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中群紧紧抓住obooko岑随的手腕道:“岑大哥,炳多头人遭人暗害,我心内也是一般的悲痛,但是你这样过去,实是太过鲁莽,难道你忘记了韦百户么!”说到后来,也是声色俱烈。
岑随怒道:“不然便怎地,放得那厮在那里逍遥?”
方中群一皱眉头,道:“大哥,休叫仇恨冲昏了你的心神,此事,还要从-”他刚想说“从长计议”,突然又吞了回去,心内大叫好险,这种和事佬的词句可万万说不得。“还要与老夫人商议才更周全些。”
岑随在瓦氏夫人面前不敢太过放肆,只高声道:“商议又济得什么?便只是取了他头颅回来,我不信他们谁挡得住我!”
方中群摇摇头道:“大哥,好汉架不过人多,况且”他冷笑一声,“死未免便宜了他,我们须叫他生不如死,却又求死不能,方能报得老头人这个仇来。”岑随听了方中群的话语,心里一凛,觉得这个义弟极是狠辣,他这么说,或许当真好过取了那人性命。想及此处,便不再做势向外走,站定了听方中群分说。
方中群见岑随站住了,略略抬些声音道:“我有个法子。现下瑶人暴乱,正好请老夫人呈报承宣布政使司,便说此人即是瑶人头领,素来凭恃势力,日增桀骜,不服朝廷调度,进而蛊惑民众,骚乱田州地方,妄图举旗自立,分廷抗礼!”
“此人,”方中群顿得一顿,看向金娅。金娅虽在啜泣,仍知他意思,恨声道:“此人名叫赵元发,是怕何速甲瑶寨的头人!”方中群点点头,继续说道:“这边岑大哥须多领人手,务必要将他生擒回来,但绝不可伤他性命。将他擒回来后,我自然有办法,令瑶人都以为这个赵元发谄媚官府,出卖同胞。到时候管教他两边都做不得人。偏生还要派人看好了他,让他求死不能,只能苟活世间,尝那众叛亲离,家破人亡的凄凉!”
岑随一边咬牙切齿,一边连连点头。瓦氏夫人也怕这个孙儿莽撞之下有什么好歹,听得方中群这个恶毒法子,心内暗自摇头,面子上却点头同意方中群的办法。岑随见计此非一时之功,只得先坐下来安慰金娅姑娘。金娅姑娘虽哭了这些时候,靠上岑随肩头,泪水仍如断线珍珠般不停掉落下来,直哭得岑随的心里直如割裂一般的难受。好半响,岑随才劝金娅略止了些哭声,两人起身拜别老夫人,岑随搀扶着金娅慢慢向土官府邸内屋行去。
方中群望着两人背影,正感叹世事变幻无常,忽听身后瓦氏夫人道:“方公子,可否与老身借一步说话?”他慌忙回头,见瓦氏夫人紧盯着他,目光中似有深意。方中群连忙躬身一拜道:“不知老夫人有何指教?”
瓦氏夫人示意方中群跟上,自己先走进后堂旁的一个书房。方中群连忙赶上去,留得房门不敢关起。瓦氏夫人先坐下,点头让方中群也坐了,开口道:“方公子,你来这田州,一转眼已是数月了。”方中群算算,确已时日不短,忙点头称是。瓦氏夫人道:“你初来时,我听岑随说了你的来历,也自没放在心上。没料想,方公子你竟然这般聪明能干,见识过人。短短数月工夫,你实在干了不少好事出来!”方中群不知老夫人是何用意,只得嘿嘿干笑几声。瓦氏夫人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实不相瞒,我原先当你与我那孙儿结交,只是为了得些好处,但这些时日来,我却是发觉,岑随与你在一起,所得好处绝不亚于你,是以今日我倒想问问,不知方公子到底是何用意?”
方中群听了这话,正色道:“在下承岑大哥救得,兼之两人意气相投,结交之意恳切,天地可表,那是绝没有什么不轨念头的,还请老夫人体谅。”
瓦氏夫人本来也没期望他能说出什么明白话来,笑道:“这个我确是信的,若你真有什么其他念头,不光是我,那岑随也不是糊涂人。”语气一转,“我见方公子他日必然大有作为,不过当下,想来是有不少难事罢?”
方中群只觉一头雾水,虚应了一声。瓦氏夫人又道:“方公子也是明白人,我们把话说得清楚些。方公子来历我早听岑随说了,以老身之见,方公子之所以委身田州,便是这身份,令你不得不暂居于此,借我孙儿的名分,做这些事情,不知对也不对?”她见方中群不接,自顾自说了下去,“方公子遇得大难,孤身一人在此,虽是可怜,但是既无户籍,也无出身,若不是我这个孙儿,怕是寸步难行罢。”
方中群心想她虽是误会了结交岑随的用意,不过说的也在理,便即点点头。瓦氏夫人以为方中群认可了她的话,不再遮掩,直接道明了意思,“我见方公子绝无可能长居此地,是以我却和方公子谈个事情。我们岑氏一族,世袭田州土官,朝廷也封得个从五品的土知州。”方中群惊奇道:“原来老夫人还 是个从五品的官员?”
瓦氏夫人闻言叹息一声,道:“我哪里做 得这短命的官,”与方中群稍做解释,方中群才明白原来老夫人乃是代理。原本土知州一职,是她的孙子岑芝做得,因两年前朝廷征调?兵前去琼州府平乱,力战死于斯,老夫人才暂代参知一州政事,待得曾孙儿岑大寿长大成人,朝廷自会重新任命他为新任田州府土知州。老夫人解释完,接着转回话题道:“因此我在这田州也有些本事,方公子若肯,我便能为你造个户籍,委你个从九品佐贰官,如何?”
方中群恍然大悟,笑道:“原来老夫人正是一番好意,不过,在下倒想知道老夫人为何如此为我考虑?”
瓦氏夫人笑道:“因是我见你与我那孙儿多有亲近,不免爱乌及屋……”方中群中间插上一句:“老夫人,还请明示!”老夫人却没有发作,看了方中群片刻,道:“方公子果然是明白人,甚好”忽然语调转冷道:“田州内这煤炭利益,我岑家要七成!”
方中群也不惊讶,想得一想,道:“不行,最多五成!”
“六成!”
“好!”方中群断然道,“你六我四!”
倒是瓦氏夫人有些诧异道:“方公子怎么这般爽快?”方中群笑笑,道:“事无大势不成,这煤矿一事,本就是靠了老夫人之力,这六成,很是值得!”两人对视一眼,均颔首微笑起来。
方中群又道:“既然事情已定,我们去找岑随商议如何报复赵元发罢?”
瓦氏夫人倒反摇头道:“且慢,谈及此事,我还有个顾虑,昨日我得个消息,思郎、怕何、为武、下龙、县甲五个土目联名上书广西承宣布政使司,说是地方土人心慕朝廷威仪,俱要求改土归流,废了岑家的世袭土官位置!”
方中群变色道:“有这等事情?”见瓦氏夫人点头,道:“老夫人可是已有对策?”瓦氏夫人先摇摇头,再点点头,笑道:“原是没有,刚听得你说,便有了个法子,不过还须尽快平息了瑶人叛乱为上。”方中群问道:“是怎样的好法子?”瓦氏夫人笑一笑,低声与方中群说出一番道理来,听得方中群连连点头道:“老夫人果然利害!”
瓦氏夫人道:“如此你便先去岑随那处罢,我 还要去监督军事,早日平息了这叛乱才好”。方中群闻言躬身拜别。临出书房门,瓦氏夫人却又叫住他,意味深长地说道:“方公子,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方中群只是微笑道:“老夫人放心,现在我们都坐在一条船上,须是划的稳稳当当,人人平平安安才好!”说罢出门径自去了。瓦氏夫人看他背影,倒是暗自点了点头。
方中群出门便急急往岑随住处而去,没料到岑随不在。他脑子转得一转,不觉暗自失笑,消了找岑随的念头,转头回自己屋内歇息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