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一声,那扇老旧的小门被人推了开来。俯着腰走进来的是个少年人,锦蓝的袍子绣着细致的水纹,那腰间还悬着条樱草的带子。少年人伸手在鼻前撩了两下,似乎很厌恶这柴房里的气味。他抬头四下看了看,终于在柴房的一角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你还在生我的气?”
“哼。”缩在柴房一角的也是个少年,听了这话似乎相当气愤,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撇了头不去看那锦蓝袍子的少年人。
“啧啧,这回你倒是气的不轻。”锦蓝袍子的少年走了过去,伸手去拉蜷缩着的那人的肩,“莫行风,你还打算在这里过?”
“谈无笑!你滚!”被叫做莫行风的少年气鼓鼓的一手挥开身着锦蓝长袍的少年人的手,嘴里怒骂道,“你不用现在来装好心!”
那锦蓝长衣的少年,就是被叫做谈无笑的。他被莫行风挥开了手,却也不气恼,讪讪的退了两步笑道,“我央了师傅放你出来,你却是喜欢了这地方了?”
“你!”莫行风被谈无笑一句话说的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怎么也发不出来,他顿了一会后,用力的把谈无笑推到一边,狂奔一样的跑出了柴房。这时候,外面的天已是全暗了,隐隐的只能瞧见很远的天边还滚着层红红的边。莫行风吹着十月晚秋的凉风,心里满是委屈。他被师傅关在柴房里一天一,若说是他有错,他也就认了,可……想到这里,他回头去瞪那个罪魁首。
谈无笑被他这样一盯,也只是不在意的笑了笑,“行风,这次是我错,你既出来了,我们便一同去吃些东西吧。”嘴里说的亲热,步子却是停在了三尺远的地方。
莫行风仍是一动不动的望着他,眼里透着股逼人的寒气,等了半天也不见谈无笑再靠过来,于是就开口从齿逢里挤了句话出来,“你怎没过来?”
谈无笑听了这话,一挑眉,“你把经纶递来,我自然过去。”他这话才说完,就听得莫行风提了手里的长剑嘴里吼着他的名字就刺了过来。谈无笑一闪身,撩了腰间的佩剑挡下了这猛烈的攻势,“莫老哥,有话好好说,动什么刀剑。”
“我没话和你说了!”莫行风很快的还口,手上也不含糊,收了经纶剑翻手又是一刺,直向着谈无笑的肩头。
“这句也算是话了。”谈无笑嘴上也不认输,手里也不含糊,终于在几闪几躲之后,被逼得抽出了拭雪剑,“莫行风,今日你既铁了心要切磋,我就奉陪到底了。”月黑风高天,两人剑剑相抵,时尔上树,时尔飞檐,竟是打的好不痛快。百来个回合后,莫行风突然垂了肩收了经纶剑转身就往外跑,全不去理刚才还同他斗的激烈的人。谈无笑见他这样,也瞬的收了拭雪剑,却是一个飞身跃到了莫行风面前,拦了他的去路。
“让开!”
“你听我说完再发脾气可好?”
“不听!”
“啧……”莫行风这个态度惹的谈无笑不摇头,指了他道,“你是牛投胎的么?这般死犟。我只是想告诉你,谢家的大没死,那管事的老儿也没死,替他们赶了马的那个小孩也好好的。”谈无笑每说一句,就看莫行风一眼,整句话说完,见莫行风当真松了肩膀,脸上现出些惊讶的神来,也就走了过去,和他面对面的站着,轻道,“可还有气?”
“你这话当真?”莫行风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的心里已是全信了谈无笑的话,可他还是想要再问上一问,因为他还记得当时谢是在他手里渐渐凉了下去的,那老人家和孩子也是满身血的倒在了一边。怎么……怎么又会没有死呢?
谈无笑见他这样,伸手抚了他的肩,“行风,你要信我。”
“为什么……”
“你陪我去吃东西,我自然告诉你。”谈无笑说着,做出副挨了饿的样子,还伸手摸了自己的肚子。莫行风看着,只觉得哭笑不得,被关了一日一柴房的,是他;气的不能自己的,也是他,怎么如今饿肚子的,看起来倒像是他谈少庄主呢?
莫行风被谈无笑拖去了天下楼,掌柜的早就已经布好了菜,留了间房给他们两人,看来谈无笑是先有了准备,要拎他过来也是预料之中的事了。莫行风在心里嘟囔了间,只觉得自己招招都被谈无笑给看死了,只是现在被那满桌的菜熏的肚子也狂叫起来,顾不得郁闷就先吃上了。谈无笑见莫行风那风卷财的吃势,自己也不动筷,只倒了杯小酒抿了两口。等莫行风吃的差不多了,谈无笑叫了小二来撤去了大部分的菜,只留了几个下酒的,摆了个杯子到莫行风面前道,“你可吃好了?我要同你说谢的事了。”
莫行风给自己倒了杯茶,点了点头,一脸严肃的看着谈无笑。
“你是知道的,谢家这回惹上的是筌毒门的人。”谈无笑说的慢悠悠的,看到莫行风点头,他又道,“人若是没死,筌毒门的是绝对不会罢休的。所噎…这人呢,”谈无笑搁了酒杯在桌上,勾唇一笑,“必定是已经死了的。”
谈无笑那个死字一出口,莫行风的瞳孔瞬的就收了起来。他又被骗了!他愤恨的拍桌而起,心里满是怒火,只是如今这怒里参着的,还有对自己的恨。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轻易的就被谈无笑给骗了?!从小到大,被眼前这个混帐骗过多少回自己已是不记得了,可从前的那些事,他莫行风只当是兄弟间的嬉闹,笑过怨过也就算了。如今这三条人命,却是在他谈无笑手里被夺了去的!他竟然还笑!笑的这样淡然轻松!莫行风只觉得自己才喝下去的茶,竟像是酒一样烧了喉咙,烧了心。
莫行风这副样子,在谈无笑眼里自然是见得多了,虽然如此这样的怒仿佛是第一次,谈无笑却也是不急的。他慢吞吞的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嘴里丢了句话出来:“死过再活就是了。”
“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莫行风怒极反笑,忍不住讽了一句,眯着眼打量谈无笑的悠然自在。这人自小养尊处优,看他人的疾苦在眼里只当戏码,如今竟是连人命都戏玩起来,全不在意了么!
谈无笑知道他气得不行,被讽了也不激他,凉凉地道,“你莫爷有那心情等十八年,我可没那么多功夫耗着。”说着放下手里的杯子,“我既能让谢死得,自然也可以让她活。只是莫爷想她投胎再走一遭,呵,那看来这事还得再来过!”这一回显然是谈无笑也动怒了,丢了莫行风一个人在酒楼里,自己就跑了。
莫行风呆愣在原地,只觉得谈无笑的话古怪。难道谢当真没死?无笑没有骗他?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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