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未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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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结婚进行曲从司琴小姐的指间流泄出来,带著香味的姬百合,在礼堂四周结出一团团锦簇热闹,穿著隆重的宾客,望著从长廊一端徐徐走来的新人,莫不同声赞颂。

  多亮丽的一对璧人啊!器宇轩昂的新郎有一双浓比飞墨的眉毛,眉毛下镶嵌著深邃瞳眸,彷佛一眼就能透视人心。高挺的鼻子,宽而薄的唇,然唇边正挂著不耐和厌烦。深蓝色西装包裹在颀长的身量上,把他衬得更高挺,他是个支手撑天的巨人。

  他叫工藤新一,工藤企业的董事长,工藤以研发玩具起家,这些年跨足电玩软体领域,推出许多套口碑卖座俱佳的软体之後,慢慢地走上国际舞台,把触角伸入各个国家。钱,他是赚够了,继续扩展事业纯粹为了满足心中成就,满足无法餍足的控制欲。

  新娘名字叫毛利兰,一百六十公分的个子不算高,但身材比例很均匀,淡淡的蛾眉、不算大但灵活慧黠的眼睛、菱形红唇,小小的梨窝贴在颊边。原则上,她并不艳丽动人,但她很可爱,非常非常可爱,滴泪、一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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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轻易夺走众人的偏心,得到所有人的支持。也因此,她才能以胜利者之姿走上这方红毯。

  兰大学刚毕业,还没进入社会当新鲜人就急急走入婚姻扮起工藤新一的新娘。也许换了别的女孩会觉得遗憾,总觉得还没尝够人生历练,马上就跌入一场不自由,太不明智。但她不这麽想,她已经朝朝暮暮等过好几年,为的就是这场婚礼,即使要拿她的自由、拿她的幸福来交换,她都乐意。

  勾住工藤新一的手,倚著他一步步缓慢往前走,兰觉得好快乐,她终於要成为他的妻子、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把捧花轻轻上提,凑近鼻子,花香沁入鼻翼间。幸福就是这种滋味吧!从此他的生命有她、她的生命有他,两人再也不容分割。

  仰头望身边人,他脸上的线条刚硬,不悦填满瞳眸,他目不转睛地直视礼堂前方的牧师,似想将他一口吞噬。他在生气,很生气、非常生气!兰知道他的怒焰,抿抿唇,笑变得不自然。

  她把专注力放在前面的花童身上,两个小小的身子里在礼服当中,一路把篮里的亮片往地上撒,缤纷亮丽的各色屑纸在空中交织过灿烂後,纷纷坠落地面,踩过亮片、踩过红毯,她一步步走入她的婚姻。

  她心底明白,等在後边的婚姻是一场辛苦硬仗,但是她必须挺直腰杆往前走,不能畏、不准惧,是赢是输关系了她的一生。

  重新整理起笑容,再挂上时,没了僵硬勉强,只有勇敢坚强。

  走近前席,她握握工藤爸爸、工藤妈妈……不,她握握公公婆婆的手,笑著感激他们的支持,要不是他们,她无法顺利嫁给工藤新一,嫁给她朝暮思念的男人。

  「新一,兰交给你了,你一定要让她幸福。」工藤优作叮咛儿子。

  「我们的协议中没这一项,恕难从命。」冷冷的拒绝後,他不再搭话。

  「死小子,你……」说著,他就要发起火。

  「爸爸,他会好好照顾我,你们不要担心。」止下两人对峙,兰露出安人心神的笑容。

  「兰,你一向懂事,往後要委屈你了。」工藤家母亲―工藤有希子,拭拭泪,心疼她的处境。

  「我不委屈,我很幸运也很开心,委屈的是新一哥哥,我会努力让他慢慢不再觉得委屈。」她承诺。是的!不让他再觉得委屈,是她往後最重要工作。

  「说完了吗?」工藤新一冷冷地阻止他们的交谈。

  「说完了。」一点头,她用眼神叫两个老人家放心,忙跟上他的脚步。

  在牧师跟前站定,兰透过头纱,望向她的丈夫,喜欢他的眉,喜欢他冷冷的眼,喜欢他老带著嘲讽的唇,喜欢他对她淡漠的态度,从第一次初见面,她就爱上了他,因为爱,她减低丧父之痛,因为爱,生命又有了希望。

  丈夫,他总算成为她的丈夫,工藤太太……她真喜欢这个称呼。

  「毛利兰,你愿意嫁给工藤新一先生,从此荣辱与共、祸福共享?」

  「是的,我愿意。」她启唇,清亮的声音在空气间回荡。

  「工藤新一,你愿意娶毛利兰小姐为妻,从此荣辱与共、祸福共享?」

  他动动唇角,声音没发出,抬头侧视,她看见了他满心不耐。

  「他说愿意,他愿意娶我为妻,愿意和我荣辱与共,祸福共享。」兰再度开口,清朗的声音再度传达她的意愿。

  全场的人都在看她,新郎的讥讽和新娘的热烈造成满场尴尬,低低的耳语瞬地在礼堂扬起,人家在猜测著他们关系,甚至有人恶意地预测起他们离婚日期。

  工藤新一好整以暇地看向她,看她成了笑话,看她被缚在众人的目光中挣扎。

  她知道,不能向他求救,因为他站在他们那边,也期待著她喊出放弃,苦笑在唇边一闪而过。毛利兰,你必须沉著!在他同意这个婚礼时,她就知道,不够勇敢绝对走不过这一段。

  深吸口气,再展颜,她的颊边又挂上笑容。「对不起,我的确是迫不及待,因为新一是世界上数量稀少的好男人之一,我不想让贤,更不想让他有机会後悔。所以,他必须说『我愿意』。」

  她的话让场面变得轻松,牧师微微一哂,「请新郎、新娘互换戒指。」

  工藤新一拿起戒指,草草地往她指间一套,她再仔仔细细地将戒指穿入自己的中指底部。仰起头对他说:「我乐意让你套住,乐意为这个婚姻牺牲所有,只要是你要的,我愿倾全力付出。因为……我是你的妻子。」

  他凝视她的眼,一言不发。

  兰从绒布中拿起戒指,轻轻地套上他的手指。

  「尽管你踩过红毯,走入婚姻,但是我保证它不会改变你太多,你仍然是工藤新一,一个自由、不受控制的工藤新一。这个戒指只是替我把我的爱送到你手上,它不是枷锁,不会锁住你想飞的心。」只不过,请他在飞翔时戴著她的心一起……这句话,兰没说。害怕一出口,他就认定她是他的枷锁。

  他的眼光闪了闪,对这个近乎陌生的女子,他起了模糊想法。

  「婚礼完成,新郎可以吻新娘。」牧师宣布。

  他睨著她,没有下一步动作,等著看笑话般,看著她冉沉溺尴尬。

  大约是猜到他的意图,兰领先转过头,对著满席观礼人说:「对不起,我们的幸福不对外分享。」说著,她一手勾起曳地裙摆,一手勾起她的「丈夫」,往礼堂门口走去。

  临行,男傧相―黑羽快斗,拍拍工藤新一的肩膀说:「我欣赏你的小新娘,有空介绍我们认识。」

  「有本事自己去追,追走了,我加你百分之两百的薪水。」工藤新一冷冷说。

  他的话传进兰的耳里,咬咬唇,她告诉自己不能伤心,这在预料中,他一直想摆脱她,她能懂的.但是,後面还有多少的「预料中」在等她?

  第一章

  车在夜间的台北街道疾驶,兰望望身边男人,他一脸不悦地望向窗外。他还在生气,她很明白。的确,换了任何一个人被逼上礼堂都要不高兴的,何况他是那样一个心高气傲的男人。

  他有千百个理由可以生气,比方他并不太认识毛利兰,除开知道他们两家是世交之外,他不过和她见过一次面。比方有许多条件比毛利兰好上千百倍的女人在追求他,他实在没道理委屈自己留在她身边。还有最後、也是最重要一点,他有了真爱,他原期待他们能在一起,哪里知道一个毛利兰蹦出来坏了他全盘计画。

  在这桩婚礼中,公公婆婆扮起黑脸角色,他们用事业、用亲情、用手段迫儿子就范,迫他不能不点头和故人之女结婚,他的怒火她能理解,也必须接受。

  说他们有错?也许吧!这年头已经很少有父母会去控制孩子婚姻。但细细分析起他们的心态,他们顶多错在念旧,错在爱子心切,他们不希望儿子和一个有孩子的寡妇在一起。这样的错,世人怎舍得责备。

  一架飞机从天际划过,那是公婆搭乘的班机吗?今夜,他们回加拿大去了,从此,她将一个人孤军奋战,面对他的怒涛。

  想找些话和他谈开,可是,一直到下车、一直到走入他的房子,她都没找到好话题。

  拉起沉重的行李箱,兰穿著高跟鞋快步跟上他,几次扭拐,她的足踝疼痛起来。为著追随他的身影,她忽略痛觉、忽略不胜负荷的手臂在对她呼救.疾步前行。

  终於,他在二楼楼梯顶端停住脚步,居高临下问:「你要睡客房,还是我的房间?」

  「夫妻……不应该睡同一个房间?当然,还是依你的意见为主,如果你不习惯……」

  「我都无所谓。」他截下她的话,领头走,打开房间门,走进去。

  走入房间,她感觉到属於他的阳刚,她终於走入了他的世界、走入他的生活。她想高声呐喊,想举杯狂欢,为了……她终於成为他的妻子。

  「谢谢你,我真的很感激你。也许你不相信,但是我一定要告诉你,我爱你!爱你好久好久了,从第一次初见面时,我就爱上你。」

  「爱我?」他挑起眉,鄙夷在眼角跃动。

  他不相信她?或许吧!谁会相信一个不熟的女人,会在地球那端,默默爱他四年,这种话太类似谎言。

  「之前,我并不相信一见锺情,可是,碰上你……很多事,不能光靠否认就不存在。」是的,爱他,不容否认。

  「爱我就是把我锁在身边,不管我的意愿?」冷哼声从他鼻孔传来。

  「关於这一点……我真的很抱歉。」可是不这样,她永远也走不到他身边,他永远都看不到她啊!「不过,我会弥补,尽我全力!而且,我说过,我不会控制你的行动,你有绝对的自主权,和婚前不会有任何不同。」她企图用诚恳平息他的愤怒。

  「我的自主权中,有包括让你独守空闺这一条吗?」

  「你……」说不出话,往後踉跄,她的眼光找不到落点。他打算冰冻她,让她知难而退?笨!她早该知道想爱他,会有多困难。

  「我的自主权一旦侵犯你的权利,你就可以冠冕堂皇,一状告到我父母那边,好让他们收回我的经营权,然後再把我老妈的心脏送进医院?你的爱真让人受不了。」他冷峻一笑。女人,他还不懂?

  「我保证不会麻烦他们,不会让他们替我们多操一份心。」

  「你的保证有几分可信度?」他逼著她承诺。

  「虽然我卑劣地利用爸妈为我促成这桩婚事,但是我不是失信的人……请你相信……」她的声音转小。卑劣?是的,她必须为自己的卑劣付出代价。

  「说得好!请你不要让我有机会撞见你的『卑劣』。」

  「请你慷慨一点,多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证明我会是个好妻子。」

  「可惜,你再好,都不是我要的妻子。」

  「不,人的想法会随著时间流转,会随著心境转移而改变,终有一天,你会不再排斥我,你会习惯我,你会……」

  「我不会!也许有朝一日我不会排斥你、也许我终会习惯你,但是绝不会爱上你。」爱上一个对他处心积虑的女子?不!他痛恨被安排。

  「你说得那麽斩钉截铁,是因为……灰原哀小姐吗?」她问得迟疑。

  「你知道她?我警告你,你如果敢动她一根寒毛,我会让你下地狱。」他眼中狰狞暴张,五指紧紧抓住她的手臂,陷入肉里。

  下地狱?好强烈的字眼,他真那麽爱她?心一寸寸凉,他不知道,她的心已经被他几句话推入地狱。

  「我想……我懂得你的意思。请你放开我好吗?累了一天,我先去帮你放洗澡水,洗过澡好好休息!你明天还要上班。」一点头,她走入浴室。

  打开水龙头,水哗哗流著,兰望著节节升高的水位自我鼓励--今天才第一天,他对她说了好多话,这是好的开始。好的开始总会有完美结束,没错没错,她连赢两场,她该为今天喝采。

  关上水,她走出浴室准备唤人。他不在?兰脱去鞋子,拐著发疼的足踝,楼上楼下寻他。他走了……心在失望中沉重。

  回房,她对著化妆镜。笑一笑、再笑一笑,脸颊扯得酸了,却拉不出一个像样的微笑。

  「没关系,意料之中。」吸吸鼻子,她对著镜中自己说话。「我结婚了,在暗恋他四年之後,我终於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虽然他不友善,虽然他在新婚之夜把我抛弃,但是,只要我继续加油,明年,我相信明年他会在我身边,庆祝我们的结婚周年纪念。」

  一根根拔下发间里夹子,洗澡、卸过妆。她要走一趟超市,为明天的新生活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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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蒙蒙亮起,兰就是精神抖擞。把头发梳成马尾,点上唇膏,新嫁娘的第一天将要展开。

  走入厨房,淘米煮饭,瘦肉、芹菜、皮蛋,她要为她熬起一锅他最爱的皮蛋瘦肉粥。

  她没忘记第一次为他熬粥。

  那时,她才十九岁,和她相恃的父亲,在母亲去世一周年後也随著逝世。十九岁是不懂得节制忧伤的年龄,她的心随父母的死亡乾涸,泪无夜无日地垂著,她不想振作、不想未来,只想安安静静地哭著,悼念她悲逝的快乐。

  然後,工藤家父母造访,他们的疼惜让她枯竭的心又活络起来。

  他们不断对她说著父母亲年轻时的情事,说他们大学时期的趣事,说他们一起走入礼堂时的盛况,几千几万朵鲜花为他们的婚礼欢唱,管弦乐团为他们演奏著结婚进行曲。

  当年,他们还戏言,要来个指腹为婚,当两家儿女走入礼堂时,再办一个相同的婚礼,让他们重温眼的甜蜜。

  婚後,工藤家夫妻很快有了儿子,可是毛利家夫妇却一直不见消息。接下来,工藤优作、毛利小五郎事业越做越大,忙碌的生活稀疏了往来,渐渐地,毛利小五郎的事业重心转向美国,两家更加减少联络,甚至到後来,他们生下女儿,工藤家都不知情。要不是商业周刊刊出毛利小五郎死亡的消息,也许他们到现在都不会再有联络。

  他们在美国陪了她近两个月,陪她走出悲伤,耐心等待她恢复,他们成了她第二对父母,宠著、疼著,捧在掌心上呵护著。要不是在台湾的工藤新一到美国出差,顺道把他们带回家,说不定,他们会一直留下,陪她上完大学。

  忘不掉初见工藤新一的夜晚,那夜冬雪初至,他满脸疲倦,大衣还沾上雪花。大概是刚刚开完无数会议吧!他的眼角竟有著淡淡纹路,当时,他还二十七岁不到呢,就有了鱼尾纹。

  她心疼他,一种对陌生人不该有的情绪攀在心间,挥之不去,直觉地她的手抚上他的眼角。

  「你在做什麽?」他在她的手触上之前抓住她。

  「那里……有雪,我想……」她赧红双颊,是忒大胆了。

  「我父母亲在吗?我是说工藤优作和工藤有希子。」

  「你是工藤伯父和工藤妈妈的小孩?」是他!那个差点儿和她指腹为婚的男生。

  「工藤新一,贸然拜访。」他的浓眉拉住她的灵魂,她动弹不得。

  「你……不好意思,你请进,我去请他们出来。」她回过神,为他脱下大衣挂上,端来新泡好的薰衣草,就忙上楼请来工藤家父母。

  在一阵喧嚷後,热络的人声让屋子里有了暖意。她和工藤新一彼此认识了,仅仅一眼,她知道自己爱上他,无法自拔。

  那夜,工藤妈妈教会她煮工藤新一最爱吃的皮蛋瘦肉粥,她静静地坐在桌子一角,看他吃的满心愉悦,她的心幸福满涨。

  第二天,他们一起离开毛利家,她也收拾起心情,回到大学里念书。

  这期间,她不断写信,向工藤妈妈收集起有关他的资讯,他的兴趣嗜好、他喜欢的食物、他的穿衣哲学、他的处世态度,她要自己习惯他、适应他、配合他,要自己成为另一个他。

  她开始学习玩具设计,虽然这和她念的哲学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她梦想著有一天能在他身边工作,朝夕相处,说不定他会爱上她。

  四年後,工藤伯父退休定居加拿大,她也从大学里毕业,收拾行囊,她第一站拜访的人就是工藤伯父和工藤妈妈。

  本想请他们引荐她进入工藤,没想到居然撞上他们家中的一团混乱。工藤新一想娶一名大学同学为妻,但那名女子早已结婚生子,这在父母眼中简直匪夷所思,毕竟他有足够的条件寻求更好的女子为妻谁想得到……於是,固执的工藤新一和坚定立场的双亲僵持不下。

  在这时候,毛利兰的出现对工藤家两老而言,无异是救星。她成了打破僵局的最好人选,她爱工藤新一,在初见同时,她性格柔和但态度坚韧,他们都认定她能软化态度强硬的工藤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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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锅中稀饭滚了,兰弯下身把火关小。

  他是挑嘴的,很不爱吃青菜,小时候工藤妈妈……不,是婆婆,她都要把菜切得稀烂,才能拐骗他把菜吞下肚子,幸好,他还肯吃几项水果,不然,肯定要闹消化不良。

  笑著摇头,她把红萝卜和木耳切成丝,再剁成小小颗粒和进稀饭里,稀饭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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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红色和黑色,看起来更可口,他会喜欢吧!就像她的爱情,她放进了耐心和等待,期待他能真心接受。

  蒸蛋、肉松、翠玉卷和一大盘切洗好的哈蜜瓜,她一一将它们摆入食盒,走回房问,拿出一套浅灰色西装,从皮包里拿出婆婆交给她的地址。

  他会在「那边」,在他心爱女子的身边吧!

  深吸口气,她坐入自己的红色小奥斯汀,插上车钥匙,调整後照镜,她开车来到灰原哀家。前来开门的是个女人,这便是灰原哀吧,一看就是个温柔婉约的女子。

  [请教你,假若,他住这里期间我过来照料他的日常,像送送餐饭、整整他的房间之类的,会不会影响你们的生活步调?]

  「当、当然不会。」灰原哀错愕於她的态度。

  「谢谢你,那往後我可能会常常来打扰了。」一欠身,兰鞠躬致意。

  「你别这样说,我……我想,该说抱歉的人是我。」她还能说什麽?工藤新一结婚了,他们的暧昧不明仍然持续,虽不想当第三者或狐狸精,但事实摆眼前,再解释全都是赘言。

  「不要,千万不要,很多事……似乎不是用勉强就能得到答案,但是……我仍然必须努力,不努力就说放弃,对我自己、对公公婆婆都是不负责任。」

  摇摇头,她到底在说什麽?对工藤新一、对这个婚姻,她为的不只是责任,还有爱情啊!她怎能……算了,她的立场不仅尴尬,还是……无可无奈。

  严格算来,她今天是来探敌情、施下马威,让对手知难而退。可是,她一向不是态度强势的人,想演个敢说敢当、敢表明态度的正牌老婆,她注定要失败。

  「兰,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你和我想像中有很大的出入,我不能不承认,我喜欢你。」灰原哀的落落大方教人激赏。

  对别人的友善,她应感觉快乐的,但是友善来自於灰原哀,她该怎样认定?她想和自己共效娥皇女英?她想表达,她并不想和她抢夺丈夫,只不过出於爱,只能无奈?

  但无论如何,兰的观察没错,她是个好女人,一个值得天下男人喜爱的女人。对手是她……兰咬咬唇,她的赢面微乎其微。

  要是在婚前就见上灰原哀一面,说不定她会打退堂鼓,把这份不曾见过天日的爱,压回内心深处妥切收藏。可是,现在米成炊,她能做的只有尽力而已。

  「谢谢你的喜欢,说不定你可以透露情报,告诉我他喜欢吃什麽、他的小嗜好等等。」她把话说得轻松,不想让尴尬继续在两人当中凝重。

  「这点我很抱歉,你恐怕问道於盲了,我对他的习惯嗜好一点都不清楚。」

  是不是很不公平?灰原哀不了解他,却得到他全心全意的爱,她花尽心思收集他所有习惯态度嗜好,换来的却是他的不屑一顾。爱情世界的不公,在这里又获得一证。

  「没关系,你不明白,换我来提供你资料。来,这里是你们的早餐,吃过後你把碗盘放在食盒里,等我带来下一餐时,我会把餐盘带回去洗。」

  「这怎麽好?我会把它们清洗乾净。」灰原哀不好意思。

  「不可以哦!你答应过,让我来照料他的日常,你不能抢去我身为妻子的责任。」她笑著说,态度却是坚持的。

  「好吧!你坚持的话。」灰原哀耸耸肩,这个帽子扣得太大,「身为妻子的责任」这话太沉重,她担不起。

  「就麻烦你了,另外……」兰话没说完,工藤新一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哀,是谁?你出来好久……」话在乍见兰时戛然终止。「你来做什麽?!」他的脸色瞬地变得冷凝,严肃气氛插在他们之间。

  「别这样,兰是送早餐来给我们吃的,你不是说你吃腻了我的果酱土司吗?正好换换口胃。」哀在他们中间打圆场。

  兰对她感激一笑,她的确是好女人,她同工藤新一一样,不能不承认自己喜欢她。

  「你先进去,扬扬在找你。我和她谈谈,马上进去。」工藤新一柔和地拍拍哀肩膀,一路目送她进屋。哀一进屋,他又恢复冷峻。「你说话。」

  说话?要说什麽?兰一头雾水。最後她找到一个不甚合适的话题。「你会一直住在这里,不回家去吗?」

  「是的!」他回答得笃定。

  本来没这个打算,可是他要在她脸上看到难堪,所以,他说了,让她明白知道,就算她在他身分证上占住工藤太太位置,在他心里,哀是他唯一选择。

  兰再次为自己强调,有她的地方不是他的家。「我知道了。」转身回车上,她拿出带来的西装。「你昨天走得匆忙,我想你没衣服可换,所以帮你送来……」

  「不用!我的事我会自己处理。」又是拒绝,他是不想和她有任何关系吧!

  「我懂……如果我做了你不喜欢的事……」

  「我不喜欢你帮我送衣服,不喜欢看到你,不喜欢你插手我的生活,我说得够不够清楚?」他双手横胸,对著她的是憎恶表情。

  「我不会再帮你送衣服,也会努力不让你看到我,但是……昨天的婚礼,已经让我插手你的生活,所以,在这一点上,我很抱歉。」

  「留著你的抱歉,不用对我惺惺作态,我受不了女人的虚伪。」再次拒绝,他实在很懂得伤人。

  「那……先走了,打扰你,我很抱……」她突然想起,她的抱歉在他眼里是虚伪。一点头,她笑笑,坐进车子里,离开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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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色鲜艳在饭盒上铺出用心,那是兰用心细细烹煮、用爱精心调味,想调出一种不咸不腻,让他不厌倦的爱情滋味。

  手捧住饭盒,她看著自己剥了半小时的去籽葡萄,在盒内滚来滚去,它们在冷冻库躺了两小时,现在有点退冰,不硬不软正好吃,婆婆说,他最喜欢吃葡萄,但懒得剥皮,便不去碰它。

  他会喜欢吧!这些菜……她真的用了心。

  走进他的玩具王国,有人认出她是董事长的新婚妻子,她对他们点头微笑,很顺利地一路走到他的办公室外,没人阻挡。

  「你好,我是毛利兰,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便当送进去给董事长?」

  乖觉的秘书认出她,她清灵慧黠的眼睛绕著她转。「夫人……你不亲自送进去吗?这是爱心便当耶!你应该走进去陪著董事长把菜吃光光。」

  「不了,他忙,我不打扰他工作。」

  「那麽请你等一下,我马上送进去。」

  「谢谢你,辛苦你了。」她目迭秘书走入办公室里,兰倚著桌边,想像他的反应。

  他会喜欢她做的菜肴吗?说不定他会一肚子气,可是看到那一颗颗圆滚滚的葡萄,就忘记对她的愤慨。婆婆总说葡萄是抚平他怒火的好东西。

  没一会儿,秦秘书走出来,对她笑说:「我就说请您亲自送进去,董事长不会介意你干扰他的。」

  「他……」他没生气、没大怒?那些葡萄真让他放下对她的愤怒?

  「董事长请您进去。」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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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话再重复一遍,笑著将她推往门边,为她打开那扇又厚又重的门。

  没有退路地,她走到他面前。

  「有勇气送便当,为什麽没勇气进来面对我?」他脸上带著讥讽。

  「我想你并不希望看到我。」

  「不错嘛!你还记得我的话,我还以为你记忆力不佳,早上的事到现在就忘得一乾二净。」他往後仰躺,瞪住她的双眼净是谴责。

  望著他的眼、他的眉,即使他是那麽讨厌她,可是她仍无法不爱他,怎麽办?管不住白己的心,管不住爱他的情,她的未来会变成怎样?

  「我没忘,刚刚……我并没打算出现在你面前。」

  「是我让你送便当?」

  「没有,但是我必须善尽人妻的责任,我答应过爸妈。」

  「你不用拿爸妈来压我,答应娶你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其他的我一条也没答应。」他讲明事实,想断去她的痴人说梦。

  「我并无意让你们父子阋墙,等你用完饭,我收了便当盒马上离开。」

  看著她的坚持,他挑衅地用手一推,把便当盒推到办公桌底下。菜掉了一地,几颗葡萄在地上滚。

  预料之中、预料之中!兰拚命说服自己,他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彷佛这麽一说,她的心就会少痛一点点,他的行为就会变得容易接受。

  但是……这并不在她的预料中啊!她以为葡萄直一能安抚得了他,是她太天真,还是婆婆太乐观?

  低下身子,她寻来垃圾桶,把一整个早上的心血送入桶中。

  泪在眼中滚了两圈,固执的她硬是把湿气咽回肚中,会改变的,只要她够坚持,只要她不畏失败,他会欣赏她、会爱上她!

  走到这个地步,除了自信,她不能再有其他想法。

  兰咬住唇,跪在地上擦拭油污的身影,让他兴起一丝不忍。不忍?不!他没有不忍,他要继续对她「故意」,他要一寸寸谋杀她让妈妈觉得得意的耐心。

  「我想你应该懂了我的意思。」

  「我懂。」对上他的眼神,她轻轻一笑,用面纸把手上的油渍擦拭乾净。「很抱歉,今天的菜色让你不喜欢,明天我会继续努力。」

  说著,她像个雄心勃勃的小战士,挺直腰杆往门外走去。

  「她居然向我挑战……」他不敢置信地望著她的背影。在商场上,谁都知道跟工藤新一挑战的下场只有一个字--惨,没想到那样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竟敢对他宣战。

  「好!我等你!」

  他对著早已关上的门喃喃自语,没注意到,一抹欣赏的眼光偷偷地自他眼角流泄出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