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内没人搭话,只是隐约听到琐碎的唰啦声。
“姑娘,你开开门,我把衣服递给你。”向前妈心平气和地说道。
“这么快就把我的衣服拿来了?”尚云充满惊喜地问道。
“你的衣服,向前没有去拿,这是我早年穿的衣服,你就将就着穿吧!”向前妈平心静气地解释道。
“哦,这多不好意思啊?!”尚云颇难为情地说道。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我当闺女时穿旧了的。”向前妈为了尽快打消尚云的顾虑,很是谦虚地说道。
‘咔吧’一声响过,洗手间的门打开了一条缝,尚云探出 头来瞅了向前妈一眼,颇娇羞地说道:“谢谢你,阿姨!”随即接过衣服。
“还用我帮忙吗?”向前妈很柔和地问过,随后说道:“有事的话,你尽管吱声,别不好意思。”
“你老去忙吧,我自己就行。”尚云说着便将洗手间的门给关上了。
向前妈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放弃为尚云服务的念头,心事沉重地回到她的工作岗位,继续烧制她的菜肴。
向前像一截木桩一样,仍旧坚守在厨房重地。并目不转睛地监视着滚开的汤锅。
“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到客厅里等着吃饭就行。”向前妈眼见向前今番难得这么听话,颇快慰地说道。
“嘿嘿,你看,这锅子没跑了吧?”向前对妈妈夸功道:“其实,它跑了好几次,我都力挽狂澜把它给抓回来了!”
“傻小子,别跟老娘耍贫嘴了,这锅里面一个劲地滚开,你也不知道把它端下来,或是关掉煤气!真是不拨不转,像个木头疙瘩!”向前妈嗔道。
“我把煤气拧小了,你怎么就没看出来呀?!”向前朝妈妈做了个鬼脸,嬉笑道:“若不是我,你的汤锅早就水漫金山了!不表扬俺不说,你还夸奖俺是个木头疙瘩,真是的!”
“呵呵,看来是妈妈藐视了你的成绩,要不妈妈就在那木头疙瘩的前头,给你加上一个震撼人心的靓词,你说行吗?”向前妈也难得和儿子这么说笑一会儿,颇开心地说道。
“嘿嘿,妈妈你能有什么靓词啊?要知道,你们念书那会儿,说的最多可是无产阶级专政、文化大革命就是好、忆苦思甜、斗私批修等等等等的陈谷子烂芝麻呀!”向前打趣道。
“小子,你可别小看了你妈!我想当年也是小山村 里出的第一个中专生啊!”向前妈颇自豪地说道。
“那么,你说说看,赋予我一个什么样的震撼靓词呀?”向前忽然觉着妈妈年轻了不少,笑呵呵地问道。
“嘿嘿,叫你超级(!)木头疙瘩行吗?”向前妈嘿嘿道。
向前情不自禁地朝妈妈伸出了大拇指,感叹道:“妈妈,你还真赶形势。不过我问你,你是怎么想起来的啊?”
“你没看现在的网上、电视上、报纸上都铺天盖地的沿用这个词吗?”向前妈掰着手指对儿子说道。
这时,尚云满脸娇羞地走过来。
向前立刻打住和老妈的说笑,招呼道:“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啊?”尚云说话的同时,特意挤出一丝笑容赏给了向前。
“不会吧?你若是没事的话,怎么磨蹭了这么长的时间呢?”向前有些不相信地反问道。
“你盼着我有事啊?”尚云有些不高兴地问道。
“看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会盼着你有事呢?”向前知道尚云曲解了他的意思,立马解释道:“你安然无恙是再好不过的了,不过我是怕你有不舒服的地方,你不好意思说,再给你耽误了病!”
“呵呵,把没事说成有事,那才叫有病呢!”尚云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大可放心,我、没事!”
“哈,这样最好!”向前不想惹尚云不高兴,特别是在妈妈跟前。于是岔开话题说道:“现在的饭还没做好,你到客厅里先稍等吧!”
“不打搅了,我想跟阿姨说一声,我得回家了!”尚云说道。
“这样怎么行呢?你好歹也得吃了饭再走啊!”向前妈立即走出厨房,拦住了尚云的去路。
“向前刚才不是说,让我穿上衣服回家吃饭吗?”尚云眼见向前妈真诚地挽留,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道:“他好像怕我在这里待久了,吃了你家的饭似的。”
“向前,你这木头疙瘩,你真是这么说的吗?”向前妈转脸质问儿子。
“我那是在跟她开玩笑呀!”向前白了尚云一眼,气咻咻地说道:“你不懂的什么叫幽默,以后我可不跟你说笑话了哈!”
“阿姨,现在正是中午,我妈妈会等我回家吃饭的。再说,我家去的晚了,爸妈不放心呀!”尚云没再理会向前,对向前妈说道。
“给你家里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吗?”向前妈着急上火地说道:“不就是一顿饭吗?你何必这么在意呢?”
“我的手机让水泡了,好像打不出去了。”尚云解释道。
“用向前的手机打!”向前妈随即转脸对向前招呼道:“把你的手机拿来,让人家姑娘用用!”
“我的也泡了,还是用咱家的座机打吧!”向前有些尴尬地说道。
“你们不说你们的手机都泡了的话,我还真忘了问你们了,你们头午是怎么搞的呀?咋都落水了呢?”向前妈突然问道。
“……”尚云那张稍显蜡黄的脸立刻变成了一块大红布。
“我不是说了嘛,不到问的时候,你问了我们也不可能告诉你!”向前有些赖皮地说道。
“什么是该问的时候呀?你现在就给我说,若是你有对不起人家姑娘的事,我饶不了你!”向前妈急切地催促道:“快说!”
“我饿了,饿极了!哪有力气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啊!”向前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若是真想听的话,等我吃饱喝足了,再给你老人家分解!”
“也行,我这就给你们伺候饭。”向前妈无可奈何地应承道。
尚云知道在这里待久了,将是她演绎无奈与尴尬的是非之地。三十六计走为上!想到了,就得付诸于行动。尚云突然启动脚步,越过了向前妈,朝门口走去。
“你给我站住!”向前几个箭步跨到了尚云的近前,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嘿嘿道:“嘿嘿,你不接受俺妈的讯问,就想溜啊?”
“我觉着,这么长时间地打扰你们,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尚云没法,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今早临出门时,我答应妈妈,回家吃午饭的!我家去的晚了,她会担惊受怕的。”
“呶,你先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吧!”向前手指电话机,对尚云吩咐道。
“俺不,你让俺家去!!”尚云挣脱着被向前抓着的胳膊,突然幻影到妈妈在家里翘首以待、坐立不安的身影。obooko不觉眼圈一热,滚落两串泪珠。并近乎抽泣地说道:“你让俺走,俺娘不放心俺!”
向前见不得有人在他的眼前落泪,此时看到尚云的表现,不觉心头一震,并立马将束缚尚云的手抽回。
这时,向前妈顿觉苗头不对,立刻放弃灶台走到尚云的身边,且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你若是这么哭哭啼啼地从我家里走了,我也是不放心呀!要不,等你的情绪稳定点了,再走吧!”
“俺再不家去的话,俺妈不放心俺!”尚云泪眼婆娑道。
“你把你家的电话号码说给我,我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好叫她放心呀!”向前妈劝慰道:“你既然和我家向前是同事,在我家里吃顿饭,也别觉着太难为情,随遇而安嘛!”
“俺不,俺就是要现在回家!”尚云非常固执地坚持道。
“你这么坚持着要走,是向前欺负你了吗?”向前妈觉着尚云的表现有些不对头,无不担心地问道。
“没有!”尚云抽泣道:“俺是想俺妈妈了!”
“哎哟,你都这么大姑娘了,还这么和你妈妈离不开呀?”向前妈不禁笑道。
尚云不自觉地抹了一把面颊上的泪水,没有吱声。
“吱,有你这么一个‘小棉袄’想着,你妈妈可真是够幸福的!”向前妈打趣道:“哪像我呀,向前这孩子出去一年半载都不曾想起我的。更可气的是,他心里没有妈妈就罢了,还时常地气我!”
“谁说我不想你呀?当初我在济南上大学的时候,不是经常给你打电话吗?”向前听妈妈说的话,水分不小,便大声嚷嚷道。他不知道,此举是妈妈故意将他‘抹黑’,而安抚尚云的心情。
“你给我打电 话也是在手里缺了钱的时候,让我和你爸爸给你往卡上打钱!”向前妈偷偷地狠劲剜了儿子一眼,随后大声说道:“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是咋想的啊?!无非是哄着我和你爸爸争先恐后地给你打钱而已。”
“就算你老人家是诸葛亮,俺服了还不行呀?!”向前终于领会了妈妈的意图,开始有意和妈妈步调一致。
“还算你这木头疙瘩有良心!”向前妈故意咬紧牙关说道。
“妈妈,你刚才不是赏给俺了一个靓词吗?你怎么压在箱底不用了啊?”向前嬉笑道。
“我压在箱底干什么呀?给你留着呀?”向前妈嘿嘿道:“嘿嘿,就凭你刚才的表现,我看你用哪个词还是有点不够格,所以我就把那个词放在锅子里给炒了!”
这时,尚云兀自生出的悲伤,已经消散。因为一时还转不过弯来,便紧绷着脸静听母子二人说相声般的对话。
向前妈感觉自己的功夫没有白费,心里宽松了许多。
“那么个时髦、亮丽的词汇,你怎么给俺炒了呢?”向前故作惋惜地说道。
“你的同事来了,我们家里的菜又不够丰盛,就只好炒了它,来装点一下席面了!”向前妈很认真地说道。
“嘿嘿,妈妈,你这么热情地招待我的同事,你真给我面子!”向前笑道:“有点遗憾的是,把赋予我的那么好的词汇给烹饪了,我今后可就是一个极普通的木头疙瘩了啊!”
“什么词汇能够炒着吃啊?!”尚云顿觉他们母子说的奇离古怪的,欲知详情,便惊问道。
“超级!”向前见尚云终于恢复常态,不禁乐呵呵地说道:“妈妈本来叫我‘超级木头疙瘩’的,结果把我的封号给炒了,我现在也只好化超级为平常了!”
尚云犯了一会儿琢磨,颇激动地喃喃道:“我知道你们是为哄我高兴而设的局,虽然有些夸张,但我还是很感激阿姨的。”
“怎么是夸张呢?”向前妈正色道:“是真的!”
面对自己设的局被听众尚云戳穿了,向前妈还说的这么言过其实的绝对,向前和尚云不免怔怔地看着她,看她如何化空洞为真实的。
向前妈也不顾及向前和尚云的冷眼旁观、及怀疑态度,顾自颠颠地回到厨房里。不多时,她便端着炒勺来到向前和尚云的面前。并笑嘻嘻地对向前说道:“小样的,你以为妈妈蒙你呀?你看这是什么?!”
向前和尚云均探头观瞧。
“这不是炒鸡肉嘛?!”向前惊讶地咋呼道:“这和你说的也挨不上号呀?!”
“谁说挨不上号呀?”向前妈正色道:“傻小子,这炒鸡,不就是‘超级’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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