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灯红酒绿的都市生活,突然遇到这样太过于安静的晚,反倒让人心里生出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捧着那盅汤,一步不落地紧紧地跟在福伯的后面,只觉得脚下的路越来越怪异,看似简单,却其实蕴含着深奥的玄机。
一路上,福伯一直沉默不语,脚步凌乱,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的感觉,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担心梅娘的伤势。
从第一次见到梅娘,我就认定她是个很神秘的子。我想她与颜府的颜老爷颜伯笙以及管家福祥之间一定都曾经发生什么!和所有充满好奇心的人一样,我曾经这样幻想过他们的故事,年青的时候男主人和仆人,一定都深深地爱过梅娘,只是为何到最后,她为何谁也没有选择,依旧是孑然一身呢?这其中必定蕴藏着一段曲折的故事。作为一个丫鬟,或许,我真的想得太多了!
看了看福伯焦虑的面容,我的心中突然有些不忍。
“福伯,要不——您先回去吧!”远远地望过去,已经能够看得到“妙味斋”红的灯笼了,我思忖着我应该能够找得到回去的路了,还是让福伯去看梅娘吧,免得他担心!
福伯听到我这样说,有些迟疑地停下了脚步,他有些木讷地摇摇头,“这路你不熟!”
“没关系的,我已经看到妙味斋了!你还是去看看梅娘吧,她需要人照顾!”我恳切地说。
福伯眼神有些许的缥缈,还有着强烈的焦虑与担心,终于,他点了点头,“好,你一直往前走,然后左拐就可以了!记住,不要乱走!”
然后,他飞快地离去。
月亮缓缓地升起,由先前的纤细变得明亮而饱满,象牙般乳白的清辉柔柔地撒下,似乎也有了些微微的暖意。我沿着脚下的青石小径一直往前走,但奇怪,妙味斋的灯火明明就在前方,可是,我却似乎一直在绕圈子,始终是靠近不了。
八卦阵!我的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词,那一刻,记忆之门悄然开启,此刻的我如同在黑暗中孤独无助的路人突然发现了一丝光亮。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而变六十四爻,从此周而复始变化无穷。只要找准了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方位,要破解八卦阵就易如反掌!我的心中豁然开朗起来!
“乾、坤、震、巽——”我默念着,脚步循着方位慢慢地跨出,终于是没有在原来的地方绕圈子了,可好像还是不对,奇怪,我怎么转着转着到了一个湖边了?
月光下,湖水极静,极清澈,宛如一块碧的水晶,星光月,尽收湖底,空气中飘落着不知名的儿甜的气息,真是柳暗明又一村!误打误撞居然能够欣赏到如此的景!也不失了一件妙事!
“你在干什么?”突然,我的身后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极好听,有着冰雪初融般的温和。
我转过身,只觉得眼前一亮。
月光下,是一个如云一般高洁温润的男子,修眉斜飞入鬓,眼眸清寒如星,嘴角的弧线是那么地温柔,修长的脖颈衬着墨的发,有着诗意般的光泽,他只穿着一件极普通的白麻长衫,略显清瘦,但背脊笔挺,如同风中的竹。
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什么触动,变得湿湿的、润润的。这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温和俊逸、优雅入画的男子,他就那站在那里,一身的清丽光华似乎连月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驳的阴影,我竟然不知不觉地瞧呆了!
他温和地看着我,眸子清亮得让天上的星辰也黯然失,半晌,他微笑地开口,“你——是不是迷路了?”
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既干净又文雅。
“我——”从来没有过的窘迫,我居然吸了一下鼻子,笨笨地点着头,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傻极了。
“我应该没有走错啊!东南西北——”我指着四个方位。
“哦!”惊讶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他温和地笑了,指了指我认为的“南”,说,“北——应该是在那边!”
“你看!”他修长如青玉般的手指着苍茫的空,深蓝的天幕上有一颗星特别引人注目,亮得让周围的星失了颜,“那颗星叫紫薇星,它是指向正北方的!”
晕,我是怎么了!到了古代居然连最基本的地理常识都忘记了!我飞快地低下头,连脖子都红透了!
“唔——谢谢你!”我舔了舔嘴唇,在这样一个儒雅的男子面前出丑,真是一件令人郁闷的事!
“你要到哪里去啊!”他很和气地问我。
“我要到妙味斋去!”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知为何,这个男人让我觉得很亲切。
“哦,你是王云帆的手下啊!”他似乎有些惊异。
“是啊!怎么?你也认识王云帆吗?”看来王云帆很有名哎。
“哈哈!”他爽朗地笑着,“在刘府里谁不认识大厨王云帆呢?”
“真想不到他那样的人也会是大厨!”我嘀咕着,地瞟了他一眼。
“王云帆总是让人很意外!年纪轻轻已是名振天下了!”他走到我身边,脸上始终荡漾着微笑,他个子很高,我才够到他的肩,“现在,像他那般有天赋、又勤奋的年轻人实在是不多!”
“他这么有名?不会吧!我觉得他挺孩子气的!不——”我撅着嘴,想起他嘟着嘴的恶狠狠的样子,道,“他简直就是个又霸道又不讲理的小孩子!”
他有些诧异地张大了嘴,突然他笑了,“你是第二个这样评价王云帆的人了!不过,你可不要当着他的面说,他最不喜欢别人说他孩子气,谁说他就跟谁急!”
“那第一个说他的人是谁呢?”我忍不住笑出声,反问他。
“是我。”他有些无奈的笑笑,指了指他自己。
这——这算不算是默契?我的心里头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哦,别瞎想了,脸好烫!我低着头,用几乎只有我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我一定不会说的,我可不想得罪他呢!谢谢你告诉我方向,我——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我。”他的笑容更浓了,“我是刘佳墨。”
刘佳墨,他就是刘府的大公子刘佳墨!
“你——你是大公子?怎么——怎么这么老啊?”我惊叹道,其实,他并不算老,应该还不到三十岁,只不过刘佳伟看来也就二十出头,王云帆更是看来不过十六、七岁,这个刘佳墨就显得成熟多了!
他一怔,“哦?我看起来很老吗?”然后,他笑了,“你呢?你又是谁?”
“我叫刘婉月。”
他微微一笑,似乎在默念着我的名字,过了一会儿,他又亲切的问道,“这个名字很少见,是你父母给你取的吗?”
“嗯——应该——是的——”我的记忆更新了,所以根本不知道父母是谁,含糊地说,“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吗?”
“当然,婉月是一种很奇特的植物。”然后,他开始侃侃而谈,“在某个遥远的天涯海角,生长着一种很是奇异的植物。说它奇异,只因为它的生命周期十分的短暂,短暂到破土、萌芽、开、结实、凋零,前后的光景只是一弹指。这植物的名字就叫婉月。”他温和地望着我,继续说着,“《法华文句》四上:‘婉月物者,此言灵瑞。三千年一现,现则金轮王出。’《慧琳音义》卷八所说:‘婉月绿,梵语古译讹略也。梵语正云乌昙跋罗,此云祥瑞灵异。天叶也。世间无此物。若如来下生、金轮王出现世间,以大福德力故,感得此物出现。’《妙法莲华经。方便品第二》载:佛告舍利弗,如是妙法,诸佛如来,时乃说之,如婉月钵华,时一现耳。《大知度论》云,佛世难值,如婉月波罗树华,时时一有,其人不见。《涅盘经》卷三十二有言:人身难得,如婉月绿。”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兴致,对佛经研究得这么透彻!”我眨眨眼睛,笑着说,“不过你真的有些罗嗦,而且,你讲的我基本上都没怎么听懂哎!”
我的话有些鲁莽,但颜子墨的温文、风度以及那份亲切,却让人的心神皆醉,他说的话总是那么温和有礼,面上的笑容又是那么平和而亲切,这一切都让我在他面前非常地放松,好像他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大公子,而是一个温和的哥哥,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你也觉得我罗嗦么?”刘佳墨有些窘迫但却坦白地笑了,“我小时候身体赢弱,父亲曾经把我放到一个寺庙里寄养过三年。那里每天就是听方丈讲佛经,诵读佛经,当时也觉得方丈很罗嗦!没想到现在我也变成罗嗦的人了!”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格极温和、脾气极好的人。
只是短暂的接触,刘佳墨却给我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龙生九子,各不相同。
明明是亲兄弟,可是刘佳墨与刘佳伟实在是有着天壤之别啊!
“天晚了,你早些回去吧!”刘佳墨笑着说,风吹起他的长衫,有着翠竹清新的味道。
“嗯!”我心中涌上了些许的不舍。
“还会迷路吗?”他低下头,微笑着问我。
“不会了!”我指了指明亮的紫薇星,仰头看着他,月光下,他清秀的面容有着优的弧线,“有它呢!”
他赞赏似地对冲我笑笑,“嗯,记住紫薇星,你就永远不会迷路!”
我再抬头时,发现这是我有生以来,看到的最的月亮。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