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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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五日快马加鞭,离京城已经越来越近,身上那套军服已经不能再穿,青羽在途中添置了一套男装,然后将那身军服送给了路边的乞丐。扮成男人倒是简单,可是不让人识破却比较麻烦,虽然她身材高挑,眉宇间生得一股子英气,但孩子家线条柔和,无论怎么乔装也会让人一眼看穿,真不知那木兰究竟是怎么骗过军中数千双眼睛的,可能她天生就棱角分明,长得和男人没什么两样……

    青羽折腾了好几个时辰,怎么看也不觉满意,谁让两个娘将她生得一副好皮相,就算扮成男人也带着几分妖气……

    青羽叹了口气,无奈,只得忍着难受,将皮膜剪成好几块,点上胶汁贴在下巴和两颊上,下半张脸就像被严重烫伤一样,咋一看竟有几分骇人,随后穿上男装,束好头发,对着镜子看了又看,这张俏脸终于是被她折腾得“不成人样”,没人会看出她是个人来。接下间上街添置书箱、纸笔墨砚,然后到礼部负责科考的办事雅里报名。这一路上被她吓到的人不计其数,不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负责登记的员差点不让她报名登记,担心她若是进了殿试,这副尊容会吓坏皇上。青羽好说歹说,报名的吏终于才肯放行,并且一再嘱咐她若是进了殿试千万找块布将这张脸遮一遮,并且还取笑说,若是寻不到布片,他可以借块抹布给她遮丑,青羽忍气吞声将报名册填了,不理会这些冷言冷语,回了投宿的地方蒙头大睡,只等三日后会试开考。

    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并不如常人所想的那么简单,当朝科举定式规定,科考分三场,第一场试四书义三道以及经义四道,第二场试论一道,判五道以及诏、诰、表各一道;第三场试时务策五道,合格者十日后复试骑、射、书、算、律诸科。通常每一场持续三天,考生需自带干粮被褥等物品,一连九天不眠不休在贡院里答题,殚精竭虑、辛苦无比,从科举实施以来,每年都有文人秀才死在这贡院里。

    青羽备好了十日的干粮,她没有多余的银钱准备被褥,只能背着一箱面饼和清水和数十名赴考的文人们一起进了贡院,主考点名之后分配了各自的号房(科考专用的独立房间),随即将院门一锁,这一连九天宛如闭关般的苦日子便算是开始了……

    好在这试题还算不难,这苦日子十几年来也早已经习惯,青羽研好墨汁,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在试卷上奋笔疾书,别人需要三天才能完成的试卷,她一天一就已经完成,写完之后吹干卷宗上的墨渍,然后躺在房中昏昏睡,身上也没个搭盖的东西,只好把右手放在胸口上,摸着那枚“琳”字铜牌,脑子里又开始了胡思乱想:那姓曹的大此时在做什么?兴许又已经从街上抓了个不晓事的丫头正在府里折磨了吧……我卓青羽从此以后绝不会再让人瞧不起,也绝不会再由人打骂,总有一天我会要全天下的人都对围恭敬敬,要那曹对我温温顺顺……一边思着,当日琳琅喂她喝酒吃菜的情景一边不由浮现在脑中,嘴角不由自主的弯成一道弧线,好似琳琅此时就在她怀里,软温玉般靠着她,在耳边说着担心她的话,细嫩的小手轻抚着她的脸,不知不觉竟沉沉睡了过去……

    会试结束三日之后发榜,青羽果真在贡生榜头名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心里却只是暗喜了一番,并不像其他榜上有名的人一样欢呼雀跃,她心知接下间还得准备殿试,只于皇上面前出类拔菽人才可真正称得上平步青云。

    殿试比会试又是不同,殿试其实就是为考上贡士的举人们划分等次、分授职,通常只有策问一项科目。青羽和另外十余名贡士一早便进了太侯,考发下策卷后在殿中作答。青羽见皇上没来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只怪自己不会易容术,也不能在面上覆层面巾,幸亏皇帝没有亲临,不然的话自己这副模样不是被当成刺客推出去砍头,便是惊了圣驾立马被赶出殿外。

    仔仔细细答了有几个时辰,青羽无意间发觉身旁正立着个人,她心道应该是主考正在看她答题,于是不以为意,继续专心作答,很快将试卷答完,吹干墨渍,忽听头上传来轻轻的一声:“好,是个人才。”抬起头来一看,只见这人面如冠玉、一身黄衣龙袍,心重重一跳,急忙跪下道:“参见皇上!”

    皇帝被她这一抬头着实吓得不轻,后退几步差点被试桌绊倒,慌得随行的考急忙将他扶住,抚着胸口过了片刻才算平静下来,青羽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直觉似乎不妙。

    只听皇上开口问她道:“你是哪里人士?姓甚名谁?”

    青羽压低嗓音回答说:“小民姓卓名青羽,淮南人士。”

    皇帝又道:“你长成这副模样怎能入朝为?快快离去,朕免你害朕受惊之罪。”

    青羽顿了片刻,将心一横,仍旧跪在地上不卑不亢的说:“小民听说自本朝开朝立科举以来,科考应试便是先皇历代不拘一格降人才之举,皇上若是因为小民貌丑便将小民逐出殿试,只怕天下怀才之士都会有所顾虑,怎能安心立命入庙堂?怎能显皇上求贤纳才迫切之心?”

    皇帝闻言不由轻笑了声,道:“你这张嘴倒是利索。”捋了捋龙须又道:“我看你卷上所答甚是和朕的意,若非你的相貌……朕必定当场封你做状元。”低头思了片刻,又说:“朕看你是个人才,若就此离去朕也觉得可惜,只不过……朝中文武百个个相貌堂堂,你如此面相就算与人打起交道来也是不易……不如这样,朕封你做个地方县,若你真有本事,他日再入朝中不迟。”

    青羽无奈,她明知这已是皇帝做出的最大让步,心里虽然不甘,但却无可奈何,只得叩头谢恩,随后领了皇帝口谕,众目睽睽之下被皇帝身边侍带离太侯,去了吏部领受封。

    青羽自从离了家门后,经历种种,为人处世老练圆滑了许多,她心头虽然不满皇上只封她一个小小县令,面上然显露出来,与随行侍谈笑风生,举止得体、谈吐不凡,惹得那侍自己忍不住悄悄为她叫屈说:“卓大人才高八斗、经纶满腹,若不是因为相貌的话,想必皇上已经封你为御林院五品大员了……”

    青羽微微笑道:“在下才疏学浅,幸亏皇上赏识才有机会步入仕途,哪有什么委屈?今后还得仰仗公公多多照顾才是……”说毕,她从怀里摸出最后剩下的几两碎银,悄悄塞在侍手里。这侍会意,将银子掂了掂收进袖子,清咳一声道:“卓大人,看你是块当的料,咱家也不妨提醒你一句。”他四处张望了一下,见没有外人才踮起脚来凑到青羽耳边说:“做了便是进了朝堂,切记要站对阵脚,如今朝中分宁太师一派和董丞相一派,宁太师一派掌管礼部、户部、吏部、御林院等文职,董丞相手中掌有兵符,京中兵部、刑部都为他所辖,他婿大将军曹宣是掌管东西两厂的曹公公养子,这两派党羽在朝中明争暗斗,站在哪边你心里应该有数……”

    青羽将这席话牢牢记入脑中,回身朝侍作了个揖道:“听公公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青羽谨记于心,他日若飞黄腾达定不忘公公今日赐教之恩。”

    侍摆了摆手笑道:“这为之道岂是间话便能说清,今后还得你自己摸着石头过河,这路能否走得顺畅也还看你是否上道。”

    两人一路闲聊,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吏部,侍领着青羽步了进去,宣了皇上口谕,吏部大小员立刻拿出员名册,清点还有哪里有职空缺,很快,一名员捧着名册报告侍说:“禀公公,江南武平县正好有个县令空缺让卓大人补替。”

    侍点了点头道:“那便是武平县吧。”

    吏部随即写了员调派令,盖了吏部章印交给青羽,青羽谢过诸位大人后随即出了皇城,回客栈收拾打理,找了间当铺将之前那名带刀侍卫的钢刀当了五两银子做盘缠,这才背着包袱、牵了马匹,往江南走马上任去了。

    却说这武平是个江南小县,地处偏僻,也没什么特产,可以说是个穷乡僻壤。青羽身上带的盘缠不多,只得快马加鞭,到了武平之后先牵马去了间客栈填饱肚子。

    青羽向小二要了两盘素菜和一壶烧酒,自从被琳琅那次说教之后,她就忍不住每次用饭时都喝上几杯,如今已经小有酒量。小二很快将她要的酒菜都端了上来,青羽随口问他道:“小二哥,我刚到这县里想在此处做点小买卖,你看能不能给将这县城的情况跟我说一说,为我指条门路?”说毕,摸出几文钱递给小二。

    小二收了钱,也不怕她脸上骇人的疤痕,坐了下来,有些无奈的笑着对她说:“我说客,你哪里不去怎么偏到咱们这个县里来做生意?”

    青羽将眉毛一挑,疑惑道:“哦?这话怎么说?”

    小二悄声道:“这县里人称两大害,第一害便是县令胡大来,人称胡来县,贪赃枉法鱼肉百姓,变着样苛捐杂税,听说最近捐了不少银子得了个更大的马上要调走,咱们这里的人恨他恨得直快要啃了他的骨头;这第二害是武平镖局,镖局当家邓霸听说有亲戚在朝中当,平日里仗势欺人胡作非为,当地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你要在这里做生意啊除非是将这两家都摆平,不然的话光是收你的税金、收你的保护银都要你倾家碟,你还是快到别处去做买卖吧,这武平县迟早被这两害给坑没了。”小二说毕叹了口气,起身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青羽闻言沉凝了半晌,吃饱喝足后起身整了整衣服,将马留在客栈让小二照看,然后揣了那张调派令到县衙接受印。

    武平县的道倒是修得宽宽敞敞、像模像样,只是沿途见不到摆摊做生意的人,行人都来去匆匆不见有人说话,青羽心里觉得有丝奇怪,这武平县太爷苛捐杂税倒罢了,难道还不许人们在街上说话?正在寻思间,身上忽的一冷,竟从头到脚被人泼了一身污水,青羽正要发怒,却看见自己身边不远处插着一杆旗帜,上面写着“武平镖局”四个字,抬头再一看,武平镖局门前正站着个汉子,手里拿只木盆,瞪圆了眼睛朝自己破口大骂道:“哪来的兔崽子,瞎了你的狗眼!没看见爷爷正要倒水吗?你挡在门前做甚!”

    青羽气愤至极,抬手狠狠给了他几耳光,打得那汉子眼冒金星打不着方向,这汉子见不是她对手,捂着脸朝她狠狠地道:“好小子,你给我等着!”转身跑进了镖局。

    青羽知道这人定是去搬救兵去了,她将调派令从怀里拿出,只见信上字迹都已被打湿,忍不住心里又窜起一股火气,可是转念又一想,自己初来乍到,强龙难压地头蛇,这事情还是让当地县令处理为好,只是这调派令打湿了,不知县太爷会否认账,她思了片刻,无奈还是将调派令小心收好,心里只道武平县令那里兴许也会收到朝廷送来的调度令,于是仍旧往县衙去了,毫不理会那汉子叫她“等着”的话。

    从武平镖局走了不到一炷的时间便到了武平县雅前,青羽上前朝守门的两位衙差抱拳说:“有劳两位差爷进去通报一声,在下卓青羽,有要事拜访胡县令。”

    两名衙差斜眼瞟了她一下,就似没听见一般,仍在谈天说笑,青羽耐着子又再重复了刚才的话,谁知其中一名衙差竟伸出一只手来,青羽明白这是明着向自己要钱,心里的火气按捺不住一下窜迪高,朝那两名差役高声斥道:“混账东西!本是武平新任县令,现在要见胡大人!你们再不通传小心我治你们怠慢之罪!”

    两名衙差听她这样一说顿时有些着慌,其中一个赶紧进了门去,片刻后才出来问道:“既然是新任县令,请将吏部发放的调派令拇看看。”

    青羽脸铁青地道:“调派令现在就在本身上,刚才不巧被这县里的武平镖局的人给打湿了。”

    “那就是拿不出咯?”那衙差朝另一人一丢眼,那人随即会意,随后又朝青羽道:“既然这样,那请大人先随我们进去,胡大人待会儿便到。”

    青羽并未多怀疑,被两名衙差一前一后护送着去了雅大堂,前脚刚一踏进堂中,后脚便被两名衙差回身按在了地上,堂上随即又出来四五名衙差将她紧紧按住,只见一个五短身材、又矮又胖的人身着服慢腾腾的步入堂中,尖着声音骂她道:“你这丑八怪,自称接替县令之人却又拿不出朝廷文书,假冒朝廷命可是重罪,来呀,给我重打五十大板!”

    众衙役得令,举起手中大板“啪啪啪”便往青羽身上打去,青羽痛得直快将嘴唇咬破,打到三十大板时,那县令忽然叫停手,当着众人的面问她说:“这剩下的板子可以不用挨,看你是不是聪明人了……”言下之意只要给些贿银这剩下的板子便可免了,可是青羽眼下哪有多余的银子?身上那几两碎银只怕还不够这贪塞牙缝,她咬紧牙关狠狠的看着那县太老爷,活像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胡县令被她瞪得有些害怕,手中惊堂木一拍,喝道:“不识抬举!给我狠狠地打!”

    可怜青羽一个如似玉的姑娘家,被这伙狠人打得皮开肉绽,几乎昏厥过去,随后被扔出了雅外。以前只道自己入了仕途后便可一帆风顺成为人上人,哪里想到现在竟在自己管辖之地遭遇横。好不容易醒转过来,硬撑着爬回了投宿的客栈,将最后几两纹银叫小二哥买了些金疮药,咬着被子将药敷在伤口上。一边敷药一边咬牙切齿的暗暗发誓:若不将这武平镖局还有县令胡大来挫骨扬灰,便将自己这卓青羽三个字倒过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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