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阳见他这样,脸上也是一片惨然,“我同天枢那时候就每日陪着少宫主在这池边看着。他只在宫主面前哭得了那一回,之后他便是看着那些工匠为那秋千忙碌,为那秋千伤神,为那秋千送命,他虽没再哭过,却终于也不再笑了。”开阳低了头望着那深不见底的池水,“等秋千建成的时候,统共去了十七条人命。少宫主全记得了,脸上然再现出难过的表情。我同天枢却是知道的,他心里定是极悔的,只是他若再露出那悔意,宫主怕是会再做些别的什么。”
“柳姬月……她为何要这样?”
听他直呼北辰宫主之名,开阳也不气恼,苦笑了道,“何必问为什么,宫主要做什么,在这北辰宫里自然就是天,就是地。她要少宫主这样来学责任二字,我们又岂能说得。少宫主那时也才六岁,却是真的不再胡乱说话,只是……只是子有些变了。”
莫问书听得开阳诉说,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柳姬月如此做法对着才六岁的孩童,当真让人觉得恶心,用心险恶,多大的孩子能受得住这样的惊吓?只是莫问书突然想起在更早之前飞雪就亲见了他娘一剑穿心杀了他爹的情形,比对起那些无亲无故的工匠,却倒是没有那般刺激了。
“少宫主是个极要强的孩子,宫主如此做法他心里自然有想法,时间久了,他也就……”开阳似乎是找不到什么词可以很好的讲述这番变化,停了口为难起来。莫问书却是能够明了,心里也是一片怅然,等到开阳再开口的时候,却是听得他说柳姬月对谈飞雪的教导是极严苛的,她教他如何驾御他人,她给他富裕闲逸,她教他绝世功夫,她给他悉心照顾,她教他知书达礼,她给他权力尊严,她当他做能够立于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子来养,她要他俯瞰了世间万物,心里狂的竟是任何东西也入不得他的眼。莫问书只觉得若果说柳姬月教给谈飞雪的不是用这般激烈的手段,那便都是好的,只是柳姬月心里的那些想法到她施到谈飞雪的身上时,却都是太过了的。听开阳话里的意思,似乎也都是有意为之,莫问书听得心里阵阵冰寒。却实在想不透作为教养了谈飞雪的至亲之人,她为何定要用这样的法子。江湖人都说柳姬月格诡异行为乖张,说这北辰宫歪门邪道,只是如此看来,倒当真是不正常的紧。
“那之后,少宫主有很长一阵子不愿开口说话,我同天枢只是陪着,也不敢多逗他,宫主也只叫他想清楚再讲话,并不强劝。直到有一日,少宫主竟像是没事发生一般开口跟我们说笑,那时我们也只当事情是过去了……然想……少宫主就命人寻来了这满池满院的毒虫毒蛇。天枢原是问过的,少宫主答他说,这里的东西都是他顶讨厌的,只是他越发的不要自己将来受制于人,便容不得有这些弱处叫人拿捏,强逼着自己喜欢了。”
“飞雪他……何苦如此这样为难自己……”
“怕是因为宫主也是极要强的人吧。”开阳闭了眼像是在回忆柳姬月的样子,低声道,“宫主是极疼少宫主的,更容不得他有半点差错,所以也是顶顶严苛的。那时候,少宫主或许只是害怕的心思居多,既觉察了宫主的心意,便不敢逆着她了吧。”
莫问书听到这里,终于愤恨的握了经纶,拔剑对着池边古树胡乱砍了几下,想要将心头压着的那股郁闷怨气一古脑的发泄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飞雪他原本好好的!做什么一定要将他弄成现在这样!”
开阳只是在一边看着他砍,也不去阻止,等他砍帝了,也就说道:“莫少侠你如今也是知道这些事了,天乙和天璇他们却是都不知道的。这不过都是少宫主七岁之前的事了。那之后的少宫主,已渐渐成了现在的样子。我同天枢只觉得那之前的两年,只当做是我同他之间做过的一场梦,便是在少宫主那里,也是越发不能提及的。”
“飞雪便是这样,我仍是信他。”莫问书收了剑,眼里终于不再混沌,“他即便是经受了这样的事情,他也没有变做那冷血的人,他本就不是个做恶的人,自然永远都是好的。”
“莫少侠,你能这样想少宫主的事情,开阳代天枢一起谢过你了。”开阳说着,竟是抱拳一鞠身,“我虽不得细知你同少宫主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只是除了我们这干下人外还能有个朋友这般信着少宫主,我们都是欢喜的。少宫主事实上也只得你和摇光两个朋友而已,若是摇光……摇光……他却是宫主的人,若说真心信着少宫主的朋友,也只有莫少侠你一个了。”
莫问书听得开阳一口一个朋友的说他同谈飞雪的事情,心里有些惆怅也柔软,又听得那个名叫摇光的人,似乎也像是七护法的一个,然知究竟是做什么的,但觉得北辰宫里的人虽各有各的怪异却都是真心待飞雪的,他也没有很多在意,只是心里又思及曾经月下同飞雪立的誓言,竟觉得自己那时说的话到了今时今日甚至更是坚定了。
他同开阳在这黯玄池处又说了一阵,两人一起走了回去,日头已在中空,他二人想着谈飞雪也该是起身的时候,到了殿外却发觉仆从使都乱做一团,神慌张。两人心头一紧,四下看了也见不到天璇,于是拉了个正要往外跑的使就来问话,一问之下,大惊失,原来谈飞雪的七日之毒却正是今日发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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