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杀威棒


本站公告

    北风萧萧,春寒料峭,时值甲午二月,冷风还是冰冷刺骨。

  刘公岛外的海面上,波涛汹涌,一浪接过一浪的海水不停冲击着岸边光滑的岩壁。悍不畏死的海水与坚硬的岩石霎那间碰撞,溅起无数晶莹浪花,昙花一现后,它们粉身碎骨,消散与大浪之中。水滴石穿,大海的宠儿--海水从不畏惧死亡,虽然这次失败了,但它们还会从头再来,因为它们相信在下一波海水到来时自己就将复活。

  海岸边陡峭的崖壁上,炮台林立,一门门巨炮昂首挺立,它们用自己最威武的雄姿傲视海面,忠实履行自己守海卫土的神圣职责。斑斑锈迹,道道划痕,厚厚的炮管垢污告诉众人,自己不仅饱经风霜,而且年岁已高,不过让巨炮引以为耻的是,从自己诞生以来居然没有生过一个孩子。(未发射过炮弹)

  威海卫避风港内,一字排开的二十多艘舰船在海水的晃荡下左右摇摆。与巨炮相比,它们还是很自豪的,至少自己还经常活动,出海巡航,尤其是在清廷大员来巡查时,自己还会表演炸不响的礼花弹。

  岛上一处偏僻的地方,人头攒动,大量手持鸟枪的北洋水兵们来回走动,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他们严密地“保卫”着土坡上的一栋房子。

  “大人,你说咱们不会有事吧?”

  窗台前,瞅着屋外荷枪实弹、戒备森严的北洋军士,胡老六的心突突直跳,从超勇号和福龙号回港的那天起,自己叔侄就和于国忠大管带一起被关在这里了。他自己并不怕什么惩罚,他只是有些担心自己的侄子,那可是老胡家现存的唯一独苗啊!

  “没事,能有啥事!就算真有事情,天塌下来,我姓于一个人顶着!”

  翻了个身子,于国忠一脸不平,他奶奶的,自己好心报国杀敌,重创桥立,戏耍松岛、严岛,这样的守海大功到了那个丁汝昌嘴里就变成了擅自开战、祸乱国事了,还奶奶个球什么危害社稷。

  我靠,居然可以这样!

  日本鬼子都跑到你家来耀武扬威,你还不让我打!

  天理何在?国威何在?

  越想越来气,于国忠的牙磨得嘎吱嘎吱响,就好像要吃人似得。

  一见这个场景,胡老六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自己又能说什么呢?

  他瞅了一下不知轻重还在桌边玩耍的阿三和铁蛋,暗自叹气,既然人家于大人立了那么大的功劳都被关在这里,自己叔侄一介平民百姓又害怕什么呢。

  “伍长,你说里面的那个于啥的,打了东洋倭寇,守了海土,壮了咱北洋军威,那咋还被关起来了?”

  一个年轻的北洋军士疑惑地向旁边的小官问道。

  “我咋知道是怎么一会事,反正这是提督大人亲自下的命令!不过,我听说不少都统和管带大人们私下议论,说什么杀贼无功,守海有罪的,总之那位于啥的只怕没什么好结果啊!”

  关押有功之人,伍长对此也是愤愤不平。

  就在两人私下低语时,一声暴喝从其身后传来。

  “当哨之时,乱嚼什么舌根子,小心你两人的皮!”

  闻声,二人都惊恐地转过身,异口同声呼道:

  “都统大人!”

  “黄大人!”

  一脸怒容,黄原石虎目直瞪二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国家大事也敢胡说八道,看来自己平时待他们太好了,看了一下上边的房子,他厉声说道:“去,把那个于国忠给我带下来!提督大人有令,压卸他去演武场!”

  刘公岛北海岸的一块空地上,此时已是人山人海,北洋水师的大部官兵基本都已到齐。

  正北方一个高台上笔直站立着一群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北洋水师的高级将领,不过其间也夹杂着几个蓝眼睛、金头发的西洋人。

  北风烈烈,帅旗飘飘,北洋水师演武场检阅营地已是万人齐聚。

  二十三个百人小方阵(舰队方阵),五个千人大方阵(陆军守备方阵),一个气势磅礴的品字战阵一竖排开,沉寂里,所有士兵们都用敬威的眼睛直直看着前面高台上的提督大人。

  丁汝昌,北洋海帅,现年已经五十多的老家伙依旧神采奕奕,完全不负其当年陆军之勇。扫了一下各方阵,他低声向身旁问道:“步蝉,人都到其了吗?”

  “是的,提督大人!”

  定远管带刘步婵双袖一甩,弯身收腹恭谨地回道,虽然他在西洋留学多年,见识也算颇广,但他骨子里那种上下尊卑、等级贵贱的大清礼节始终没有改掉。

  摸了下胡须,丁汝昌点头说道:“开始吧!”

  “带于国忠!”

  随着刘大管带的一声吆喝,一群手持鸟枪的北洋水兵簇拥着某人粉墨登场,虽然今天人家北洋海军已经很够意思,给他安排了个万人大场面,而且还是从士兵到管带再到提督,集体上阵。只是某人似乎还不咋的领情,他滴漏了下鼻塞,轻哼着,一脸不爽地走向阅兵台。

  高台上下,北洋将士们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一个年轻人身上,随着他身躯的越来越近,几乎所有人都睁大双眼,他们都想从那瘦弱身体、稚嫩的面孔上,瞅出些什么。

  “难道传言里说得就是这个年轻人!看不出来啊!二十多岁就有如此豪气壮胆,居然敢炮击连朝廷都不敢随意开罪的东洋人,而且还是闻所未闻的率先开炮!”

  “自古英雄出少年!”

  “人不可貌相!”

  “theherooftheQingcuntory”

  ............

  此刻不论是北洋将士还是大清西洋雇员,他们都在用至高的注目礼欢迎于国忠,欢迎守海卫土的年轻英雄,虽然朝廷律令对私自开战的将领处罚很重,但大家在情感里还是很兴奋,很钦佩。

  保家卫国,这是所有正直之人都拥有的情操和渴望,尤其是军人。然而由于种种原因众人都没能实现它,而现在有人实现了自己心中的梦,有人做出了自己想做而不敢做的事,这如何能不让大家高兴,钦佩。

  在大家都兴奋的时候,面对越来越近的于国忠,丁汝昌的情绪很复杂,作为军人他可以理解甚至支持于国忠的行为,但作为北洋第二人、水师第一人,他就不得不考虑更多的东西,首先就是国家社稷、大清律法,再到军纪军法。

  细细打量一番下面站定了的年轻人,老家伙经典般的问道:“你就是于国忠?”

  "我就是!怎么不行啊!”

  怒火万丈,怨气冲天,一从那位刘大管带嘴里得知北洋海帅对自己的高度评价后,于国忠就憋了一肚子火,此时他也管不了面前的老头是谁,逮谁是谁谁,找到了一个倾泻口,他当即就开始释放心中的怨气。

  “放肆!你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吗?”

  在北洋众将还目瞪口呆时,刘步婵大声叱喝起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居然敢当着三军的面,这样和提督大人说话,简直太猖獗了,不过没等他继续发威,自己忠心耿耿的大义举动很快就被旁边的一只老手给阻拦住了。

  老手一挥,丁汝昌阻止了刘步婵的护主之举,说实话,自己出道以来,从太平军到淮军再到北洋水师,一路颇多磨难,但自始至终直到刚才为止,还真没几个人敢用如此语气和自己说话,尤其是在三军众将面前。

  再次摸了一下自己长长的胡须,丁汝昌不温不火的笑道:“没什么不可以!名字如体发,均受之父母,此乃人之伦常,不无不可!”

  话一说完,他突然语音一转,厉声问道:“你不是三岁孩童吧?那你该知道什么是尊老爱幼,上下尊卑?如此和本官说话,我虽然不怎么在意,可大清有律令军法!步婵,告诉他,语行不敬上者,该如何处置!”

  “大清律,语行不敬上者,可仗五十!北洋水师军法律,语行不敬上者,仗一百!两律叠加,需仗一百五十!”

  笑看着大惊失色的于国忠,刘步婵故意把五十啊,一百啊,一百五十,几个军棍数字说的特别重。

  “那就行刑吧!律令军法如此,本官也实在没有办法啊!”

  一脸的无奈,丁汝昌最终耸着肩膀下达了命令,本来今天他是想当众宣读圣旨,可哪曾想年轻人这么沉不住气,关了他几天就如此怨气冲天,满腹不满,这样的人如何可以担当大任。

  玉不雕不成器,人不教不成才,一个有为之士不受点教训又如何可以迅速成熟起来!

  带着美好的想法,丁汝昌十分好意地赏赐了于国忠一百五十大板!

  “你...你...”

  公报私仇四个字还未曾出口,可怜兮兮的家伙就被四个水兵连拖带拽,野蛮地弄走了。一百五十大板啊,连咬一下手指、划破点皮都会叫痛的于大倒霉蛋实在无法想象,那将是如何的锥心刺骨,裂肉断筋。

  面对如此场景,北洋众将都无所适从,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尤其是致远管带邓世昌,本来他早有打算,如果今天朝廷要处罚杀敌守海的有功之臣,那他拼死也要上折力保,可哪曾想,圣旨还未宣读,有功之臣就因触犯律令军法而遭棍罚,对此他也无可奈何,毫无办法。

  “啊...啊...啊...”

  于国忠就象公猪叫春一般不停地哼叫着,坚硬结实的军棍一下一下连续亲吻抚摸着他的屁股,可能他还不知道,行刑的两个水兵已经棍下留情,要不然他的屁股早开花了。即使如此,于国忠还是无法承受如此好意,每一下军棍对他来说都太要命了,一边咬牙切齿嗷嗷大叫,一边他还不忘记诅咒:这他妈是谁发明的刑法,我靠你先人!

  叫着叫着,叫到他神智有些恍惚时,一个似公又似母的尖尖鸭子声在他耳边想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洋水师杀敌守海,卫我大清疆土,朕心甚慰!太后大寿将至,普天同庆,万民齐贺,然有东洋倭寇,不自量力,屡犯我海疆,乱我喜庆,幸有尔等北洋诸将士为国分忧,平定海患,特赐御酒十坛,佳酿百坛以资犒赏。首功者,于........”

  圣旨读到最关键时,于国忠却无法再听下去了,难以忍受的剧痛已经让他昏死过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