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走到兵败临崖的成矫面前,成矫看见阿若,立即用手抱着阿若的腿,说:“阿若姐姐,阿若姐姐,你跟我走吧。”
阿若问成矫说:“你为什么要造反?”
成矫答说:“是……是因为阿若姐姐你呀,我一定要娶你为妻的,天下间除了你,我谁也不要。阿若姐姐,跟我走吧,我们一起远走高飞。”
阿若冷冷的说:“我是不会喜欢像你这样的人的。”
然后挣脱了成矫的手,退后了几步。
成矫万念俱灰,口中喃喃念道:“阿若姐姐不要我了,阿若姐姐不要我了!”
他大叫一声,拔了先王的宝剑,准备往自己颈上刎去。
秦王看见,说:“别弄脏了先王的宝剑,先王没有像你这么不肖的子孙。”
成矫大笑起来,说:“先王的宝剑到头来还是在我手上,我偏要用它来自刎,哈哈哈哈!”
然后准备往颈上一刎,却又停住了,又癫笑几声,扔下宝剑,跪了下来,说:“我动不了手,王兄,你杀了我吧。”
秦王看看敏代,敏代示意要他放过成矫,秦王说:“算吧,念你我一场兄弟,为兄的放你一条生路。你走吧,以后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成矫又是狂笑几声,拾起先王的宝剑,口中依然念着“阿若姐姐不要我了”,准备离去。
此时,在悬崖边爬上了一个人,此人正是戈兵伍长古杰,原来他侥幸逃脱,没有被杀。此时他看见成矫的身影,正拿着剑,又看见秦王的身影,于是他不假思索,拾起刚才樊于期跳崖前遗下的那根长枪,向成矫冲去,高呼说:“卑职救驾来迟,请大王恕罪!”
“霸王回马枪!!”
他冲到成矫背后,一个回身,整支枪刺穿了成矫的胸膛。
成矫呆呆的看了看自己胸前突出的长枪,问秦王说:“王兄,你不是说放过我吗?”然后就气绝身亡了。
阿若一阵惊呼,晕倒在地上。
古杰跑到秦王身旁,跪下对秦王说:“卑职侥幸脱难,救驾来迟,请大王恕罪。如今逆贼已诛,大王可安心回朝。”
秦王哼了一声,也不看古杰,转身勒马便走。
智发对古杰说:“你这回立功了,可你也闯祸了,我可爱的小伍长,你可真可怜呀。”
秦王回头对智发说:“天师不见得很好,同样很可怜。”
智发立即追向秦王,不断地说“大王恕罪”。
秦王嫌智发很烦,就赏了他一个拳头,说:“从刚才领兵来安城,你就一直在叫大王恕罪,你不嫌烦我倒嫌烦呀!”
夕阳的余晖照在成矫的尸身上。成矫的尸体跪了下来,头低垂着,似乎在为他的所作所为忏悔。同样是夕阳,几天前的夕阳下是一片彩蝶,为秦王的大婚祝贺;这天的夕阳,却使那用血流成的河染得更加鲜红。安城的婚礼场地不会再有人使用了。
回到宫里,却见李见泉在书房里等候着秦王。
秦王一见李见泉,便哈哈大笑起来,李见泉向秦王行礼,秦王上前扶起李见泉,拍着他的肩膊说:“你这次立了大功,我得好好赏你。”
“大功?”
智发等人不解,秦王解释说:“天师、古杰和右丞都护驾有功,可是都不能赏,就只有李见泉能赏。”
智发问:“为什么?他这个华阳宫守除了来告密说成矫会造反外,还有什么功?我等追随大王,伴大王出生入死难道还不及他吗?”
秦王说:“天师不是觉得奇怪为何会有救兵吗?这便是李见泉的功劳。”
秦王顿了一顿,说:“我出发到安城之前,便吩咐李见泉紧随我们左右,但必须隐藏好自己,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若成矫真的叛变,就立即用轻功飞到我安排在城外一百里的军营请救兵,并且把仲父请来。”
智发说:“有救兵又怎么样?要不是我冒生命危险,冲出石屋找他们,他们会救得到大王吗?”
秦王不屑智发,说:“天师挺会邀功的,不知道那时是谁在不屑我,谁说要出去就自己出去呢?要不是我跟月儿把你给踢出去,你会出去吗?”
所有人都哦了一声。
智发的脸胀红了,说:“那是生死关头,谁都会这样呀!谁叫大王不先说明有救兵。”
秦王哈哈一笑,说:“看你那副看不起人的德性,就该让你受受苦。这次你功过各半,赐赵高为你的近侍。”
智发一脸土色,说:“大王,功过各半不是应该不赏不罚吗?为何要惩罚我呢?”
秦王奇怪说:“这哪是惩罚,赵高侍候我侍候得非常好,我都不舍得把他让给你呢,要不是现在有月儿侍候我,我才不会把他给你。”
智发说:“右丞也立了功,怎不把赵高让给他?我是十分愿意的,毕竟我的功不及右丞保护太后有功。”
秦王皱了皱眉,对罗志说:“右丞的功是挺大的,但右丞为何要煽动成矫造反呢?”
罗志立即跪了下来,说:“微臣该死,不防九日子之言有诈,才造成今日恶果,臣罪该万死。”
秦王问:“九日子如何说?”
罗志说:“出发往安城前一天,九日子到了寒舍,要微臣告诉成矫,说大王将与阿若公主成婚。微臣不明其用意,但他不肯说明,说此举有助大王将来统一天下,这事微臣到现在都参不透。”
秦王哦了一声,不作声良久,智发说:“这还不明显,要大王享齐人之福,而且有了赵楚这两个向来善战的国家相助,要统一天下简直如虎添翼。如此说来,右丞居功至伟,赵高就不得不让给右丞了。”
秦王瞪了智发一眼,说:“即使右丞怎样说,事实始终不是事实,能办到的事,就是煽动了成矫造反,他的用意,我大概也明白了。”
此时戈兵伍长古杰发话,说:“大王身世之迷一日不得解,一日是大王统一天下的绊脚石。而成矫乃先王除大王外的唯一儿子,也就是最能危及大王宝座的人,趁此机会铲除了成矫,大王日后就可安枕无忧。此正是安柱之术的要义之一。”
秦王大拍手掌,赞古杰说:“伍长果然勤读书,看来会成为大将之才呢。只是……”
秦王又静了下来。智发对古杰说:“你不是很了解秦王的吗?快说来听听,只是什么?”
古杰摇摇头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安柱之术没提及此。”
秦王叹气说:“其实罪不在成矫,是身份地位和时势让他反的,让他走上不归路的。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怎舍得他离我而去的。再者,先王临终前千叮万嘱我要好好照顾成矫,不得让他有半点闪失,怎料他……唉!”
古杰跪了下来,请罪说:“卑职罪该万死,在此向大王请一死罪。”
秦王扶起古杰,说:“伍长领五百抗万兵,英雄无敌,救驾有功,我不会处罚你的,只是这次你杀了成矫,我也赏不了你,继续当伍长吧。”
智发看这个不能赏那个也不能赏,说:“大王大王,怎么赏李见泉那淫贼,请大王把赵高赐给他吧,这样对他是最好的奖赏。”
秦王问李见泉说:“李卿家怎说?”
李见泉听见“李卿家”三个字,笑得不见眼睛,整个淫贼的样子原形毕露,他说:“我的要求并不高,待我像从前一样好。”
智发抢在秦王开口前说:“这句话有毒呀,大王!”
秦王说:“我明白李卿家的意思,但阿若公主终有一日会离开秦国的,到时你就没有调职的机会了。”
李见泉想了想,说:“那任凭大王差遣。”
秦王说:“李见泉听命,我封你为禁军督教,即日起替代反贼樊于期为督教头,领禁军三十万。”
李见泉高兴得跪了下来,忙说“谢大王恩赐”,然后眼泪口水鼻涕流成一团。
看见李见泉的样子,智发也眼泪口水鼻涕流成一团,秦王见样,笑说:“天师也为李卿家而感动落泪吧?”
智发拭了拭眼泪,啜泣着说:“不是的,大王。既然大伙儿都安排好了,那赵高还是在我这里,我能不哭泣吗?”
秦王又是大笑,说:“哦,天师这是喜极而泣呀!”
次日早朝,乃秦王大婚后的第一日早朝,理论上应是文武百官相贺,但朝上鸦雀无声,所有大臣都等着秦王解决成矫造反的余事。
只听秦王说:“嬴成将军听令。”
嬴成立即出列跪在大殿正中央,秦王说:“嬴成将军率兵卫我母后,使至满身伤痕,与成矫樊于期等反贼搏斗,居功至伟,如今我封你为骠骑大将军,从今日起,将军便是我大秦最高统帅。”
嬴成自成矫造反一役之后,的确整个人变了样子,从前的他成熟稳重,如今的他,身上脸上多了很多刀疤,看上去除了成熟稳重外,还多了些沧桑和杀气。今天的他,的确能与当日的王翦相比了。
接着秦王命右丞罗志听令,说:“右丞煽动成矫造反,理应诛灭九族,但念其受他人唆摆,且护驾有功,并出色地完成了我大婚的布置,使六国使节尽皆惊叹,我不作出任何处罚,许你官居原职。但想不到右丞如此好武功,从今起,命你协助李斯训练我大秦的特种部队。”
罗志听到“协助”一词,心中很不是滋味,但强忍了下去,勉强地笑着谢大王恩。
秦王脸色一沉,说:“樊于期逆贼领兵造反,虽跳崖身亡,但死有余辜,令搜查全国与樊于期有关的人物,无论九族与同窗,一率当诛,原樊于期属下,均发配边疆。”
说完后,秦王静了很久,众臣都在等着秦王如何判成矫罪。
只见秦王的嘴抖了抖,颈的筋都现了出来,看来很激动,然后又平伏了,说:“成矫领兵造反,已被戈兵伍长古杰杀死,由即日起,废除成矫所有勋位,从大秦王族谱上除名。”
“混账!”从后殿传来了声响。
见华阳夫人由她弟弟芈灵扶着,从后殿走了出来。
殿上众臣立即下跪请安,华阳夫人也不叫平身,指着秦王就开口大骂:“你这个逆种,连你亲弟弟也杀,如今还要把他的勋位和名字都除掉?你眼里还有你父王吗?还有我们大秦的列祖列宗吗?”
整个大殿上顿时寂静一片,大臣们连头都不敢抬起,想必此时华阳夫人的脸上一定青筋爆现,而秦王则一定面有难色。
却听秦王冷冷的说:“祖母,到底是谁害死成矫弟弟的,是谁使成矫弟弟失掉勋位、族名和性命的,祖母您心里大概也有数了。请祖母回寝宫去吧。”
华阳夫人一阵冷汗,想起当天怎样唆摆成矫造反,又怎样安排樊于期随其左右,脸沉了下来,也不出声。由芈灵扶了进后殿。
“姐姐,怎么办?“芈灵问华阳夫人。
华阳夫人瞇着眼,似乎在计量什么,说:“我不会让成矫白死的。”然后就回华阳宫去了。
上朝之后,罗志回到府上,却见占老板已等候多时。
占老板问:“丞相,怎样怎样?”
罗志哼了一声,说:“官居原职,但协助李斯。”
占老板呆了会儿,说:“丞相莫生气,那事已准备好了,明日我命人放出消息,很快就不会再有李斯,不会再有任何人左右丞相了。”
罗志说:“以为借占老板的心思,在婚礼一幕讨好大王,就能邀个大功。谁知道被九日子摔了一把,这狗养的家伙!”
占老板说:“谋士一类本不可信,丞相日后飞黄腾达,可不要忘了小人呀。”
罗志瞥了瞥占老板,冷冷的笑着说:“占老板要是真的能帮我除了李斯,好处当然不会少了你的份。”
次日,咸阳城内四处传播着一个消息:“秦王在安城之时,左丞李斯与一众外臣在朝廷上垄权,所有下臣上奏的奏章,均由外臣和李斯审批,内臣无从干涉。”
所谓外臣,就是非秦国国民的、从六国或六国以外慕秦之威名而来的大臣,在朝中占有六成职位;而内臣则是秦国本土国民的大臣,只占朝中职位的四成。为何外臣会占职比内臣多?因为秦国自古以来有礼于士,且古代秦国不少名臣都是外臣,如范雎、商鞅和张仪等,所以秦国多外臣亦不奇怪。
很快,消息传到了朝廷之上。秦王不相信李斯是垄权之人,问李斯说:“我在安城之时,李卿是怎样处理奏章的?”
李斯恭敬地说:“臣会先阅奏章,然后朗于大殿之上,与众大臣商议,然后再作决定。”
秦王又问:“众大臣包括所有的大臣?”
李斯说:“当然,不论文官还是武官,不论是外臣和内臣,都参与了讨论,并且由一众重要大臣决议。”
秦王相信李斯的话。然后秦王召了几个外臣问话,结论和李斯一样。
但召来的内臣却这样说:“李斯会先阅奏章,然后朗于大殿之上,但不得与内臣观看奏章上的内容。内容是真是假,外臣和李斯才知道。与众大臣商议是真,但内臣的建议通通否决,外臣的建议通通接纳。所谓由重要大臣决议,重要大臣有六位,加上李斯七人,当中有五个是外臣,内臣根本无决议权。”
秦王对两方人的说话完全不同甚感头痛,他坚信李斯不会垄权,但召来的内臣由重要大臣到最低级的大臣都这样说,无一不同,实在使人费解。秦王又翻阅了那些大婚期间上奏到朝廷上的奏章,的确有某些是处理不当的,而且也都是外臣决议通过,而内臣投反对票的。但李斯又为何如此正明地把这些事实都如实写下呢?他大可以改成内臣也投赞成票的。
秦王苦思不得其解,而城中所传的越弄越旺,很快消息传到了全国。有不少内臣联名上书要求把李斯罢了。也有外臣联名上书说内臣们捏造事实,陷害李斯。秦王心里十分不安,慨叹为何一波未停一波又起。成矫作乱一事,还尚未完全平息,这回又传来了这种消息,非要他处置他所信任和重用的李斯不可。此时他心里忐忑不安,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他决定去找一个人。
吕不韦,对,这个将李斯交付秦王,要秦王重用李斯的人。
秦王来到城东吕不韦的府第,这座府第曾是天下文人雅士智者谋士聚集的地方,如今已变得冷冷清清。秦王走进府第,看着四周的摆设,也全都失色了,叶子有的枯黄了,池里的鱼也不见了,只剩下一潭浊水。秦王叹了一声,走到正厅。此时吕不韦正在打瞌睡。
“咳咳。”秦王咳了两声,吕不韦惊醒,见是秦王,立即拭了拭眼,站起来行礼。
秦王止住吕不韦,并扶他坐下,自己站着。
吕不韦说:“大王这样做,草民是受不起的。”
秦王说:“仲父说的是什么话,一日为仲父,终身为仲父。怎么教仲父对我行礼。”
吕不韦微笑,顿了一顿,说:“大王来此,是为李斯的事吧。”
秦王点头,问:“当日仲父把李斯交托给我,并命他作我的老师,教我天下事。我想这人应是辅我统一天下的不二人选,但今日却……”
吕不韦叹了口气,说:“李斯呀李斯,这回我也救不了你呀。”
秦王不解,问:“仲父何出此言?”
吕不韦说:“当日他为我门客时,我偏不重用他,他不解,我告诉他,要是我重用了他,大王就不会再用他了。正是因为这样,才把他献给了大王。他也很庆幸得到了大王的重用。但……”
秦王心急,问:“但怎样?仲父请直言。”
吕不韦吸了口气,站了起来,踱了两圈,说:“大王还是自己作主吧,仲父已是一介草民了,不能干涉朝政的。”
秦王又心急,说:“那仲父当日为何要离开朝廷呢?”
吕不韦一笑,说:“大王心知肚明,你身世的事情,总有一天会困绕着你的,所以我离开朝廷,避开谣言。”
秦王说:“那如今成矫造反一事已平息,我的身份也证明了,仲父可否回到朝中帮我呢?”
吕不韦眼角有泪,大笑几声,说:“小狼长大了,就得吃掉大狼,不吃掉大狼,小狼是永远长不大的。”
“这……”秦王不解。
“大王还请回去吧。”吕不韦请秦王离开。
秦王问:“那李斯呢?他该怎样处理。”
吕不韦微笑着,像个父亲的样子,说:“大王,李斯是不是个人才,该不该重用,大王心里是知道的。”
“这……唉!仲父不用送了。”秦王说罢离开。
回到王宫,秦王发现罗志正在等他。罗志这个右丞,早就想把李斯铲除,自己独揽大权了。他到底会跟秦王说什么呢?难道他有更狠毒的东西,能置李斯于死地?欲知后事如何,且看《盛秦英雄传第十回谏逐客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