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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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州慈心庵近日来了名老画匠,这画匠声称手里有一幅奇画,能为持画之人指点吉凶、趋吉避。消息一传出,到慈心庵求画之人络绎不绝,看画的人不少,但是瞧稀奇的居多,一来想看看这世上是否真有如此神奇的宝贝,二来明知这样的宝物价值连城,好奇这东西如果是真的究竟能卖出何种高价。一连一个月时间,慈心庵的灯油钱添了不少,但这画却根本没卖成,原来想看这画是否真能预测吉凶还得给这老画匠一次十两银子,普通人家十两银子足足能维持半年生计,寻常人家谁会去做这种亏本生意?一来二去,人们便纷纷传说这老画匠是个骗子,手里的假画不过是障眼之法而已,其实就是骗骗银子,说不定正是那慈心庵的老尼为筹油钱才伙同这老画匠一起做了这出坑蒙之事。这话一传出,慈心庵的住持师太坐不住了,主动召来苏州当地德高望重之人齐聚慈心庵,认画匠将奇画取出,亲自为众人演示。

    老画匠见住持师太出面,也不便多说什么,将画卷挂在庵堂正首,徐徐展开,只见这画中乃是名河边采青子,生得唇红齿白、温婉娇娆,臂弯里挎着个青竹篮,行走处婀娜生姿,咋一竣无甚特别之处,不过一幅寻常的人图罢了,众人不由有些失望。这时,老画匠请上了苏州府县太老爷,让他用手轻轻抚一抚画面,县太爷依言轻抚了画面,说也奇怪,采青子的竹篮中渐渐浮出一尾活蹦乱跳的红鲤鱼,老画匠朝县太爷恭喜道:“恭喜大人,近日大人府上必会有喜事发生。”县太爷闻言将信将疑,众人只道老画匠信口开河,谁料第二日午时,县太爷的夫人竟为县太老爷诞下一个麟儿,众人这才猛然相信画中所指,一时间富商贵贾纷纷登门求画,所出的价钱一个赛过一个,谁也没争过谁,老画匠因为在苏州驻留太久,不想再耽搁下去,最终,将画以五千两白银的价钱卖给了苏州城东郊的黄员外,乐得黄员外喜不自胜,黄家世代经营船舶生意,全靠老天爷赏脸吃饭,有了这幅画正好替他指点出船航程。

    老画匠收下银子以后将画交给了黄员外,很快便告辞离开了苏州,自从得到这幅画之后黄家倒真做了几处好买卖,黄员外逢人便夸自己捡了块宝贝,将整个苏州府人惹得是又羡又妒,为防恶人盗,黄员外里里外外还请了不少看家护院,为这画几乎了近半生积蓄。

    话说老画匠离开之后一月时间,苏州城里又来了两名修行士打扮的师弟俩,师唤作明月,师弟唤作晋洪,两弟刚一到苏州城便去了雅,展开手里一幅临摹画像,询问捕快们有没见到过画中子?捕快们看过之后都纷纷摇头,公孙翎一时好奇,询问两弟为何找人不经过雅,偏偏自行寻找?明月与晋洪对视一眼,说出番令人惊奇的话来。

    “咱们并不是寻人,而是寻魂,这画中姑娘的三魂七魄都已经丢失,再不找到放回身躯中的话只怕会变成游魂野鬼。”

    “寻魂?”公孙翎不由吃了一惊,这话若是在以前听来,她决计当这二人是在开玩笑,但是自从上次见过僵而不死的邬大海之后,这离奇的事情她倒也相信三分。

    “那这姑娘的魂是什么样子?这大白天的,魂魄能出现吗?”

    明月淡淡笑道:“这魂魄自然跟人长得是一模一样,人还未死,魂魄离开躯体便称为生魂,生魂不能离开寄托之物而游荡,否则时间稍微长一些便会魂飞魄散,这位姑娘是被妖人所害,将魂魄掠走,我和师弟此次就是来寻她的魂魄,救她一命,如果姑娘有看过和这画中之人样貌差不多的人或者物件,千万一定告之。”

    公孙翎闻言这才明白事情大概,叫上父亲陪着他俩问遍了雅所有当差的也未得到丝毫线索,恰巧,这日县太爷正抱着刚出生的大胖儿子在县衙后院踱步玩耍,公孙翎正好便连他一起问了,县太爷看着临摹画像,想了半天才道:“这画里的人我好想见过,就是那幅神画中所画之人。”明月与晋洪闻言不由大喜过望,立即请县太爷告之神画下落,然后和公孙父俩一起赶到黄员外家中,求取画卷。

    黄员外刚一听完事情经过,心里不由生出丝恼恨,但是当着公孙父的面不好发作,只得不突痒的答道:“别说什么生魂了,就是死魂我也从来没见过,少拿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来诓骗我!公孙捕头,想不到连你也打起了我这幅画的主意,真是叫老夫好生失望,这画是老夫了整整五千两白银才买到的,凭这两个丫头小子间话就能拿走?老夫便是告到县太爷那里,也有地方说理!”说完不管四人争辩,叫人将他们都赶出了门外。公孙父俩无奈,这黄员外在苏州府是出了名的只认钱不认人,要想从他手里白白拿到画卷,简直比登天还难,明月与晋洪垂头丧气,眼看已经找到生魂所在,却根本没法得手,再不将魂魄取回的话这画中子不久便会身亡,人命关天,不能不管,于是,这师弟俩便守在了黄员外家门口,说是要等到黄员外愿意将画叫出来为止,公孙翎苦劝无果,只得随他们去了。

    再说这黄员外,听到下人报说那两名修行士决心守在门外直到等到他愿意将画交出来为止时,心里不由暗自好笑,即使这两人所言非虚,这世上哪会有那么蠢的,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人,白白扔出去五千两白银,他黄员外不是什么大善人,更不是什么活菩萨。一连三天,他终日关在房里,给自己沏上壶茶,摊开墙上的神画,就着茶,一边品着茶水,一边慢慢欣赏着画中,不知不觉间,其乐融融、心旷神怡,兀自沉吟在诗情画意之中。蓦然间,抬首一看那画,画中子竟然正悄然落泪,湿漉漉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地滑下,打湿了画卷,弄了笔墨,将画纸浸得一片模糊,黄员外吓了一跳,急忙将画取下,摊平在桌上,看着这幅转眼间变的画卷,心痛得就如心头肉被剜掉了一般,思了片刻,忽的他想出个主意来,命人从门外叫进明月师弟俩,说是可以同他二人谈谈。

    明月弟俩很快来到黄员外跟前,他俩以为黄员外已经想通,答应救人,谁知这员外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道:“你们修行之人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老夫不是不近人情之人,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人命关天,救人要紧,但是这白的银子可也不能白丢不是,这样吧,如果你们能凑齐五千两白银,我便答应将画卖给你们。”

    明月和晋洪互相对视一眼,心里暗暗叫苦,他们身上连五两银子都没有,哪来的五千两?明月无奈,只得继续游说黄员外,恳求黄员外大仁大义,颈发发善心做件好事,让两人将画中子魂魄带回,回山之后两人一定每日为黄员外念经祈福。黄员外闻言思了片刻,将袖子一甩,道:“这样吧,念在你们也是与人行善的份上,只要你们能拿出三千两白银,这画我便卖给你们。”明月与晋洪面面相觑,三千两也绝不是个小数目,黄员外见这两人根本没点油腥,说得恼了,起身命人送客,明月与晋洪又被下人赶着送出门外,临出门时,黄员外忍不住又再退了一步,说道:“我便做个赔本生意罢了,白银一千两,要不要随你们。”见明月与晋洪仍旧不见动静,黄员外冷哼一声,命人“砰!”一声将大门紧闭。

    转眼间已经吃了两次闭门羹,明月娶不焦急,她见黄员外的态度有所变化,猜到必定是画卷有变,黄员外急于将画出手,两人立即又去寻到公孙父俩,请他二人帮忙做个说客,求黄员外忍痛割爱,虽然公孙父俩并没多大把握,但是看这师弟一身正气,与两人实在意气相投,只得硬着头皮又再登门拜访黄员外。

    这一来二去,公孙父俩直快要将嘴都说干,黄员外依然不动丝毫,咬口最低也要白银一千两,不然便将画留作私藏,公孙父实在没辙,明月二人也不心如火烧,公孙锦眼看拗不过黄员外,心头胆气一生,让黄员外叫人拇纸笔,写上一纸字据,答应以白银一千两买走神画,每月从父俩的饷钱中扣除,直到扣满一千两为止。算一算,公孙父俩得不吃不喝给雅白干三年,父俩看着这张字据,心里苦得直冒酸水,然而仍旧落上了自己的名讳,看调月与晋洪是百感交集,满肚子的话然知道该怎样说起。

    黄员外收下了公孙父立下的字据,这才将画取出交到明月手里,急急忙忙命人送走几人,将大门紧闭。明月早猜出画中生变,展开一看,原来画已经模糊了拇指大小一块,公孙翎气得大骂黄员外不讲信用,明月却笑言没有关系,只要这画中生魂无恙就好,现在得尽快让画中子回魂,公孙翎一时兴起,非要跟着明月师弟去看看怎样让生魂回复,于是公孙锦便先回了雅,公孙翎跟着明月晋洪马不停蹄来到了苏州以东临江的一个渔村。

    说是渔村,这村里捕鱼为生的却是不多,明月师弟带着公孙翎很快来到一间茅屋前,桥进去,看见了躺在病上的子,身旁还有个形容消瘦,正在照料她的丈夫,一见到明月弟俩,做丈夫的一下兴高采烈起来,急忙对病榻上的子道:“梅儿你有救了!恩公他们回来了!”。子却呆呆看着屋顶,没有反应,果真像不见了魂魄一般。公孙翎仔细端详着子面容,这子与画中之人一模一样,明月问那丈夫要来碗清水,取出毛笔,沾上朱砂,在黄纸上画了一道符,凝神闭眼念念有词,然后将画卷摊开,捏着朱砂笔用笔尖点在画中人儿额心,慢慢将一缕魂魄抽离出来,推入上子身躯之中,一捻一推刚好十次,凑够三魂七魄之数,公孙翎亲眼看着这轻飘飘宛似人形样的魂魄被朱砂笔掂入人体之中,直看得张大了嘴巴,啧啧称奇,她以前向阑信鬼神之说,此时也不由得不信,心里对明月弟俩的钦佩不由更甚了几分。

    魂魄归位之后,明月烧了一张符水递给咨夫,让他喂子喝下去,明日睡醒之后一切便都会复原。那丈夫千恩万谢,非要留三人住上一宿,一来报答救之恩,二来稍尽地主之意,明月三人拗不过,只得同意了。当,明月与公孙翎同睡一张铺,天虽然渐晚,两人却都没甚睡意。公孙翎看着在悠下正在为师弟缝补衣裳的明月,心里不知为何生出一番涟漪,笑道:“不知为何,虽然咱们才刚认识不久,可我总觉你不论对谁都像一般,难道修行之人都是这样慈悲为怀?”

    “是吗?”明月抬头对她莞尔一笑,用牙齿咬断针线,将衣物叠好,私晋洪房里,这才又回房和公孙翎一同躺在上。

    明月轻声对公孙翎言道:“人生在世,难得能遇见知己,公孙姑娘,我真的非常高兴能与你相识。”

    公孙翎也道:“我也一样,明,明日咱们一别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相见?”

    明月道:“我和师弟是须弥峰紫眉上人门下修行弟子,如果公孙姑娘想见我们的话便到须弥峰来吧。”

    公孙翎笑道:“好,到时我一定要你陪我游遍须弥仙山,将大大小小的景都看完赏尽不可。”

    明月轻轻一笑,朝她点了点头,脸上却随即现出一丝落寞神。公孙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轻声问道:“明,可是心里有什没开心的事?”

    明月叹了口气,答道:“公孙姑娘,老实说,我真有些舍不得你,这世上除了晋洪之外也许你便是与我最要好的人了。”

    公孙翎闻言有些惊讶:“难道你身边除了师弟以外便没有其他交好的朋友了?”

    明月无奈一笑,说:“不说这个了,咱们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便得启程上路,公孙捕头不是吩咐过你早些回去吗,早些休息吧。”

    公孙翎见她不愿多说,也就不再多问。

    第二日天刚一放光,公孙翎便被明月叫了起来,昨日还躺在上病恹恹的子此时已经醒转过来,活像变了个人一般,神采奕奕,和丈夫一道再次拜谢三人救命之恩,明月问起她为何会被人掳走魂魄,子答道,当日她拿了竹篮到山间溪流旁采青,不料遇见一名过路老者,这老人问她下山的路,子想着不便与陌生男子说话,于是便没有睬他,这老者一连问了三次,子都没答一个字,谁知回到家中不久,便发现自己魂魄离身,被引入画中,成了画中一缕怨魂,随后被老者施法卖给黄员外,这便都是后话了。晋洪闻言后悄悄朝明月道:“师,看来那老者便是我们要寻的人,可惜这次又跟丢了。”

    明月悄声朝他道:“不急,咱们回去之后问问师父再作打算。”

    说毕,三人告辞离去,刚一打开茅屋房门,却发现门口站着一名瘦长道人,一身紫衣黑袍,黑须飘飘、仙风道骨,两道紫眉毛好似两把利剑一般斜插入鬓。

    明月与晋洪一见,慌忙拜倒:“不知师父驾临,弟子有失远迎。”

    紫眉上人看了二人一眼,吩咐说:“都起来吧。”

    公孙翎站在明月身后,看着这仪态不凡、气势凌人的修真上人,心里直有股说不出的敬畏,那渔家两夫更是战战兢兢,不敢抬头仰视半分。

    紫眉开口问道:“为师命你们追踪痴笔翁的下落你们查得怎么样了?”

    明月和晋洪互相看了一眼,明月开口答道:“弟子……弟子辜负了师父的嘱托,没有找到痴笔翁的下落。”

    紫眉看了她一眼,哼一声说:“早知道你这样无能,就不派你下山了。”

    晋洪慌忙解释说:“师父,师和我是因为救人心切,这才没有顾得上追踪痴笔的下落,弟子甘愿和师一起领罪。”

    “行了!”紫眉一声呵斥,随后朝明月道:“明月,你三番四次办事不力,此次为师下山是要通知你一件事,你入我门下恰好已经十二年,从现在开始,你已经不再是须弥峰门人,我们师徒情愿已尽,从今以后你好自为之,晋洪,跟我走。”

    明月闻言好似被五雷轰顶一般,跪在地上呆呆看着已经且行且远的师父,犹自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被逐出了师门。晋洪霎时间听闻这话也不由惊呆了,以为自己听错,紧跟上前追问道:“师父,你刚才说什么?你要将师逐出师门?”

    紫眉大步前行,冷冷道:“难道还要让师父将话说第二遍?”

    晋洪不由慌了神,跪在地上抱住他右腿道:“师父,师究竟做了什么错事?十几年的师徒情意,怎么能说断就断了!”

    紫眉道:“有些事与你多说无益,总之师个定的事是不会更改,你立刻跟我回须弥峰,此番下山你也一事无成,回去之后到静心堂罚抄十遍多心经,抄完之后才许回前山。”

    晋洪不敢再多纠缠,无奈回头看了明月好久,满眼都是不舍,须臾,只得将心一横,跟在紫眉身后离开。

    公孙翎恰巧看到这番变化,吃惊并不比明月更小,她担心明月会出甚事情,将已经全身发僵的明月从地上硬生生拉起来,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才能安慰她,只得对她道:“你师父已经走了,别再去管他,你先跟我回苏州,回去之后咱们跟爹商量之后再做打算,你是潍孙翎交上的第一个好朋友,我决不会丢下你不管……”一时心急,都不知道还该说些怎样安慰的话,眼看着明月呆呆看着地上,就似生魂被抽离了一般,公孙翎只觉心头有丝疼痛,不忍再看她这样伤心,硬将明月扶上马背,拍马缓缓往苏州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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