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轿子里左思右想,跺跺轿板,进了江府。临进门的时候,慕嘉阳小心的撩起轿子的侧帘向四周探望,确认无人跟踪监视,才略略放心。自己给龙五传递的信息一直是江媚语很合作,龙五应该比较放心自己与江媚语的来往吧?不过,龙五从没有测试过江媚语的忠诚,这么大的事情,他会不会有所顾虑呢?
慕嘉阳想了很多,一直到了清心阁门口,才下了轿。
江媚语处理完公事,耍了会儿剑,用了些小点心,正在院子里歇息。看慕嘉阳坐着轿子进来,有些吃惊。平时都是走着,或者骑马,今天怎么捂得严严实实?
媚语刚要取笑他,慕嘉阳看看左右,拽着媚语的袖子匆匆忙忙的进了里屋。
鲁敢冲着白燕嘀咕:“怎么这么着急啊?”
白燕心细:“别瞎说,我看慕大人是有事。你去清理院子,我去门口看着,不让闲杂人等接近。”
鲁敢点头应下,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从怀里摸出一朵粉色的绒花:“哦,这是今儿出去办事,我看那黄色的蕊芯子挺别致地。就买下来。可是我一大老爷们又用不着,你收着吧!”不由分说,匆匆塞进白燕的怀里。
白燕拿着绒花,抬头迅速的看了一眼鲁敢,有垂下眼睛。鲁敢人长得老相。可军中哪个不是黑皮糙脸。就连将军一个女儿家。那皮肤还不如慕大人水嫩。可是,鲁敢作战勇敢。粗中有细。打仗的时候冲锋陷阵,一打完了。大家都跑到中军帐请功,他自己找棵大树一蹲,抽着烟袋锅子数蚂蚁。我看_书 斋所以人家送他外号:大树将军。
白燕问过他,干嘛不去领功?
鲁敢说:能活下来已属不易,如果有一天仗打完了。自己能回家种菜比什么都好。
白燕觉得他心里有事,但是鲁敢是和江媚语一起从水寨里走出来的老人。当年羡央山一役,水寨地兄弟们只剩下江氏父女和鲁敢,其他人都变成羡央山土里地灰渣。白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说不出缘由。只是偶尔看见鲁敢沉默深邃的眸子,猜着他心里或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样地男人,是山是树,却不是解语人。
白燕摸着绒花,想着昨天去左府内宅。见到左志峰的小女听说是他地一个侧室所生。粉粉嫩嫩甚是可人。听说这次进京,左志峰把所有的姬妾遣散。只因此人育有一女,才跟着一起进京。那女子名唤金奴,是个沉默温婉的女人。站在左老太太身边,永远像是一道灰色的影子。
左志峰似乎觉察到什么,吃饭时也曾说过,后府都可交由王妃管理,所有人或留或走,听凭王妃吩咐。左老太太也说自己年纪大了,宁可多多的吃斋念佛,没有心力!
白燕本就是冰雪聪明地丫头,左家人的意思她心里明白的很。可是,白燕实在怀疑以自己一个小小的侍卫身份,何以能享受如此殊荣!
也许,久居南疆的左家更看重的是她身上流着白城城主的血。在她的右臂上,有一朵粉色的小花,抹上自己地血时,这朵花就会消失。这是白城王族地标志,那朵花被称为白城之花。只有王族的血才能让它消失。只要露出她手臂上自小种下地白城城花,就可以以王女的身份重登白城城主的宝座。可是这朵城花须得十五岁之后方能显现,她哥哥没有等到这一天。但是,随着江媚语征战了这么久,看尽人间冷暖,白燕觉得,这朵城花还是永远不要示人的好!
昨天,她和媚语讲了自己的担心。媚语只告诉她:有人爱权,有人爱自由,你要先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如果放弃左家,那白家的仇可能永远不能报了!
媚语还告诉她:左志峰韬光隐晦,委曲求全,其实在南疆图谋已久。朝中风云变幻,怕是会要重新洗牌。如果做得好,跟了左志峰会有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白燕知道左志峰不是一般人,可是荣华富贵能有多长久呢?今日左志峰可以为她轰走金奴,明日可知又会为谁轰走自己?倒不如眼前这朵绒花,插在鬓上,留三分春色爽心怡神!
且不说白燕的心思。慕嘉阳牵着江媚语走进内室,确定无人偷听,才悄悄的拿出那份遗诏,二话不说递给媚语。
江媚语笑着展开,看到一半已经神色凝重。看完了,卷好,低声问:“你是如何拿到?”
“龙五。”慕嘉阳看看左右。
媚语扬声把白燕叫进来:“白燕,你守着楼梯口,我和慕大人上楼谈事。”
非有要事,媚语不会上楼。白燕立刻知道事情非比一般,一方面点头应下,另一方面,赶紧叫鲁敢加派人手,护住院子。
慕嘉阳把经过和安排如此这般的重复了一遍,媚语坐在那里半天没说话。又要来人名单,仔仔细细,从头到尾挨个儿看了一遍,才喟然长叹:“想不到江家军里也有他的人!”
慕嘉阳道:“你打算怎么办?”
媚语道:“不能打草惊蛇。现在再调派人手,监视安排已经太晚,你……让我再想想。”媚语背着手在屋子里踱着,楼板发出缓慢的咯吱声,良久,媚语才犹疑的问:“嘉阳,你觉得龙五做皇帝怎么样?”
慕嘉阳一愣,他从没想到媚语会问这种问题!
“这、这是谋朝篡位啊!”
“哼,天下非一人之天下。谁坐不是一样呢?”媚语的嘴角泛起一丝嘲讽。
慕嘉阳结结巴巴,“媚、媚语,如果龙五登基,朝中混乱,北朝必将犯我边疆啊!”
媚语道:“嘉阳,龙五是不是对我很放心?”
慕嘉阳点点头。
江媚语道:“你知道为什么?”
慕嘉阳摇摇头。
江媚语转过头去,说道:“因为羡央山一战,水寨出来的众多兄弟除了战死的,还有几十个叔伯。他们不想再为朝廷效力,可是又怕朝廷和江湖追究他们玉玺的下落,所以就诈死离开。本来,我和父亲也想这样。只是考虑到若朝中无人,怕王家和今上会纠缠不休。时日漫长,若是有人走漏了风声,怕大家都不得安宁。所以,我和父亲才留在朝中。”
“诈死?”慕嘉阳目瞪口呆,不晓得羡央山背后还有这么多的秘密。
临阵脱逃,诈死,隐瞒人数,而且藏起来的都是水寨的主力,任何一点被抓出来都算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的有力证据!
吃惊只是一瞬,慕嘉阳旋即明白:“龙五知道?”
媚语点点头。走到书架前,移开瓷瓶,露出一个小暗格,取出一封信,交给慕嘉阳,“前几日刚刚收到的,不知是何人所写。但从你今日之事来看,应该是龙五。”
信封上的字迹慕嘉阳太熟悉了,抬头看看媚语,有些不敢打开。难怪龙五那么笃定,原来他都安排好了。自己自以为调查清楚,可真和这些经年积累的人准备的消息相比,终究差了一截!慕嘉阳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一股浓浓的挫败,让他的嘴里充满了苦味儿。
“羡央山下白骨囤,绿柳湖边青衫还。手把荷锄戴月归,无人知是大将军。”
“绿柳湖?”慕嘉阳狐疑的看着江媚语。
“嗯,是他们归隐之地。大家在一起住惯了,便相约住在一起。那里近山靠水,远离县城,不知道他是如何发现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