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两旁,老店处处,那布幡迎风招摇,或写酒字,或写茶字,或写杂字,或写布字等等诸类不一累述。
如今天色放暗,不少店铺中挂出了红灯,使得街道上又添得几分味道,却是难以言述。
朱士仁一行五、六人,便是混在这满街的人流中,缳首四顾,看着京都风光,几人都有些痴了。
朱士仁上辈子也没去过北京,这次是第一次来,当然如今的北京城和未来的肯定有很大的不同,
几人的客栈在内城永定门附近,如今行走的地方,也不过是永定门附近的街巷。
走了一阵,几人进了一处有些年月的酒楼,楼下有人说书弹唱,四周坐的也多是些闲散的杂客。
小二上来殷勤招呼,便引了众人到二楼,寻了一处靠窗的位儿坐下,点报了酒菜,小二一边泡茶一边吆喝着菜单。
听着小二颇有特色的吆喝,朱士仁喝了口大碗茶,笑着对众人道:“听小二哥吆喝,我倒是想起了一个笑话。”
朱天棠见他搞怪,想想今日也是出了散心,便点头让他说来。
朱士仁看了眼那也有些好奇的小二,微笑着说道:“说有一日,有商人张三到这北京的酒楼吃饭,酒足饭饱后一算账是三钱银子五十来铜钱。那张三拿出了四钱银子,他想还有两、三个铜钱也就不找了,便对那小二说,给你四钱,不用找了。小二接过银子,便习惯的在嘴中吆喝,天子十号桌,有客赏两个铜钱呐!谢爷的赏嘞!按惯例拿银子的小二先谢赏,然后全堂小二、伙计要同声谢,结果第一声吆喝,便让满堂的客人都望了过来,那张三不由得羞红了脸面,忙开口拦着小二吆喝说,那两个铜钱,你还是找我吧,别喊了,太掉我面子了!于是那小二砸吧了一下上下嘴唇,又吆喝道,天子十号桌的两个铜钱又要回去了,下面的甭谢了!”
朱士仁讲的有声有色,其中还有模有样的学着那小二的吆喝,话一说完,不由得让众人都喷口大笑。
而如今,朱士仁他们坐的这桌也正是天子十号桌,那报菜名的小二听后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也在脸上嘻嘻笑着,说道:“几位爷,放心,咱可不会玩这样的活儿,几位爷,咱先给你催菜去,要是觉得咱店里的菜味好,您放心赏,赏少了,咱也不报数目,赏多了,咱一定高高的调嗓门,让几位爷的面子足足的!”
朱士仁他们听这小二的话语,便又是一阵哄笑,王东宝的丈人王习抚桌笑道:“呵呵,你这小二真会说话,那看来等下是非赏不可啦!哎呀,京城的人就是聪明啊,水儿,你这笑话,不是现编的吧!”
“这个小子,笑话一定是现编的,你们看他坏的,这好好的酒楼吆喝,硬是让他弄出这样的花样来!”王东宝轻抚嘴上才养出来的几寸短须,忙给自家丈人配话。
“哼,整日里就耍弄这些嘴皮子事儿,也不知稳重,呵呵,不过,倒也有趣!哈哈,又要回去了,你啊,你啊!”朱天棠方想板脸教训几句,却终究也是忍俊不住。
几人在这边哄笑,自然也引起了楼上其他客人的注目,在这邻座上,坐了两人,身旁站着四个护卫,显然有些身份,如今听到了朱士仁的笑话,这两人也是脸露笑意。
原本背对着这边的一位二十五、六岁的贵公子转过了头来,瞧了眼朱士仁,又看了眼朱天棠,眼带笑意,微微点头算是施礼招呼了一下。
朱天棠做了这些年知县,也有了几分见识,见这位公子似乎不是普通人物,连忙起身见礼,开口道歉:“犬子无状,信口戏言,却扰了公子酒意,抱歉,抱歉!”
和那贵公子同座的一位文士模样的男子站起身来,替那公子还礼道:“无妨,无妨,酒楼饮酒,便是为了寻乐热闹,我家公子自然不会怪罪。”
那公子转过身来,手中轻摇一柄玉扇,开口道:“几位想必是初来京都吧,这坊间酒楼,小二唱喝,便是这般的习俗,倒是这笑话,平日里还真未听闻过,看来确是这位小哥现编的吧,嗯,有趣,有趣!”
朱士仁偷偷打量了这人,见他衣裳都是上好的绸缎,身上所挂的玉饰、珏块也颇有些不凡,那一旁的文士像是这公子身边的跟班,在加上四个护卫,看起来也练过武技,心中暗想,这会是什么人,难道是皇室成员?
当然有朱天棠在,他自然也不好随意开口,只是在心中暗暗猜测。
“在下大名府张居显,犬子性浮,倒让这位公子见笑了!”朱天棠也感觉眼前这位公子身份来历不俗,便自报家门,想探探底细。
“张先生,不必如此客气,夜间闲游而已。几位来京都是做生意麽?听口音似乎没了河北味,倒有些江南腔,莫非是在江南行商?”这公子似乎起了兴致,听朱天棠几人的口音,是江南味道,便问了起来。
说起来,朱天棠一家在嘉定县住了六年,自然在话语间带了江南味,却不想被当成了行商。
只是听这公子的言语,丝毫没有说自己的来历,反倒是问起了这些事儿,而他口中那话腔之说,让朱天棠和朱士仁两人不免心头大惊,这个破绽,以前都没注意,却不想身为河北大名府的张居显,不会说河北话,那该如何。
“哦,呵呵,确实如此,离家多年,反道是忘了乡腔。我等倒不是行商,却也离了家乡多年,十年寒窗苦,几任他乡官,在下是嘉定知县,如今入京述职,倒让这位公子见笑了!”朱天棠愣了愣,连忙笑着掩饰道。
“哦,原来如此。嗯,听闻江南倭祸颇凶,那胡宗宪倒是施计擒杀了几个倭寇贼首,不知如今情势如何?”这贵公子语气颇为托大,对朱天棠这个知县身份,丝毫未曾在意,便是对那浙直总督胡宗宪也是直呼其名。
朱天棠便闲话了几句江南、浙江等地倭寇的形式,却也是实话实说,没掩饰什么。
这贵公子听的到也仔细,末了叹了口气,说道:“倭寇祸害百姓,唉,只怪朝廷所养兵丁无用,算了,算了,不提这些,败了兴致。哦,不好意思,张知县,在下平日里难得听闻这些事儿,倒是打扰了你等吃饭,这样吧,这酒菜便入了在下帐上。”
此时酒菜也上来了,只是朱天棠和这公子说话,众人都未曾动筷。
那贵公子身边的文士见这边说话渐落,站起身来对那公子说道:“公子,时辰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这公子点了点头,便告辞而去,留下朱天棠、朱士仁几人一头疑惑,这人究竟是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