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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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靖四十二年,鞑靼人最终没来到北直隶,北京城又恢复了歌舞升平的局面。

    一心求道的道君皇帝嘉靖依旧在紫禁城深宫内院炼丹静修,朝廷中内阁首辅徐阶主持wWw.朝政,虽也试图做些改革,整顿吏治,兴除利弊,增进减出,奈何朝廷积弊已久,嘉靖帝亦不能放手任其改革,故而所谓的改革,也没能有什么改良。

    时间已到了七月,距离本届秋闱不过一月时光。

    这日朱天棠从刑部衙署坐车回府,换下官服,稍事休整后,便又出府而去,他要去寻那朱士仁。

    自入了京城,担任了刑部主事一职,朱天棠便不得不每日早晚赴衙署办公,又有些像当初匠户村中的情况,早出晚归,整日难得着家。

    如今秋闱将近,对儿子的学业,朱天棠不免关心起来,可这小子整日里不在家苦读四书,却老在外面做些杂事,这让朱天棠终究有些不放心,只是儿子做的事情,却又有些理由,让朱天棠也不得不任其所为。

    因为朱士仁又开始举办学舍了,学舍名曰流云,不收取丝毫疏礼银钱,免费教导四乡的孩童读书习字,还能免费提供一顿午餐。

    朱天棠回想当初,自己便是因为贫苦,从而弃学从医,如今朱士仁置办学舍,乃是圣人之业,自然无言拦阻。

    况且朱士仁教导的只是一些儿童,以朱士仁、王东宝这样的秀才资格,教些启蒙之学自然是足够了。

    朱士仁还自称是为了教导圣人之学,在教人之余,检讨自己的学问,如此比闭关苦读,更能明白四书中的精要,反正一句句的义正严词,让朱天棠感觉,不然他这么做,就是违背了儒家圣人之道。

    学舍位于振远镖局分院旁,朱天棠慢慢踱步而行,很快便到了,此刻正是孩童WWW.soudu.org放学的时辰,一群孩童排列成队,在几个年长孩童的指挥下,按几个方向回家,这是朱士仁参考了上辈子小学生放学排队回家的法子。

    这些带队的孩童是学舍收养的故而,也都已经十三、四岁,在加上朱士仁让他们习武强身,等闲的混混流氓也未必能惹他们,确实能派出去做事了。

    朱天棠站在路口,看着那些孩童走的井然有序,不由得在心头暗叹,“士仁呀士仁,也不知如何想出这样的注意,唉,只是杂念过多,反而影响了科举,想当初那江南才子徐渭,才学惊人,却也是杂念过多,几次秋闱皆败,可惜了!”

    在脑中想了些教训的说辞,便往学舍内走去,学舍中轮值的一个学童见朱天棠来了,连忙见礼道:“师公来了!院长正在书房中和王先生讨论文经,我带您过去吧!”

    “嗯,甚好!今日,你等学业如何,这次秋闱之后,你等也要努力向学,考出那童试,也可将这学舍传承下去!对了,你等在嘉定的学籍可曾调转过来?”朱天棠笑着点了点头,他对这些孩童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其中几人在嘉定县的时候便考出了童试中县试、府试。

    “哦,院长已经请嘉定县的振远镖局帮忙调籍,想来不是问题,师公方心,即便不能调籍,我重新考便是了!”那学童倒也自信。

    朱天棠见这学童如此说,便又笑了,一路往学舍内走去,那些学童纷纷给师公见礼。

    来到书舍内院,便可听书房中朱士仁、王东宝在哪里说话,却又是在为教授的内容讨论。

    两人先是在讨论自己对四书的理解,之后便又说到学舍教学的内容上。

    王东宝认为朱士仁教的那些古六艺,和自己所知的六艺不同,礼、乐、射、御、书、数,不应该是朱士仁教导的那样,特别是关于礼、御的内容,似乎都有些变味。

    “东宝哥,世易时移,终是要有些变革的,呵呵,你又何必纠结这些呢,反正,这些也都是我在教导,无妨无妨啦!”朱士仁自然不会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只是轻描淡写的回答着。

    “可是你所教的圣人之说也可推疑,这,这怎么能行,这四书五经,记着孔孟先贤之言,几经先人整理,到宋时朱子先师定下文本,字字皆正理,水儿,你又怎么说,可推疑呢!”王东宝显然不愿意在这种方面退步,定要弄个清楚。

    “东宝哥此言差矣,没错,论语、孟子等书中,记得都是先贤之言,不过,东宝哥,如今的四书五经中,都是后人对先贤言语的理解,不同的断句明义,便可得出不同的意思来。怎可尽信这些后人编撰的书文呢?”朱士仁摆着手道。

    “嗯,东宝哥,你且来断这一句,论语泰伯第八中有一句,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不知东宝哥如何断此句?记得以前老师曾说是,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不知我是否记错?”朱士仁微笑的继续道。

    王东宝听后一愣,嗯,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以前老师确实是这么教的,便点头道:“没错,以前老师确实是如此教的,此一句的意思是,孔圣人说过,百姓可以指示他们去做事,而不可让他们知道为何要做。此一句,乃是因为百姓愚钝,不知道何事为对错,若无圣人指点,便茫茫然不知如何作为,故而圣人便指出对的,让百姓去作,但又不可以告诉他们为何要如此去做,多言反而会引起百姓的心乱,心乱则做事难安,反而使得诸事难成。正所谓圣人之道深远,人不易知,故而不可使知之。”

    朱士仁脸上淡淡一笑,“如此,东宝哥在为学生教导时候,是否也是如此讲说呢?”

    “厄,正是如此讲说,此解也是书中正解,怎么,有什么问题麽?”王东宝显然有些不解。

    站在外面旁听的朱天棠也在心中暗想,这一句,似乎小时候,也曾听先生说过,正是如此断句解说的。

    “哈哈,那么,这一句若是这样断文,东宝哥觉得会是什么意思呢,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或者是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两种断句之法,东宝哥觉得如何呢?”朱士仁大笑着,将自己上辈子从网上看到的这一句说了出来。

    “这个,这个!”王东宝忽然感觉自己心中有什么乱了,朱士仁这么一断句,竟是和原本书上所言完全不同的意思了。

    “东宝哥,至圣先师孔圣人素来讲究有教无类,又岂会认为圣人之道深远,人不易知,而不使知之。在我想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倒很符合孔孟之学。我认为孔圣人当初的意思,便是认为百姓的言行符合“德”、“礼”之道,就可随他,无须管他,如百姓的言行不符合“德”“礼”之道,便要告诉,引导他!由此可见,书上的学问终究还是需要推疑的!”朱士仁最终有把自己的目的推了出来。

    然而此刻,王东宝却被朱士仁这一句的解释迷住了,这年月,读书人对的就是子曰子曰的,如今忽然出现一句古语新解,如何能不让人痴迷。

    便是朱天棠也在外面听的楞了,这逆子,似乎说的有理,这一句,竟然解出了论语新意,这……

    就在这时,朱士仁见到了外面的朱天棠,连忙出来见礼,“儿子见过父亲大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