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中群讲得一停,抬头看到岑大寿在面前做白痴状,一拍脑门笑道:“我却忘记这些东西你们也是不甚精通了。”
岑大寿将手中小木棍往那土上一插,苦笑道:“方大哥,我们打小经史子集读了不少,这算学之术,虽是六艺,实是未曾涉猎。”
方中群道:“既然如此,我便从头将这算术教你,你可再与他们传授?”
岑大寿却是不干,道:“方大哥,我也不瞒你,我们于算学之术,实是一点兴趣也无,你还是将那引水管道的法门,细细与我们说了,早日下山去试它一试,方是正经。”
方中群才知他们只想学那神奇法门,这算学基础,却是不屑的。他心知这大寿大禄是土官子弟,哪里把这算学看在眼里,只怕他们一辈子用的到的机会也不甚多,便也不勉强,拣些山涧挑选、水池营造、管道铺设的要点经验说了,众人一一记下,方中群暗自摇头道不懂算术,怎能这般简单,却不再提起,只去外头找了个懂得算术的匠人,仔细吩咐清楚,方才放心。
接下来的事委实轻松许多,现在田地播种时令已过,瑶寨上下,均可出动做这事情。金娅姑娘也调配有方,六百余号人,她指挥的得心应手,不见慌乱景象。更有那轻车熟路的三十瑶家青壮。是以不到二十日,竟自引出了第一个蓄水源。
这些时日方中群不得休息,来回指点众人,也是瘦下三分。不过那七名挑出来的瑶人渐渐挑得大梁,指挥铺设,也是有模有样,眼见再过些日子,方中群便可完全将这事交给瑶人自己办了。
一日,方中群忙里偷闲,在瑶寨内闲逛,看那高脚竹楼,别有一番情趣。行走间,他突在路旁看到一棵碗口粗细的果树,约莫四五尺高,枝繁叶茂,亭亭如盖,吸引方中群的却是油亮的绿叶间垂下来的一串串果实。这些果实呈长圆形,黄澄澄、亮闪闪,散发异样浓烈 的香气。
芒果!方中群登时辨别出这极熟悉的水果,大喜过望,从那树上摘一粒下来,小心扒开果皮,露出里面金黄色果肉。他小心送入口中一咬,果然是汁多味美,甜中带酸的好芒果!他便将此事记在心中,待回田州府城前找那炳多头人要上一些,想来也无甚难处。
正盘算间,见得金娅姑娘与那岑大寿大禄两兄弟也走过来,到了树下,不待方中群开口,金娅姑娘便道:“方公子,老夫人自田州着人传话过来,要他们两兄弟回田州府城有要事相商,不知公子怎生打算?”
方中群想一想,道:“若是他们两兄弟回去,我也一起回去罢,这里诸多事情已上轨道,倒是不须我在此打扰了。”
金娅姑娘见此也不多客套,便只道:“如此我就与父亲商议,明日送公子启程可好?”
方中群点头称善。一旁岑大寿却跳将出来,挤眉弄眼道:“金娅姑娘,你且放宽心,我们回去定将堂哥看得死死的,管教他那外头妾室、私生儿女进不得我岑家家门,怎么也须等你进了门再做打算!哎,想我那堂哥年少风流,我们这活倒是重得很哩!”这些日子众人均已混的熟捻,是以他开起玩笑毫无那顾忌。
金娅斜斜瞥他一眼道:“多谢大寿公子,不过岑大哥有这许多私生儿女,你这做叔叔的,年节前倒可到我这里来做些粗重活计,开些工钱,不然给压岁钱时囊中羞涩,却是不好看了。”
方中群与岑大禄俱都失笑,岑大寿自讨个没趣,讪讪地找个由头扯着岑大禄去了。
方中群想起一事,笑道:“金娅姑娘,我倒想向你讨些东西!”
金娅道:“方公子但直言不妨。”
方中群用手一指那果树,道:“便是这芒果,我想向你讨得些,好回田州府城慢慢品尝。”
金娅转眼一看,笑道:“这有什么问题,我吩咐人给你准备多些,明日一并送回田州府城罢,不过这却不叫什么芒果,这果子唤做檬果,算不得什么珍贵果子。”
方中群笑笑,点头谢过金娅姑娘。
这日晚间,炳多头人知晓方中群明日离去,自是盛情挽留,及见他去意已决,便不再罗嗦,叫人安排丰富晚宴、美酒佳肴,为方中群好生饯别。
清晨,方中群如平日般起个大早,金娅姑娘已然在寨门口等候,身后跟了七八个瑶民,扛了不少包裹箩筐。金娅姑娘详加解释,哪一份是老夫人的、哪一份是内眷们的、哪一份是方公子的,直听得方中群头晕脑涨,心想待回到田州,随便送得出去,也就是了。那岑大寿大禄兄弟不负众望,果又是半个时辰后急匆匆赶来。
天色颇好,一路上岑大寿唧唧喳喳,似那田间雏鸟,叫唤个不停,岑大禄仍是少言寡语,obooko这兄弟二人倒是性情迥异。方中群与他们相熟,早已不以为意,自在猜想,不知岑随是否也被召回田州府城,不过按理来说也该如此。
此次回转,费的时间更是短了,想来上次有金娅姑娘在,行路速度确实慢了许多。一干人等于晚饭前便已赶到了田州府城内,未及进土官府邸,便见岑随笑脸迎来。先寒暄了一通,岑随吩咐得仆役打理瑶人食宿,让那大寿大禄兄弟前去拜见老夫人,自拉着方中群进了别院,唤人打了水来与他洗手。
方中群将手从铜盆内拿出,在递来的手巾上擦擦,问岑随道:“岑大哥何时回来的?”
岑随笑道:“我八日前便已回这田州府城中了!”
方中群略略有些惊奇,道:“岑大哥前去相助那六寨僮人,人多地广,怎生这般快便能回府城来?”
岑随得意道:“我于各寨中挑拣了些头脑清楚,做得事情的人,将诸项要领一一说与他们听,然后指点他们引了一处水源,便往回走。他们估计还须许多工夫,我教了他们法子,自管去做罢。”
方中群闻言喜道:“大哥果然聪明,我二人均想到一处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也省得我们许多工夫。”
岑随笑笑,问道:“炳多头人那里如何,诸事顺利否?”
方中群将这些时日经过一一告知,只是瞒住了金娅姑娘的事不说。岑随也是颇为喜悦道:“如此甚好,也还了炳多头人的一番情面。”
及想得一想,岑随又问道:“那金娅姑娘,可还好?”
方中群正是等他这一问,大笑道:“我还道你不敢来问,大哥还是有心人啊!”便将金娅姑娘近况告知。
岑随听了便道:“其实自那日贤弟说那一番话来,我心内也自是思咐一番,有些主意,过得几日,我便上瑶寨去见金娅姑娘,多少叫她得知,我也非那无情之人。”
方中群惊喜道:“大哥果然想得明白,我素知大哥不是那不开窍的人!”
岑随笑道:“方贤弟,若果是我与金娅姑娘好事得谐,这谢媒酒,便少不得你的!”两人一阵哄笑。
方中群念及一事,问道:“不知道老夫人这番将大寿大禄他们召回,是为了甚么事情?”
岑随却是不在意,挥挥手道:“也无甚大事,我们二老爷邦佑自武靖州来拜见老祖宗,是以老祖宗差人将他们唤回,好见得一面。”
方中群一听,微笑道:“岑大哥还是前去相陪罢,不必在我这费这许多工夫。”
岑随也知他远行疲惫,嘱得两句,便要走,方中群却突然想起一事,忙道:“岑大哥,我有一事相求,金娅姑娘送些礼物来,我却是忘记了那安排,还要大哥帮我看看,然后送入老夫人府中。”
岑随因笑道:“金娅姑娘的嘱咐你也敢这般怠慢,小心她日后与你算帐!”
方中群却道:“我怠慢不妨,大哥你不怠慢,日后我便不会有事。”
二人笑着别过,方中群自去那屋中歇息。
翌日醒来,方中群也不起床,卧在床榻上将这些天来的事情,林林总总,回顾了一遍。他脑子里 有个念头盘旋许久,自己终日在岑家做个食客,虽是岑家招待无不周之处,毕竟寄人篱下,决非长久之计,还是必须要有自己的栖身处,方为上策。他已有打算,自己做些事业出来,只是不知这成功 之数,却有多少,总之一步一步,立稳脚跟便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