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仰望高台那白衣飘飘，得如同彼世仙子的扶碧之时，从未想到原来自己也可以这般辉煌。记忆中，阴暗的角落，魔孽的称号弥漫着整个童年，那分明是神族角落充裕阴霾的气息。而那时，自不敢想象有朝一日亦能掌控神族的傲然。
那一瞬间，奇异的如同梦境一般。
仿佛自己的灵魂高升，一直到可以仰望的角度而后淡然的注视着人间的自己。笑容飞扬，如四月光般明媚好。
男子悄无声息的站在身后，眸光中却满满的映进了神族二少身份的扶碧。子高扬着削尖的下颚，满面神圣。
沫合神气凄然，转身便要脱开人群离去。却被雀神毫无防备的拽住。
“你们家族那样盛大的仪式，不看看么。”
“不了，”彼时暮四合，有大片的流云遮盖苍穹，漫过眼底，“反正于我也无太大联系。”
“这可是沫泽期盼了一生的……”
于是突然稳稳的钉住，仿若什么东西生生的撕碎了内心残存的依恋。沫合再次回首，泪水分明，眸光潋滟。
雀尘才淡然的笑笑，手却依旧紧握，他低语道，“其实，那些坚强都是你伪装出来的。没有子比你更脆弱。”那一刻，瞳孔泛出温柔的光，直抵子内心，似阳光顺着窗棂撒进心底。沫合恍惚地，想要拥入男子宽厚的臂膀中，却终于只是隔了距离呆呆的相望。
而那一瞬，祭台圣的声音如同天籁般响起，众人皆以祥和膜拜的姿势静静注视着神台。扶碧的眸光穿越众人，略到男子与沫合温柔的相望，却在流露出的思绪万千后，笃定地平和下来。
“神祗大人说，会保佑黎民直至千秋万代。”扶碧微合双眼，那妩媚之中便平生出了一种淡淡的雅致，“请神祗大人应诺。”
“然只有公孙，公乘两家合一，方能破除孽障，佑我天下。”
台下万岁之呼此起彼伏。臣民以心中不灭的信仰而守护着这一方灵柩宝地。大祭神永远是高不可及的人间护主，每一言都似神灵降下一般坚信不疑。而此刻，终于有人抬了头，高高的仰望，“祭神大人……请问，公孙长者现在何处。”
在看到公乘族长铁青的面时，沫合嫣然一笑。
这伶俐的子，竟然借助神祭重使父亲荣登神族之耀。这以后，也会一切都顺利起来吧。而熟不知，神族方是真正的枷锁。有些东西苦苦追寻，到头来才会发现其价值微乎其微。然后不经历，又有几人能相信呢。
世上无奈之事太多，有些，必定需要一些来承担。
夕阳流转在街市喧闹的一角，在众人膜拜的姿态中缓缓退去了华丽的泽，带着最后酡然一缕嫣红愈升愈轻，直至了无痕迹。
而长久的，她只看到了男子眼中的迷离复杂，看到了子眸光的虔诚恭敬。那种错觉，越发清晰。在这无人察觉的角落，我们互换了身份，站在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位置，卑微的仰望同一高度。一切，都仿佛如此自然。
良久，听得雀尘淡淡的叹息。
“我们，还是回去罢。”
而转身离去的一刻，沫合却突然跟上步伐，牵起男子弯曲垂下的手掌，这一举动甚至自己都要差异。神族二少竟然会留恋在一个江湖过客的身上，或许也应允了父亲永远冷落的眼光——这样的子，成不了气候。
她只是觉得，很想很想拂去雀尘眼底的悲伤。
既然扶碧做了自己，为何自己不能成为扶碧，去好好的疼一个值得自己爱的男子。上一秒，她心底或许还是有些怨恨雀尘的欺骗的。却在茶楼相见时，发现自己心中早已遗忘了什么叫做怨恨。
他的手，很凉，仿若他凄然的眸光。
男子的手略微颤动了两下，却终于没有放开沫合，一直到离开人群，渐渐走远，才反扣了她的掌心。
那一瞬间，沫合不知，他心中所念的，是谁。
但是有一点她一定不知道，包括料事如神，始终姿态轻盈如神祗的雀尘也一定不会注意，扶碧站在高高的神态，鸟瞰他们相视之时，有泪顺着脸颊，悄然而落。
“我们，去洛阳好不好，”子仰起头，面纯净，“那样繁华的都城，一定能获敛更多关于沫泽的消息。”
雀尘怔了片刻，握紧的手缓缓松开。
洛阳，是他们相遇的地方吧。这样看来，依旧无法肆无忌惮的忘却。即便明明知道不可能，却不愿放下缠绕自己的情愫往事。
“雀尘，这世上，已再也没有什么扶碧了。有的只是当今神裔二少与匿迹的无名子。”端视前方，面平和。
而后见到男子亦如往常冷静的点头，没有一丝神情。
那晚，奕止在月辉中摘下牌匾，从此江南将少了一个奕才云集的轩阁。看着雀尘毫无留恋的容，她尚才明白，这样做，只是为了能与扶碧近一点，再近一点。哪怕明知帮了她从此就要分道扬镳，却依然无怨无悔。这样的爱，岂可媲。
而那在月下彷徨已久，心中却不明为何要那样一个男子。直到最后筋疲力尽，泪光四溢。
她想到离开神族那晚，在祀堂看到的沫泽的幻影。宁谧而真实，那样冷潋的眸光，折射出的却是不一样的温柔气息。或许在看到雀尘面对扶碧时，就早已贪婪太过相似的注视吧。而不言不语的情网，亦如苍穹笼罩下来，逃不脱，忘不掉。
临行的前一天，沫合说，要再去一次神台，做这一生唯一属于自己的唯一次祷告。她要凭借神族的血脉，祈求上苍的庇护。话毕看到雀尘似有些苍茫的笑，颔首，轻喃“去吧。也许亦是最后一次了，小合，多加小心。”
小合，近乎亲昵的称呼。子泛白的脸庞终于浮现露珠一般莞尔的笑容。
夏末的雨季，终于在这几日停下了步伐，转而云拨见日明。微风些许凉爽，抚着长及腰间的垂发，如同亲人温和的手掌。
沫合腰间依然是弑魔剑，却被黑的剑鞘完全包裹住了锐利的气息。这样杀意浓浓的利器，或许以后再也用不上了。离开神族，离开所谓的使命，才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
许是神祭过后，各家都有自己的筹备。镇角冷清了许多，一副孤零零的样子。于是很远，便能清晰地见到一袭白衣跪在台上，微合双手，飘然如流云。
沫合静静地站住了脚。
她才发现扶碧原是这般清凌瘦弱。透过衣裾，甚至能看到她削尖的臂膀，棱角分明。而那样忘我的祈祷，丝毫没有注意周围是否有一双窥视的双眸。这般静谧，迥然不同于初见时，那有些妖异的身形。
沫合轻轻摘下面纱，呼吸着清冷的空气。
扶碧，你究竟为了什么而祈祷。自己的仕途？亦或公孙的繁荣？还是……心略微紧了一下，生生的有些疼痛。不会是因为他吧。因为你无数次看去的目光，没有任何情意。似乎只是站了不相关的陌生人，而那个陌生人，却甘愿为你做一切。
真的，羡慕呢。
沫泽为我做一切的时候，家族中也曾有人这样欣羡过吧。只是那时，谁懂得去珍惜这全部。
因此，沫合终究只是淡淡的回身，没有近前。
——第四章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