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语亭是个女子,对国事关心自然不如石靖,只是见石靖满面欢喜,便也为之开心,只是方才提到中京,却不由自主便想起楚彰,神色却又黯淡下来,低声道:“不知楚公子在京里可好。”
石靖如何不懂她的心思,因笑着宽慰道:“姐姐安心,想来允文兄如今正日夜在京里对咱们翘首相盼呢。”
他虽语中带笑,却不知怎么心中竟忽的闪过谈及身世时楚彰那一瞬即逝复杂难明的神色。
石语亭听出他话里意思,不禁晕红了脸,嗔道:“小小年纪跟谁学得这般油腔滑调?”说罢再也坐不住,薄怒的横了石靖一眼,转身款款回房去了。她待石靖虽有如亲弟,这毕竟是女儿家心思,如何能让男子知晓?
石靖见人没吃完便被自己说得跑了 ,忙叫小二再炒两个热菜送去,又转头冲渡离挤眼低笑,无奈渡离偏偏在这上头和尚得很,只是瞠目莫名,丝毫未解其意。
说起天下几大名刹,除却执佛教牛耳的中京敕建大相国寺外,第二个数到的一定是云州城外二十里的南山寺。南山寺自建成已有千余年历史,每到上香之时从各地赶来的善男信女便有几十万之众,香火之盛一时无二。今日并非礼佛之日,是以香客不多,出入大多只是些游人而已。
却说昨日石靖从小二口中得知云州城外的南山寺是个好去处,大清早便驾车过来游玩,待三人下车,石靖见今日天 冷风大,又从车里拿出件披风细细的给石语亭披了,这才放心。他三人才要入寺,不想却被知客僧拦了下来。
那知客颇为势力,平日里接待达官贵人迎来送往惯了,因见他几人皆布衣穿着,便连行礼都免了,只是撇了渡离一眼道:“两位小施主请便,这外道却不能入寺。”说着拿手对渡离一指,神色间极为轻蔑厌恶。
石靖将他的无礼看在眼里,却恍若未觉,只一笑反问:“出家人切莫妄语,舍弟虽小,却分明和师父一样,同是修行僧人,如何能以外道称之?”
那知客见石靖把自己与渡离相提并论,立时沉了脸色:“谁与你妄语?哼,你道随便剃个光头就是出家人么?贫僧自幼出家,如今也才受了比丘戒,这黄口小儿方才多大,竟如此狂妄?分明是个假冒的。”原来渡离头上满满的竟点了十二个香疤。
石靖却不答话,只拿眼看着渡离,他对渡离的身份来例一直颇为好奇,此时正好借这知客之口看渡离如何解释。至于知客所言,他却是深以为然:这小子的确不像个和尚,倒是听那秃驴意思,竟是我教唆的了,这才叫不白之冤。
渡离哪里不明白石靖是想看热闹?他手掌外翻,中指在下面悄悄一竖,作了个只有他二人才懂的手势,这才上前一步,双目低垂,规规矩矩的合十行礼,一本正经的道:“师兄确是妄言了,小僧头上戒疤乃是天生,因此才出家做了和尚,何来假冒之说?”
知客听他歪缠,冷笑道:“你既是佛门弟子,当知佛门规矩禁着纯色,你是哪家的和尚?竟穿着白衫跑到南山寺来招摇撞骗。”
渡离本是合十垂目,闻言却蓦地抬起头来,双眼如炬,直视知客,嘴上却嘻嘻笑道:“如来能穿得正黄,小僧如何就穿不得纯白?”他虽言中带笑,童音里奶气十足,语气却是说不出的张狂。
那知客被他眸光扫到,心头猛的一颤,竟感觉他目光所到之处如被刀割,说不出的难过,不由得汗毛直竖,又听他口吐狂言,分明不似小儿言语,更是把渡离当做外道邪魔,竟吓得不敢说话,转头逃入了寺中。
石靖虽知渡离行事往往不能以常理度之,可见他竟在光下化日之下,于人家寺前吓跑了寺里和尚,也不禁目瞪口ObOOkO.cn呆。他无语看着那知客仓皇的背影,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低吼道:“你就不能少给我惹麻烦,正常一点,像个出家人么?”
渡离随手弹了弹如今在石靖眼里怎么看都白得碍眼的僧衣,满不在乎道:“你倒说说看,小爷哪点不像出家人啦?”说罢不理石靖,却仰着头拉拉石语亭的衣襟笑道:“婷姐姐,碍事的家伙跑掉啦,咱们进庙里玩。”
石语亭与渡离相处几月,多少见过他不同寻常之处,倒也不如何惊异。她极疼爱渡离,见他眨巴着小眼一脸渴望的看着自己,又气那知客出言不逊,便对石靖笑道:“既然都来了,就进去转转罢。”
石靖也想看看渡离还能拿出什么本事来,如此机会自然不愿放过,又见姐姐发话,哪有不应之理?
三人往寺中走去,从韦陀殿,天王殿,大雄宝殿,千手观音殿……一路游览下来,此时正在寺中洒扫奉香的僧人有上百之众,见他们经过皆停下手中工作一脸怪异的目视渡离走过,三人却恍若未觉,神色自若的漫步参观。
他三人一路逛完正殿,正要寻偏殿而去时,一个披着一领金丝绣红袈裟,六十上下年纪,白面宽额,眉垂及耳的老 和尚向他们走来。那老僧先是向石靖姐弟打了个问讯道:“老衲道静,见过二位小施主。”
石靖姐弟在云州城便听过南山寺的道静方丈,连忙还了一礼。道静又笑着向渡离合十道:“小师兄尊号上下?来敝寺可有赐教?”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