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一笑仙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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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问书听了天枢的话,只觉得眼前一黑,脑里全是金星,他深深吸了口气,张了嘴怒道:“荒唐!这样的事情岂是该习惯的!”只是他声音略略颤抖,竟是少了些愤怒,倒像是恐惧的感觉多了些。

    天枢听他这样讲话,却也不恼怒,只见他合了扇一挥手,边上的几个使就小心地退开了些距离。天枢转头望向谈飞雪的寝殿,嘴角竟是攀上了丝无奈的笑意,低声道,“莫少侠,你可想知道少宫主中的是什么毒?”天枢见莫问书听了自己的话虽未点头,眼里却已渡上焦急盼望的神,便以扇指了那廊路道,“我同你边走边说吧。”见莫问书没有马上跟来,天枢也不回头,只是停了步子道,“我带你去见少宫主,只是天乙让不让你进得那门,不是我能管得的。”

    莫问书同天枢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微小的距离走着,带路的天枢走的极慢,莫问书也不好催他。如今是丰收待望的秋季,这北辰宫里谈飞雪的殿前却盖着层薄霜,植物虽然苍绿,溶是寂寞,莫问书的心里突的就生出几番苍凉悲哀来。

    天枢走了一段,忽然停了步子在一株粗杆的松树下,“莫少侠以为这天下最狠的毒,是什么?”

    莫问书全然没有答他话的心思,可见到天枢一副你若不答,我也不再说下去的表情,只能皱了眉丢出了句,“鹤顶红。七步断肠散。”

    似乎莫问书的答案在他的意料之中,天枢微微一笑,这笑几分无奈几分苍凉更是带着些许理当如此,“那些都是极猛烈的毒药,却是很好的毒。”他见莫问书用不解的表情看他,便又继续道,“中了那些毒的人,死的痛快,也无后顾之苦,岂不是比起少宫主来,要好的多?”

    天枢也不等莫问书再做什么反映,提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肩,自顾自道:“你若是深知自己中了种阴狠的奇毒,每年的正月里都会发作,心里会是怎的一番滋味?”他也不回头看莫问书,更不给他做答的时间,“这毒一旦发作便是一月之久,你又如何去想?”

    莫问书听了天枢的话,只觉得耳里嗡嗡直响。他真正未曾料到谈飞雪身上带了这样的毒,平日里见他谈笑风生,活的很是自在的样子,竟是半点中毒的迹象也没。他又想起飞雪双目紧闭痛苦不堪的神,心里一阵发紧,只觉得天枢口中所说这毒实在阴狠,你便说一个年头里只有十二个月,谈飞雪竟是每一年都在那剩下的十一个月里等着那整整三十天的痛苦的么?他正这样心痛着,天枢却是转过了身来,伸出三根手指对他道,“这毒发的一月里,却也是有三急三缓的。”

    “三急三缓?”

    “三日。五日。七日。”天枢收了手,一脸的惨然,“你便是等来了那种苦难,再去忍得煎熬。再去等,再来熬。反复三次。”

    莫问书显然是听不明白的,可他只觉得从脚底窜进身体里一阵阵的寒意,似乎有什么是他已经知道了然愿意去承认的在脑里蔓延开来。天枢见他的样子,即知他所想,微微摇了摇头道,“莫少侠也不用如此,你心里所想,天枢也是曾经有过的。”说着又引了路往里走去,“头上的三日,只伤心肺,若说痛苦,不过是些普通的疼痛罢了,呕出些血来都是正常的。”天枢的话说的轻松,其中的凶险却是各自了然的。他静了一会,又说道,“痛三日,便歇三日。之后便是第二回,那一次,就是五日之苦了。”

    “痛得五日,再歇得五日……么?”莫问书强做了镇定,却还是盼着天枢能驳回他的想法。

    天枢看了他一眼,不摇头也不点头,却是说得莫问书希望全无,“之后的七日毒发,亦是如此。只是一次痛过一次,少宫主为了这个,也不是没有起过寻死的念头的。”

    莫问书瞳孔骤缩,谈飞雪是何等自傲潇洒之人,竟也会想要寻死,若不是痛极,又何来的这般想法!想到这世上也会有一种事物让那个眼角眉梢全是悠然寻乐的飞雪也痛的只想一死了之,莫问书只觉得若不是个极恨了他的人,又怎会如此折磨于他?

    “人人盼的都是希望,等的全是解脱和舒畅。只有少宫主身上这毒,等来的全只有绝望,倒不若说,等到了,也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了。”

    “什么人……”莫问书想问的话却是哽在喉咙里不再能发出来,他只觉得自己连手都有些微颤起来,声音像是叫人夺了去一样。

    “下毒的人自然是极恨少宫主的。”天枢娶不答他所想知道的,“连这毒的名字,也是特意为少宫主起的。”说着他以扇代笔,俯了身在地上写下三个字,笑仙姿。

    笑仙姿!仙姿不受凡眼污,风敛天瘴烟里……本是那尘世绝不该碰触,却是生生的被讽了去。这笑的究竟是施毒的人,亦或是讽了飞雪?!莫问书只觉得连这名字都带尽了恨意,他然知十三年,若果真是谈飞雪伤了什么人的心,为何却是在他五岁的时候就恨的如此之深!又有什么人,竟会对一个只有五岁的孩童就施了这样的毒手,起了这样的歹念。“为什没想法子解毒……”莫问书自然觉得自己这话问的白目,却仍是抱着希望的。只可惜笑仙姿带给谈飞雪的全是绝望,便是叫他身边的人也一起炕到了希望。

    “莫少侠,若果此毒有解,天枢或这北辰宫中任何一人自当赴汤蹈火也要为少宫主去了这毒才是,又何来的习惯一说!”天枢说着,却又展了扇,“即便少宫主那一个月是极痛苦的,倒也是有十一个月的快活的。”天枢这话虽显淡然,也是无可奈何的了。“莫少侠,你既已来了北辰宫,想来也不会轻易离了少宫主,天枢劝你看开一些,莫要成日里这副愁苦面孔,扰了少宫主那仅有的快活。”

    “我……”

    “你大可以多想着少宫主笑的样子。这毒即叫了笑仙姿,倒不若都应了这个名,少宫主也会高兴的。”说着,天枢就强换回了有些感怀也淡然的表情,指了远处升着烟雾的地方给莫问书看,“少宫主是极喜欢那处地方的,小的时候还在那里按过秋千。”像是想起了谈飞雪儿时的温暖回忆,天枢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那时候少宫主只有这般高,宫主也并不苛责于他,成日里就是宠着,都是我和开阳带着玩的。”天枢说着还比了个五岁孩童一样的身高给莫问书看,“那一年少宫主是笑的极多的,宫主命我们做尽天下可做之事只求让少宫主欢喜起来,好叫他忘了亲眼见他娘杀了他爹的情形。五岁的孩子,倒也是真的擅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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