬下来。刘二道,你打听一下,今年南方闹革命,打起来了。香蕉都运过不来了。哎哟,小娘们,你真咬啊!

    事毕,春梅枕在刘二肩上,用手捻着刘二的皮肤,问,你什么时候把我带走。刘二把她的头推了一下,半坐着靠后面的墙,春梅忙把枕头垫到他身后,说,墙凉,别把身子冰坏了。

    刘二欠了欠身子,然后靠着枕头,说,带你走的事,你先别急,我正攒钱呢,现在兵慌马乱的,手里没钱,到时你娘俩吃啥啊。春梅说,嗯,我听你的,你别丢下我啊。刘二说哪会,对了,你男人倒底死没死啊,别过些日子再跑回来!春梅道,哪会!年前就听从北边回来的人捎信说打死了!刘二说,唉,这爷们也真够可怜的,一辈子也没尝运女人啥滋味!春梅道,你说啥呢,他能算男人吗,跟小孩子的鸡鸡似的,还软吧叽的!刘二低头摸春梅的脸问,那我的呢?春梅道,你比他强百倍万倍不止!对了,我问你件事,上次去镇上,听俺三姨说,你在镇上有个相好是不?刘二微微摇了一下头说,没有。春梅道,你哄人吧,没有,没有俺姨能哄俺。刘二,你净听别人瞎说,我哪有那工夫,你要是信就信吧,反正你不相信我,我说了也白说。春梅道,我信你,我谁的话都不信,就信你,中吗。我就是问问吗。刘二说,既然信,就别问,问就是不信。春梅说,你真不讲理,没这事你急啥。刘二说,好,我不急,你问吧。春梅道,我偏不问了。刘二道,你问吧。春梅说,好,这可是你让我问的,别说我不信你啊。俺姨说,你喜欢镇上刘宝财的闺女是不是。刘二说,那都是老刘家的人,一个姓,你说我喜欢也不能怎么样啊。春梅道,一个姓怎么啦,别说五伏了,八伏也早出了吧。再者说了,春梅用手在被窝里一抖落,这个坏东西又不认识辈份!

    刘二哎哟一声,说,就算你说的对,可是人家是个黄花大闺女,我都多大了,我想人家也不愿意啊。春梅说,那你还是想,看我怎么收拾你!说毕钻进被窝,刘二忙说,饶了我吧。

    窗外月亮升起来,月光照进屋里,发出惨白的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