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莫问书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两日他脑里想起的全是儿时谈飞雪的样子,那时直来直去哭便是哭闹便是闹,即便是打砸东西也干脆利落的飞雪究竟为何成了现在这样他实在想不明白。若只说人大了总有些举止上的忌讳,谈飞雪却是忌讳的太多了,单看修养自然是极好的,心思却是深不见底的。莫问书当然记得飞雪在莫家庄时还会同他闹的那些事情,只是自他回了北辰宫至今,眼里看到的那个被那么多人恭称为“少宫主”的谈飞雪真正是思虑深广,全是不怒自威之势,若说这个飞雪是他的小飞雪,他也不敢随便去应了。想到自己同飞雪重逢至今却真正是义无返顾的一路跟了来,他不自嘲的笑了。他莫问书从没有想过会有为了谈飞雪去忤逆爹娘的那一天,如今这事真真切切的发生了,他自然知道他爹的愤怒,也明白他娘的伤心,可即便是如此,他仍是无法就这样撇了飞雪回去的。谈飞雪,就像他命里的魔障一般,即便是要回去,也是要带了他一道去的。到了那时候,若爹和娘都炕得飞雪,他自当全力解说,只是现下……他还不能离了谈飞雪,他不能,他也不愿。
他心里烦着,只听蹬外有些轻细的脚步声,还不等他做得反映,有个人推门而入。那人身上虚披着件缥的长衣,却正是他满心满脑在想着的谈飞雪。
“飞雪?!”莫问书惊叫了一声,此时已过三更,天乙之前说过飞雪早已睡下,如今怎会突然跑来找他?正奇怪着,谈飞雪已闪了身到他面前,伸手捂了他的嘴道,“轻点。”莫问书赶忙点了点头,示意他不会再喊,谈飞雪这才放了手,挨着他的边径自坐下,“你此次遇到少林的人,可有听说什么?”
莫问书原本见他深突来,脑里浮起些绮想,此时听得谈飞雪问的严肃,心里暗骂自己混蛋,正了神答道,“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难道少林出了什么事?”
谈飞雪听他这样说,犹豫了一下,轻道,“倒也不算大事,只是你们少林现下不觉得怎样,日后或许会有些麻烦。”说淡了莫问书的手,翻了过来在他手心慢慢写下了“广安”二字。莫问书凝神去看谈飞雪写的字,然而手心传来的那轻柔微痒的触感只引得他心里也一阵悸动。屋里没有点烛火,窗外洒进来的淡白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投照到地上,紧紧的贴在一起,看着却像是谈飞雪靠在了莫问书怀里一般。莫问书一时动情,顺势一拉,握了谈飞雪的手就把他按在了自己身前。
只是这一瞬的功夫,谈飞雪反了手就扣住了莫问书的腕子,人虽歪靠在他怀里,手上却施了力道,还不忘微微抬了头眯了眼笑望着他道,“莫少侠,我同你说的是正经事,你可听得?”唇角笑着,手上却加了三分力道,痛得莫问书额头泛出一阵冷汗。谈飞雪见他额上冒汗,又看他脸上神颇有些后悔懊恼,也不起身,却是抬了另一只手,轻轻替他拭了额上的汗,嘴里又道,“广安不比广宁,那和尚怕是有些歪邪的想法,只是你那镜全师兄心慈手软,太过信他,微露倪端的事情也不去查。”说着又是动了动身体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道,“原本少林变得怎样我也是懒得去问,只是广宁和尚当真算是好人,也替你说了不少在理的话。少林若有一日尊他为方丈,倒也好过广安去做。”
莫问书被谈飞雪按着神门穴,神思恍惚不得,谈飞雪一字一句都清晰入耳,刻进心里,又因为谈飞雪故意下了力扣的有些狠,痛得他不再敢做二想,倒是真的能清了神智思考起广安的事情来。
“莫问书,你现在可清醒了?”谈飞雪拎了他的手腕抬到眼前,“我若放了,你便如何?”
莫问书听得谈飞雪这样说,连忙点了点头,只是他现下被按的生痛,竟是连话也说不出。谈飞雪勾唇一笑,松了手,人然忙着起身,“你们少林如此也算是隐患重重了,广安和尚六根不净思得富贵,你嘛……”说着侧了头往莫问书颈上吹了口气,“更是清净不得,想来慧闻老和尚头痛的很。”莫问书原本收了的神思被谈飞雪这一撩拨,又有些往上涌。只是如今他知道靠着他的这个谈飞雪不是那个可以任他推搂的小飞雪,又有些气他适才出手不知轻重,故尔正了道,“你莫要这样逗我,要说话你好好的讲便是。”说着当真动了几分气,往后挪了一挪。谈飞雪只觉得身后一空,于是手撑着往前坐起,回头看着莫问书一脸微怒却多是赌气不爽的面孔,忍不住笑道,“怎么?你又想同我做些什么?”
莫问书知他故意戏弄,心里又生出几丝气来,脑里有些糊涂,一时又想不明白他深突然跑来同自己说广安和尚的事情究竟是做什么,板了脸道,“没有什么。”
谈飞雪见他真的生气,反而觉得更加有趣,倾了身抬手又去抚他的脸,“怕不是没有什么,而是刚才痛得不敢再想吧?”说着侧过身抿唇一笑,眼里尽是如丝魅惑,“你若说得出口,我便让你求得,怎样?”
“谈飞雪,你休要再戏弄我。”莫问书当真爱极谈飞雪撩人的狐言媚眼,只是男儿尊严心几次三番为他耍玩,心里也是真的生出了怒意,竟是铁了心的拨开了谈飞雪的手,皱着眉生生露了副厌恨的样子来。谈飞雪本就只是想逗他耍乐,却被他发了顿脾气,心里也不快活,脸上然做出生气的样子,反是勾唇一笑,凉道,“莫少侠正人君子,正人,君子。”他故意重复那一双字,只说的莫问书心里愈怒,羞愤不堪。见他这样为难,谈飞雪倒是觉得略有畅快,起了身走到门边,“如此,我也回去了。只是广安和尚的事情还劳你莫少侠记在心里。他日若有事,也别说我谈飞雪不知恩礼没同你讲过,且算还你取了筑良兵法的情。”说完推门而出,好不干脆。
莫问书坐在上,深深吸了口气,已然有些后悔。谈飞雪离了他的身,他终是理清了神思,听得他刚才那番话,竟是觉得说不出的冷淡见外,心里又沮丧起来。拭雪经纶二剑如今还在他身边,此时双剑并靠互依,他却有种离谈飞雪越发远了几份的心境。想起拭雪剑却是先前由谈飞雪暂托给了自己的,原本心里的甜蜜柔情却是因刚才的事情生生去了几分,不又开始疑心起来。飞雪啊飞雪……你做的事情,究竟哪件是真心,哪一件却又只是兴起?
天乙跟在谈飞雪的身后慢慢跺回寝殿,却见得少宫主的脸上现出些郁闷低落的神来,犹豫了一会,终是走了上前,罩了原本带出的披风到他身上。谈飞雪回头看着天乙,见他担忧的样子全是掩饰,却是笑了出来,“今日,还剩得两个时辰了。”天乙一愣,瞬得想起谈飞雪指的是五日毒发的事情,这三急三缓最最难熬的那一刻总算是要到了,心里想着,天乙伸手扶了谈飞雪的手,轻道,“少宫主,天乙……天乙绝不放开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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