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唱高挑身材,披肩长发,一身浅灰色的职业装,反倒衬出几分俏皮。她恭敬地递过一本夹在透明夹里的打印纸,说:“向总,您那天讲的广告理念对我很有启发,是学校的书本上学不到的。我的最大困惑就是创意出奇的能力很差,另外不知怎么揣摩客户的口味,刚来的时候,以为只要嘴甜一点,人家就把广告送来了,碰过几次钉子,才知道广告的门道其实挺深的。”向天歌抻出支烟,又迟疑了一下,说:“我抽支烟啊。”沈唱笑了:“这是您自己的办公室呀。”向天歌也笑了:“总以为在会议室呢。广告这个东西,创意就是灵魂,而创新又是创意的灵魂。我给你举个例子,黄河上游的一个景点,常年在卖一种项链坠的纪念品,材质是有机玻璃的,零售价才三块钱,后来,有一个作家去考察,对景区负责人说你们这是放着河水不洗船哪,负责人不解,作家就如此这般地讲了他的想法,结果,这种项链坠被炒到了十五块钱一个,还供不应求,你猜他出的是什么主意?其实很简单,他说把项链坠剖开,里面嵌上一滴黄河水,再卖就不一样了,但是你不能直接说卖的是黄河水呀,作家给起了个名字,叫做‘中华民族的乳汁’,你看,那么一滴黄河水,在那里是取之不尽的,说它是‘中华民族的乳汁’,也不过份呀,这就叫高层次的包装和推广。”沈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真是精彩啊!真是恰当啊!一件小东西竟然触动心灵了。”向天歌说:“对了。能够拨开那根最敏感神经的广告才是成功的广告。”沈唱说:“向总,我做的这个案子是和奥运有关的系列活动,有面向小学生的巧手扮福娃,有面向老年人的夕阳红奥运情,还有我想在人民广场铺一块2008平方米的白绸子,把全市的书法家请过来,写一些同庆奥运的字样,给咱‘海都’造造势,再申请个吉尼斯纪录,这些可能有点乱,不太成体系。”向天歌说:“做广告的,特别是你们刚刚入道的,不怕想法幼稚,就怕没有想法,方案先放在我这儿,仔细看过后我再找你。”沈唱说:“再耽误您两分钟,我到广告部后一直在做文案,对业务一知半解,遇到客户问的一些有关尺寸之类的问题,总不能答得简明易懂。”向天歌说:“广告人还得练个基本功,就是身软嘴硬。身软一是指勤奋,二是指亲和力;嘴硬就是你永远要能自圆其说,永远要用自己的理解去延伸一个最简单的意思。比如关于名片的问题。稍微有点广告常识的人都知道报纸的广告版面是以名片为单位计算的,咱们‘海都’一个名片的规格是7.62*4厘米,一个整版的规格是30.5*48厘米,也就是说,一个整版被分成了均等的48份,行话就叫48个名片,但这是常规的说法,客户可能会问,那日报和晚报为什么是一个整版40个名片呢?其实没有为什么,就是因为日报和晚报一个整版的规格是35*48厘米,比‘海都’的尺寸宽,这么解释没有一点错,但这不是理念,你应该这么说,‘海都’的开型是瘦报,是国际流行的一种开型,很人性化,便于读者在地铁等公共场合阅读而不至于影响到旁边的人,这就挂上了咱们‘海都’的定位,品质生活,品位人群。你看,本来只是个名片尺寸的数学问题,这么一发挥,就变成了办报的理念问题。” 沈唱由衷地佩服:“向总,您就像百变金刚,这么枯燥的事情竟然也能编出花来。”向天歌说:“广告人就该是这样,永远不能黔驴技穷,永远不能承认失败,即便摔倒,也要提前摆好姿势。”沈唱说:“向总,从来没见您发过那么大的火,着起急来,您也蛮凶的。” 向天歌说:“你不知道,‘海都’太脆弱了,再也试不起、等不起、输不起、赔不起了,如果我们内部全无章法,不用对手出招,自己就先稀里哗啦了,你说能不急吗?不过,情绪过于激动说明我还不成熟呀!” 沈唱说:“我倒想请教您心目中的成熟标志是什么?”向天歌说:“很简单,就是不再轻易被触动。” 沈唱辩白:“那不就是冷漠嘛?” 向天歌摇头:“还不完全一样。冷漠是蛇,只是匍匐,成熟是狮子,卧在草丛里,一直观察,然后悄悄地跟随,直到确认有了把握,才会一跃而起。”
管天亮回来了,仔细看了一遍传真,不屑地说:“瞧这官腔打的,好像没人知道他们那点底细似的。” 向天歌说:“无奈归无奈,大流儿还是要随的。吃点儿、送点儿、玩点儿,‘三点儿’串成一线后,大事不知不觉地就化小了。什么叫‘1倍以上5倍以下’,实际上就是给你留出了运作空间。就高还是就低,幅度掌握全在他们手里了。”这种技巧,向天歌现在已是驾轻就熟,而且屡试不爽。
管天亮和市工商局广告处的任处长非常熟,但后来实行属地管理,“海都”划归办公地点坐落地的海心区工商局管理。向天歌一直想将区工商局广告科的郎科长约出来认识一下,但是一天忙到晚,两边的时间总也凑不到一块,一推再推,直到推出了事。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找个地方让任处长作陪和郎科长聚一聚。
管天亮上了车,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张cd推进盒仓,车里马上响起了张惠妹的《我可以抱你吗爱人》:“就要分东西,明天不再有关系”,没想到那个喜欢蹦蹦跳跳的丫头也能唱出这么凄婉的歌,向天歌想,人的可塑性真强呀。
管天亮专注地听着,忽然说:“这人哪,分了和、和了分的,干什么呢?”
向天歌“扑哧”乐了,说:“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个笑话来。说一个人跑到上帝那里希望要个长寿的办法,上帝说这不难,关键在你自己,首先你要不贪酒,其次是不抽烟,最后是少近女色,那人说一我烟酒不沾,二我对女人不感兴趣,这会轮到上帝纳闷了:那你活那么大岁数干嘛?”向天歌接着说,“老管,明年我就四十了,这是个最尴尬的岁数,大不了你几岁的人都纷纷功成名就了,小你几岁的人单看那往上冲的势头就得把你吓个半死,而且,按现在的用人标准,35岁的人就像快收摊时的菜,卖不上什么好价钱了,所以,要是再干不出个名堂来,可就真的没戏了,可是,40岁也还能给人留一点可怜的幻想,考研了、出国了、下海了、升官了,反正每一洼水里还都有扑腾一下的可能,只是心气高了,低水平徘徊的事情就不屑一做了。现在年轻是最大的资本,和青春相比,任何东西都不值一提。” 管天亮说:“这么说,你就是刺激我了,你奔四,我奔五,你正处,我副处,那我还扑腾个什么劲儿?” 向天歌逗他:“谁让你喜欢张惠妹呢?还把cd揣在包里,真没见过这把岁数的‘粉丝’的,咱运营小组里,就你一个鹰派人物,谁撂挑子,你也不能撤出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