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志在宫中等候秦王多时,终于见秦王回宫了。他急着脚步走到秦王跟前,草草地作了个揖,就说:“大王,大王命李斯训练的特种部队,丝毫不听我的说话,莫说协助,简直是想插手进去都很难呀。”
“哦?”秦王看了看罗志,走到书房里坐下,罗志也紧跟随着。
罗志追说:“大王,现在外头传风声传得那么利害,我怕李斯他明为替大王训练特种部队,暗为替某国在阴谋造反……”
“混账!”
秦王截断罗志的话,拍案站起来怒骂:“你有证据吗?还是你才是这种阴谋的主人呢?想独占丞相的位是不是!”
罗志连忙跪下,叩头说:“臣罪该万死,臣绝无此念。只是担心大王社稷安危,才出此言。”
秦王哼了一声,摔了衫袖,坐下来,问:“丞相觉得应该怎么做才合理?”
罗志想了一想,顿了一顿,说:“暂时暂停李斯的职务,待事情查清楚了,再把他复职。”
秦王又问:“那和李斯一派的大臣呢?占我们大秦的六成官位,也全部暂时停职吗?”
秦王瞪着罗志,要看他如何回答。
“这……”罗志一时说不出话来。
此时一阵呼救之声,见智发急着脚子跑进书房,还摔了一交,他后面紧追着赵高。
“大王,饶命呀,大王!”智发惊呼。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秦王怒问。
“赵高他,赵高他,他要脱我的衣服呀!”智发指着赵高说。
赵高跪下,说:“奴才没有胡来呀大王,天师要沐浴,奴才当然要帮天师宽衣。”
秦王说:“对呀,很正常呀,什么哇哇叫叫的。”
智发一额汗,问:“敢问大王从前也是赵高帮大王宽衣的吗?玉帛相见的吗?”
秦王说:“当然是小赵帮我宽衣,难不成找个宫女吗?至于玉帛相见,小赵他又不是女的,怎么个玉帛法?”
智发目定口呆了半饷,问:“赵高的事情,解决了。不知大王和右丞在谈什么呢?”
秦王叹了口气,说:“李斯的事。”
智发说:“这回事很容易解决。”
秦王吃惊,问何解,智发说:“昨日我开坛作法,为的就是替大王分此事之忧。上天说,上天说……”说着说着又不说了。
秦王着急地问:“天师何故欲言又止呢?”
智发嘴角微翘,显然想到了坏事情,说:“大王,把赵高安排到别的地方去吧。”
秦王鄙视智发,说:“可以,赵高调配到墓园,专侍候天师的墓。”
赵高当堂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说:“大王,奴才不要到那些地方去。”
智发冷汗直冒,安抚赵高说:“赵高乖,赵高不会去墓园的,待在我身边就好,待在我身边就好。”
秦王冷笑,说:“天师可以说了吗?”
智发正色说:“昨日起坛作法,上天给予了这样的一个指示:‘秦统一天下之不久矣,必先正其内室,正其内室,方可长驱直捣天下,不正内室,则攻守于外,其患于内。’意思大概就是说,要把大秦内部清理好,这样大王才可以安心攻取天下。”
秦王皱了皱眉,问:“这我就不解了,怎样才叫清理好呢?”
罗志正想发话,没想到赵高却插嘴了,说:“这种事情奴才都知道呀。把不是自己人的都赶走了,内部不就干净了吗?”
秦王呆了半饷,罗志说:“大王,我大秦六成为外臣,四成为内臣,实在于理不合呀。外臣们口中虽说为大秦效力,但当我大秦的军队直捣他们的家国时,他们心里难道不会痛吗?难道不会觉得自己有愧于自己的列祖列宗吗?即使他们不造反,也不会真心帮大王的。他们在大秦的目的,只是要稳住局势,不让我们有机会把他们的家国吞并消灭而已。”
智发说:“丞相的话实在是‘肺腑之言’啊!好在我们都是内臣。”
秦王说:“但李斯他的确为秦国做了不少事啊,函谷一役,不也是他的功吗?”
罗志说:“臣的确不该说什么的,大王你想想看,函谷一役之后,大王是否更信任李斯了?更要重用他了?若函谷一役只是他以退为进的一部棋,那大王岂不中计了?”
秦王心头一颤,心想李斯的确会有这种深谋远虑,但他还是不相信李斯会背叛他,因为李斯是他的老师,也是他的重臣。
秦王说:“除李斯外,所有外臣都驱逐吧。”
智发说:“这主意不错,但不逐李斯的理由是什么呢?”秦王说不出话来。
罗志暗中好笑,想不到赵高和智发竟然帮了他一手,他说:“大王,倒不这样,先把李斯也驱逐了,若他是真心效忠大王的,必然有所行动,若他不是真心效忠大王的,也必然有所行动,看他怎样做,我们再作定夺。”
秦王说:“这下倒是正中了右丞的意思呀,独揽大权。”
罗志忙说三句不敢。
次日,秦王向全国颂布逐客令,凡无贵族身份的外籍客卿一律被逐出国境,李斯也在名单之上。李斯收拾了行李,看着自己住了十多年的书房,那个在秦王宫里,曾经替秦王讲书授课的书室,长长地叹了口气,离开了。经过秦王的寝室,想拍门进去辞别,却止了步,实在不知要说什么好。离开了,步出王宫,步出咸阳,步出秦国。这时秦王在寝室里,记挂着李斯,那个教他成为一代帝王的老师。
李斯走出了秦国,走在韩国的路上,那时天气很干很热,他很久没有这样走在外头了。因为他前十年天天忙着教秦王,近这几年则忙着替秦王分担国事,如今他肩上的担子没有了,人却变得很不自在。
他走在荒漠里,叹息着四周如废墟一样,这里是韩国的领地,那个韩国的昏君,每年乱开耕地,总有一天韩国会变成沙漠国的。李斯想的,就是要秦王早日统一天下,让天下百姓都过着像秦国百姓过的一样好的日子。可是,他已不是当日的李斯了,莫说在秦王面前说一句话,便是要再见秦王一面都难了。他低着头,边走边叹息。
“先生真的就这样走了?”
一个声音叫住了李斯,李斯回头看去,不见人,向四周看去,发现左前方沙丘上站着一个人。
那人前额微突,头发披散在后,上唇有胡子,一身白衣,腰系着一条蓝腰带,手上拿着一支笛子。看上去是个中年男子,颇有书生气,也不失谋士威。
李斯问:“先生何人?”
那人答:“闲人,缭子。”
“缭子?”
李斯吃惊:“那人是兵法家鬼谷的弟子,九日子的师兄,缭子?”
缭子问:“先生真的就此甘心作罢,不再理秦国的事?”
李斯问:“不甘心,又能如何?”
缭子说:“先生空有一身学问,一口辩才,却不为自己、为那些为秦国出心尽力的大臣谋士说句话。这不是很可惜吗?”
李斯呆了。
缭子又说:“难道先生相信那罗志是辅助秦王夺得天下的人才吗?难道先生想先生辛苦十多年教出来的未来千古一帝要成为一个平庸的诸侯王吗?难道先生真的愿意把自己的一生都放弃吗?”
李斯说:“不!我不愿意。我怎会愿意。只是……只是……”
他停了下来,不说话。
缭子说:“先生有何顾虑?”
李斯说:“即使我写了书,也不可能交到大王手上,罗志他,唉,算了。”
缭子说:“先生无须多虑,我可替先生将此书交予秦王。”
“真的?”李斯惊喜。
缭子带李斯走出了荒漠,到了韩国一间小店住了下来,李斯发奋写书,缭子则守在他身旁。由于久不出门,李斯有点不适,缭子给了一颗清心丹给他。李斯十分感激,终于发奋写成了一卷《谏逐客书》。书成之后,缭子和李斯立即上路,赶回秦国献书。
此时,在橙树村悠然生活的九日子,突然发现千年橙树有不妥。九日子连忙上了马,冲出村外。
“咳,咳,咳!”李斯身体依然不适,越走越辛苦。
缭子扶着李斯,他们走到了一棵树下,李斯坐到了树下歇息。
李斯喘息着,对缭子说:“缭子先生,我看我……我看我大概走不到咸阳城了。”
缭子说:“先生怎这样说呢!大秦的江山还等着先生守卫,大秦的天下还等着先生开拓呢。”
“但是……但是……咳咳!”
李斯吐了口血,定了定神,说:“我大概太久没出门了,实在觉得很辛苦,大概大限之期不远了。那书……那书……”
缭子说:“先生莫乱说话,快吃药。”缭子给了颗延命丹给李斯。
李斯咀嚼后把丹吞下,说:“若我真的熬不下去,请先生一定要把书交到大王手上,告诉大王我的心意。然后……然后……”
缭子着急说:“先生别再多说话了,我们再歇一会儿,一会儿再上路,天黑前应能赶回咸阳城的。”
李斯一手用力捉紧缭子,吃力地说:“先生……先生要,要代替我辅助大王,替他夺得天下。”
缭子面有难色,说:“我根本不是个人才,怎能辅助秦王呢,而且我爱逍遥,实在不能……先生还是自己好好保重,秦国还是要靠先生的。”
李斯突然很辛苦,用力捉紧缭子,拼命地想说叫他辅助秦王,但自己已满口鲜血,说不出话来。
他冷汗直冒,不停喘气,张着口眼定定地看着缭子。他大大地喘息了几下,停了,眼睛闭上了,手松了,躺下了,死了。缭子大呼几声,不停地摇晃李斯,但李斯已一动不动了。
九日子赶到了那棵树下,见到缭子和李斯,立即下了马,走到李斯身边,把了把李斯的脉,又翻了翻他的眼皮。
九日子叹了口气,说:“师兄还真是好事多为呀。”
缭子一脸胡涂,说:“难不成我有做错什么?”
九日子说:“师兄把李斯赶得太急了,献书一事,也不急在一朝半刻呀。”
缭子说:“也许,也许我真的做错了。唉!我从来都不及师弟想得深远呀。”
说着,把李斯的《谏逐客书》递给了九日子,说:“这部书,就有劳师弟交给秦王了。”
九日子说:“师兄明知我不会这样做的,还是师兄把书交给秦王吧。把李斯的心意向秦王表明。”
缭子应声,把李斯的尸体安葬好,告别九日子,便向秦王宫走去。
九日子回到橙树村,见千年橙树落了一橙。那橙看上去还很壮健,应是风暴也吹不落的,却见橙柄儿有一切痕,看来是有人切过橙的柄,才使橙落下的。九日子叹了口气,回到草籚去。
“报!大王,有个自称缭子的魏国人说有书要献给大王。”传令兵向秦王禀报着。
这时秦王正在思念李斯,也在为秦国少了人才而发愁。
“缭子?什么人。”秦王似乎对缭子不太感兴趣。
智发却在手舞足蹈,说:“缭子呀,缭子呀!大王快传召吧。”
秦王见智发如此兴奋,抖擞精神,问:“缭子是什么人?”
智发说:“大王不是愁着说没人才吗?缭子是兵法家鬼谷的弟子,是九日子的师兄,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卜术巫术,无一不晓,精通军事,而且头上有头发,最重要的是,他不是断背的,是个正常人。”秦王喜出望外,立即就传召了缭子。
缭子走到书房,秦王上下打量了缭子几番,觉得他气宇轩昂,是治国之才,便问他有何书上。缭子把一部书献给了秦王,正是李斯的《谏逐客书》。秦王略略地看了一遍,然后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再仔仔细细地每个字看了一遍。
他把书卷好,对缭子说:“先生之言,简直是旷古烁今的神言,我实在有所得着。请问先生能留下来,为我大秦尽一分力吗?”
缭子说:“此书非草民所写。”
秦王惊奇,心想除了缭子外应无人能写出如此出色之文,便问:“那请问先生此佳作是何人所写?”
缭子说:“乃李斯所写。”
“李斯?!”
秦王的手颤了起来,又翻开书再看了几看,的确是李斯的笔迹,也是他的语气,秦王喜极而泣,说:“李斯他,李斯他,果然是忠心为我大秦的!”
他问缭子说:“请问先生,李斯现在在哪里?我要立即接他回来。”
缭子的头垂下了,默默不语。
秦王着急,问:“怎么了?连先生也不知李斯在哪里吗?”
缭子叹了口气,说:“李斯他,他死了。”
“什么?”
一个踉跄,秦王差点儿倒在地上,智发赶紧扶着秦王,秦王晕厥,揉了揉太阳穴,才清醒过来,问缭子说:“他,他是怎么死的?他怎么会死的?他不是好端端的吗?!”
秦王越说越激动,激动得把缭子抓住不停地摇。
缭子别过头去,说:“病死的,就在回到咸阳城前。”
“李斯!老师!”秦王大哭起来。
秦王和智发等人跟随缭子到了李斯的安葬之处。秦王把李斯的墓掘开了,看见李斯的衣衫,还不相信是李斯。他亲手把李斯脸上的泥拨开,清清楚楚地看见是李斯了,然后落了几滴泪在李斯脸上,但李斯依然双眼紧闭,毫无反应。秦王拭过眼泪,想到了李斯在《谏逐客书》中所言。他怕自己不但失去了李斯,还失去了更多的爱秦护秦之士,更怕自己会因为过错而丢失了整个大秦江山。秦王收拾心情,返回王宫。
次日,秦王取消逐客令,并对所有大臣认错,诚诺以后无分国籍,只要一心为秦,必然得到秦国重用、封赏。并开广招贤士之路,吸引天下英才到秦国发展。又封李斯为育国公,并把他迁葬到王室墓园内。那天,所有的秦国客卿都回到咸阳了,并有不少的新贤人志士入城,整个咸阳城比昔日更热闹了。
秦王在殿里宣布所有人官复原职,并每人发一百両黄金作安抚金。秦国没了左丞,只剩下右丞。秦王想让缭子作左丞,但缭子却推却。如九日子般,缭子说他爱逍遥。秦王没法,只好把缭子封为尉公,赐了尉这片土地给缭子,让他住在那里,好让自己随时登门请教。成矫一事之后,秦王已不甚信九日子了,九日子倒是乐得逍遥。
朝廷上没有了左丞,理所当然地,罗志便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了。这天罗志兴高采烈地骑着马回丞相府。他的随行队伍,是全国最大的了,因为一般秦王是不出行的。走到半路,突然有一人冲出,拦在路中间,阻了罗志队伍的去路。
“什么人!”护卫兵怒问。
那人看上去眉清目秀,但身上却穿得像个乞丐,那人向罗志大叫说:“喂!罗志,还认得我吗?戴民啊!”
罗志在队伍中央,用尽眼力看去,说:“什么戴民,我不认识。”
“罗志,我是戴民啊,你的好兄弟啊!当天我们一起去摸鱼,一起拿石头扔狗的日子,你都忘了吗?”
罗志反应冷淡,说:“不认识。”
护卫兵一脚把戴民踢倒。
戴民滚在一边,又爬起来,说:“戴民啊!以前每天都和你一起玩的戴民啊!不记得我吗?”
罗志哼了一声,说:“像你这样的乞丐,我怎么会认识。”
戴民整个人呆了,护卫兵一拳打到戴民的左眼上,使他眼角破裂出血。然后又一脚把他踢倒,当他是球般踢到路边,然后又踹了几脚,并吐口水在他脸上,说:“呸!当心点,这次丞相大德放你一条生路,再有下回的话一定把你的皮给拔了!去!”
罗志的队伍在锣鼓声中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大街,戴民则蜷伏在地上,满身伤痕,痛苦不堪。
他咬紧牙关,勉强地用一脚跪了起来,伸手指天,说:“罗志!从今天起,有你就没有我戴民!”
罗志回到丞相府,占老板已在恭候。
占老板一见罗志,便上前贺喜说:“恭喜丞相贺喜氶相,今天丞相大人终于如愿以偿,当上秦国唯一的丞相了,从今之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日后大王统一天下之后,丞相更是天下人民的领袖!”
罗志满脸喜色,对占老板的话很受落,他说:“多得占老板的计,不然怎么会这么顺利,辛苦占老板了。”
占老板笑着说:“哪里哪里,一点点钱力物力而已,怎及得丞相在宫里日夜操劳呢,这些都是丞相应得的。”
罗志说:“占老板倒是真不能小看,竟能让所有内臣都变成我们这边的人。”
占老板说:“小事一桩,他们要么有把柄在我手,要么就是贪财的,很容易说服的。倒是李斯,丞相大人是怎么把……”
然后做杀死的手势。罗志嘴角翘得高高的,说:“哈哈哈……”
李斯竟是罗志杀死的?不是病死的吗?咸阳城内的罗志,怎样不动声色地杀死在咸阳城外的李斯呢?想不到辅助秦王统一天下的名宰相李斯竟然会这么快就辞世而去,这样秦国真的能统一天下吗?还是历史的巨轮要扭转了呢?且看《盛秦英雄传第十一回真假太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