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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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城易府,易锋寒面色阴沉,皱着眉头默然无语,心潮宛如惊涛骇浪般翻腾汹涌,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糟糕到这样的地步,一个时辰之前,自己还在思索是否该主动起事、推翻后夷,一个时辰之后,就已经只能在坐以待毙和仓促起兵之间抉择。

    易达居然去行刺商山君!若非鬼隐龙韬已经查明属实,易锋寒一定会认为是商山君捏造事实、罗织罪名,以便顺理成章的铲除易水易家。

    如今倒好,易达授人以柄,将易锋寒和易水易家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

    商山君派遣的钦差已经抵达易府,圣旨也已宣告,虽然没有下达抄家灭族的旨意,仅仅是诏令易锋寒立即上京请罪,可是这个节骨眼上,易锋寒及其家臣不得不考虑他进京之后的下场。

    经过连番征战、一系列锐意改革,以及在赈灾过程中的出色表现,易锋寒目前在渭州尤其是易水、陇川二郡的百姓之中声望颇高,甚至超过了商山君,兼且本人位高权重,麾下兵精将猛,府中粮草充足、甲兵无数,商山君再怎么想要置之于死地,也不得不忌惮三分,倘若逼迫太紧,造起反来可就不是东东儿这种出身草莽的土匪能够比拟的了。可是易锋寒只身上京的话,与商山君分庭抗礼的优势便会立刻化为乌有,就像是虎落平阳、龙陷浅滩,失去了自己的倚仗,他本人能力再强,也不过就是一个人,直如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商山君宰割。

    如果是平时,商山君要向易锋寒下手还要考虑下朝野的舆论,鸟尽弓藏虽然是常态,但是做得太明显,却是令天下寒心之举,尤其是对于商山君这种胸怀大志的君主来说,杀一人而绝天下士人效死之心,实乃得不偿失、愚不可及。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虽说至今为止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易达受了易锋寒的指使,可是易达始终是易水易家的人,君主残杀手握重权、功高震主的大臣符合逻辑,割据一方、兵精粮足并且大肆收买人心的大臣弑君篡位难道就不合情理了?就算落在普通百姓心目中,易锋寒作为易家族主、易水千户,对于此事也脱不了干系,民心已失,加上政争之中,要找将人定罪的证据却也不难,无中都能生出有来,何况现在只需要捕风捉影。易锋寒这一去,直若是送羊入虎口,除非商山君有意留情,否则毫无幸理。

    可是商山君会手下留情?这句话倘若是放在易锋寒这次游历之前,他听了还能心存侥幸,商山君需要一个顾念功臣、爱士重能的形象来网罗英才,只要让他取得实际的利益,自己主动削爵去权、割地释兵以示诚恳,凭借自己建立的功勋和春家的关系,再动用人脉钱财疏通一下朝中诸位大臣,保全性命和家族的存在倒也可以一试。但是现在的易锋寒,听了这句话只会莞尔一笑,商山君杀机已生,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现在正志得意满的等着自己送上门去挨刀吧?

    望了望站在眼前的司空照、宇文华颜、鬼隐龙韬、易尝四人,易锋寒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你们有没有什么看法?”虽然心中已有计较,但是事关重大,他还是想要听听麾下诸心腹的意见,如果他们与自己不是一条心,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满面愁容的易尝似乎憋了一肚子话,迫不及待地首先开口:“千户,此番勒令进京,皇上占足了道理,除非……嘿,恐怕你只有立即启程赶赴京都请罪才行。不过路上我们要给你制造些麻烦、耽误些时日,以便我等先行上京打点朝臣,只要我们肯下血本,活罪难逃,死罪应该尚有赦免的机会。可惜此番就算挺过大难,我们易水易家也会元气大伤、一蹶不振,不仅千户这几年的功劳心血毁于一旦,就连以前的权利也难以保住!哎,十弟的混账举动,实在是罪不容诛!”

    宇文华颜摇头道:“属下以为,千户万万不可进京,京城已成有去无回的绝地,千户一入庙堂,便是身死族灭的下场,万无侥幸可言。”

    易尝不满地道:“宇文先生,危言耸听了吧?千户上京,我们易家仍在,如今隆北匪患未平,我就不信他真敢逼虎跳墙!圣旨之中,绝口不提易家谋逆,只是说易达一人丧心病狂,可见皇上对于我们尚有忌惮之心,只要我们给够好处,事情应该还有余地。”

    宇文华颜长叹一声:“六公子啊,你还没有看清局势吗?刘方、邓璞两军溃败,隆北门户已开,只待朝廷大军北上,东东儿就大难临头了。从赤老虢在陇川的行径来看,皇上已经不再把隆北起义军放在心上,目标直指我们。行刺皇上,这是何等大罪,圣旨之中,竟然轻描淡写,竭力为千户和易家开脱,这是皇恩浩荡?属下倒是认为这是因为皇上心存忌惮、不得不尔。”

    易尝冷笑着插嘴道:“嘿!你还不是跟我一个看法!”

    宇文华颜道:“可是哪一个皇帝会喜欢一个令自己忌惮的臣子?”

    易尝语气滞了一滞:“无论如何,现在能够让他忌惮是好事,否则现在来的就不是传诏的钦差,而是抄家的官兵。”

    宇文华颜道:“现在是好事,千户到了京城,这就不是好事了。只要千户在易水郡,皇上便不敢轻举妄动,等到千户去了朝廷之上,主使弑君的罪名一旦落实,千户便再无活命的可能,剥夺易水易家爵位、抄家灭族一事也就成了定局,到时候六公子欲待如何?”

    易尝还待再说,司空照重重哼了一声:“六公子你还不明白?对于易家,皇上所忌者,无非千户耳,失去了千户、又背负叛逆之名的易家,绝对没有可能对抗朝廷。”

    易尝犹豫了一下:“你们说的我不是不明白,但是这次不能不去啊!本次上京与平定分明岛之后的上京情况不同,上次进京是表功,不到场可以显示自己淡薄功名,虽然落在朝廷之上,显得不懂人情事理,但是商山君是不可能因此而降罪的,这次进京则不同,圣旨已下,又牵扯到刺杀君主的重罪,不去就是抗旨不遵、心怀不臣之心,到时候商山君下旨讨逆名正言顺,千户就算有再高的名望,行叛逆之举,也不可能得到民众的支持。反之则不然,千户上京,虽然兵行险着,事情尚有一线生机,你们别忘了,千户与皇上同为春家的女婿,我们还可以请皇后出面求情。”

    易锋寒听到这里,眼角微微一抽搐,只觉心中酸楚苦涩一起涌上心头,难受之极,连忙运气流转,强自压下这股情绪,若无其事的继续聆听易尝说话:“如果不进京,就只能举兵叛乱!以我们目前的兵力、财力,你们觉得可以推翻后夷么?”

    宇文华颜淡淡地道:“以我们的实力,推翻朝廷可能力有不待,但是割据一方难道不行?要说兵力,我们现在水陆两军总数近二十万,而且都是久经沙场的精锐,民间尚有数十万经历过抗倭战争的百姓可以征召,武力丝毫不弱于赤老虢率领的朝廷主力;要说物资,我们目前粮草之充裕,还在朝廷之上,加上背靠大海,只要经营得当,军械、粮草等物资可以源源不断地从神州运过来,不怕后继乏力,要说人才,现在易水郡内,起码有上万名仰慕千户的士子、浪人可以起用;要说民心,别的地方不敢说,这易水、陇川之内,还有人比千户更有声望、更得民心?虽然说主动起兵失了大义的名分,但是只要我们着力宣传,让老百姓相信商山君设局陷害千户、千户不得已才举兵自保却也不难,说到底,人有亲疏之别,无论什么事情涉及自己爱憎喜好便难以客观评价,千户这些年为他们做了那么多好事,他们心底里总会倾向于相信千户的,所以一旦起兵,则民心尽失的局面应该不会出现;要说地利,我们易水郡西靠南海、北倚渭水,凭借我们渭州第一的水师,谁敢从这两个方向来犯?而另外两面,我们东有骑田岭以为屏障,南有和郡作为阻隔,一边需要翻越崇山峻岭、攻克据险而筑的坚城,一方需要借道赢家的采邑,前者艰险重重,我们凭借天险,足以以一敌百,不让敌军越雷池一步,后者么,嘿嘿,皇上要对付的,绝非千户一人,和郡、弘法郡方面也不是瞎子、白痴,怎么会看不出唇亡齿寒的道理?借道和郡,后勤保障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何况我们还可以主动联络赢、春两家,看看他们的打算,如若能够煽动他们一同举兵,则大事定矣。”

    等到宇文华颜说完,司空照补充道:“分明岛天险的具体情况,朝廷并不知晓,万一大事不成,我们还有最后一步可行。”说罢目光炯炯地望着易锋寒:“所谓世代封侯,终究是寄人篱下,如若自身强盛,则不免遭人忌恨打压,如果自身羸弱,则不免被人削减裁汰,看似可以传承富贵、永无烦忧,实则步步艰险、如履薄冰,随时都有可能亡家灭族。现在中央国势衰敝,无力征讨四方,正是我们乘势而起、奠定百世基业的大好机会,既然在此时双方矛盾突然激化,便是天意如此,所谓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时机稍纵即逝,还望千户三思!”

    易锋寒微微一笑,望向鬼隐龙韬:“鬼隐叔叔呢?你什么意见?”

    鬼隐龙韬面色凝重,拱手道:“属下唯千户马首是瞻,千户若进京,属下便倾尽所部为千户护身,千户若举事,属下便效犬马之劳!”

    易锋寒呵呵一笑:“鬼隐叔叔,你不仅是我的耳朵、我的眼睛,还是我的心腹、我的头脑。我毫不怀疑,只要我号令一下,就算是错误的决定,你们也不会有丝毫的违逆。但是我不想做出错误的决定,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鬼隐龙韬沉吟片刻:“十公子刺杀皇上一事,属下尚未查明真相,表面上虽然只是与桂家俪君小姐有关,但是属下并不这么认为。”

    易锋寒适才已经听过鬼隐龙韬的汇报,嗯了一声:“说起来,我们以前似乎不知道十哥是个多情种子。”

    鬼隐龙韬摇头道:“十公子不好女色,与俪君小姐交情一般,突然之间,感情好到发展到为了俪君小姐刺杀皇上,其中必然另有蹊跷。可惜十公子涉嫌弑君,被抓后重牢深锁,狱卒全部是皇上亲信,我们无法联系上他,俪君小姐又复自尽身亡,线索太少,难以推敲出真相。但是属下认为,凡不合理处,必有隐情,十公子此番行刺,不应该是个人一时冲动,恐怕幕后存有阴谋。”

    易锋寒点头道:“我也这么想。要我相信十哥为情弑君,跟要我凭着冲动动手弑君一般的不可思议,要不是鬼隐叔叔确认了十哥的行为属实,我定然会认为是商山君策划出来陷害我易家的假象。唔,鬼隐叔叔这么说,是怀疑幕后黑手是商山君?”

    鬼隐龙韬道:“不错,十公子弑君一事,谁能获得好处?属下认为,万事都有其因果,没有好处的事情,不会有人去做。谁获益,谁就是第一涉嫌者!”

    易锋寒眼中寒芒闪烁:“仅仅也只能怀疑而已。”

    鬼隐龙韬接着道:“雾隐玄煌死了,对于我们利弊参半。他活着,千户在商山君面前,就没有秘密可以保留;他死了,商山君就会怀疑、恐惧、猜忌千户,因为,他再也摸不清千户的底细了。”

    易锋寒心头一震,自从他发现雾隐玄煌可以随心所欲地潜伏窃听窥视自己之后,他就立定决心一定要除掉雾隐玄煌,可是如今经过鬼隐龙韬提醒,方才醒悟雾隐玄煌竟然是自己的一个护身符,只要有他在,商山君就会认为自己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翻不出太大的风浪,就算自己有些不利于朝廷的小秘密,商山君也能容忍,不至于当即爆发出杀机,可是雾隐玄煌不在了,商山君的确不再能够通过这个无所不能的探子了解到自己的机密,但是对于自己也就产生了失控的心态,再也不能也不敢放任自己。不过就算知道这点,让易锋寒再次选择的话,也一定会当机立断的斩杀雾隐玄煌,这家伙实在是太可怕了,有他在,自己的所有倚仗迟早都会被商山君逐步掌握,到时候才真是生死由人,毫无反抗的能力。

    鬼隐龙韬声音顿了顿,突然说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五蝠剑派被商山君灭了。”

    易锋寒微微一愣,喃喃道:“这样啊。”目光越来越亮,接着霍地站起身来:“鬼隐叔叔,把钦差及其同党全部拿下,连明带暗不得放过一个,也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宇文叔叔,替我修书给春、赢二位千户,请他们来易水一游。司空伯伯,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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