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宿》之乌大砣和他的青楼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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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乌宿寨,若不说说乌大砣,一定会错漏几个特别女子。她们不一定和杨家有关联,也不一定有光明磊落的人生记载,甚至遭来恶骂与嫌弃,只因为,她们与最无奈也最悲情的女性记忆中的“青楼”有着唇齿相连的关系。

  她们正是被人们又爱又怕的异类。她们亲近神,用尽全部的智慧与才能去理解并忠诚于“神”??当她们在尘世间完全绝望了的时候。

  http://www.xk9l/cs/8494.html一

  人这一生运程的好歹,有两方面的因源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一为老祖宗歇息的墓穴,二为后人居住的宅基。其他诸如生辰八字姓什名谁不过起着跑龙套的作用,是阴阳先生言论里的辅助材料罢了。

  说话的人是乌宿寨乌家独生崽乌大砣。

  乌大砣生平只得两个喜好,一是女人,二是每天必须要去到唐满了的住处消磨上一两个时辰的习惯。这乌大砣总是算准了时间而来。正是大家吃完中饭收拾碗筷的时间,唐满了陪着留在这里吃饭的客人继续说话。这个时候,他乌大砣单瘦的身影也就出现了,那条影子一般跟在他屁股后头的黄毛狗照例在院子外就止步了,瞅着主子坐到了那张有靠背的椅子上,才将身子倦圈成一团爬在地上瞌了眼皮假寐着。这个时辰的访客都是问完了话题,唐满了也是从马上下了来,大家正随意说着些话,东说西说拉家常。这种时候乌大砣的到来已无伤大碍,访客有了唐满了的指点得到些排除万难的妙方,也就无须计较自己那点破事会被生人知道了的。所以,这乌大砣一来二往也就与这些人熟悉起来,加之他又是一个拥有专业聆听技术的人,插话时不多不少恰当到不会遭人嫌恶,偶尔还会指出一个重点,试着与人分析一两处疑虑的地方。这套方式,令他也成为这里颇受欢迎的人物,甚至访客做毕正事后也愿意与他瓜田李下一番。

  这一回,是乌大砣问唐满了寨子边上的那栋房子的地买不买的,问的是他自己的事情。

  是阿桑朵家的宅基,我亲眼看到那辆拖拉机将他们一家子拖走了,到现在有十多二十年了吧。唐满了问。

  不消理会他们了,我只是想知道这块地好不好买的。

  她阿舅不是住着的吗?

  他有些鄙视地皱眉头:二十年间他家哪有一桩事情是称心的?儿子闹分家,儿媳闹离婚,孙子未足月便夭折。。。。。哪有一件省了心!这不,他才找来了我,说是要将那块地卖了给我呢。

  唐满了没有立刻回答,朝门外叫了声清明添茶。叫清明的女孩子提了冒着白烟的热水壶进来给杯里续了水,低了头回到了门外继续当她的文书先生记帐去了。她手里有几十本厚厚的薄子,全部记载着这十多年来过往客人的名单与当时的时运状态。这项工作原本是无人做的,唐满了不想给自己加重工作量,加之她认为客人的事情说过就过了还记录下来干什么呢?后来,帮手李荷花带着她的女儿清明来了,文书与财务这两项工作就有了专人看管。事务便变的井然有序起来,唐满了还是认可了规范管理的便利之处。清明的薄子她一个月要看一次,收进多少香火钱,这里有多少物件,有多少现金,物件又分成吃的用的,现金也分得一目了然,何人何时求何事出多少钱都十分明白。

  这乌大砣十多年下来竟然也给了这里不少方便之处。比如十三年前,还是李荷花带了清明投奔她的那一年,乌大砣找来一伙人把通到鼓楼旁边的歌会坪子里的三米多宽的泥水路直接通到了她家门口,路好走也好找,这样大大方便了那些四面八方赶来的香客。院子之前没有建围墙,也是经这乌大砣做调和,将寨子里的公用地挪了一块给她。年底又找来几个伙计将这地圈了进来,围墙的用料也不简单,是山里上等的青石块。青石块的中间开了一道门,两大扇,材料是樟林树。门上两只粗大的环,门面上了一层生漆,年岁久了,加上屋里的女人爱清洁,扫院子的时候也会拿了块布上下抹了门面上的灰尘,令这两块门板光鉴映人。

  如今,唐满了正准备在院子的另一侧修一间偏屋,清明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她想让清明有一间单独睡觉歇息的房子。唐满了每回睡觉前都会望上好几眼那一堆越来越厚的帐目,那里面什么人都有,鸿儒白丁豪门寒士,背景完全不同的人在吃喝拉撒方面的祈求却惊人相似。每一回打量,唐满了的眼眶便发涨酸痛,这时候她便会看到老父亲的身形影影绰绰地浮现:可说鬼话不可做鬼事。是老父亲的教导。唐满了的阿爹更是一名身怀绝技的草药先生。人们不愿意叫他为阴阳先生,因为他从来就不屑利用www.了些神神鬼鬼的事情降令访客心悦诚服。唐满了的祖上传下来一套极神秘的苗药大方,方子药到疾除,就是在阎王殿里要报到画符的人用了他的苗药大方也会蹿回到阳间又活生生起来。唐满了身为女娃子,这令她失去了能继承这神秘祖传宝贝的可能性,而她又没有其他更多的兄弟,她阿爹唯有长叹,承认老天爷的安排是合情合理的。这也顺依了某些说法,大凡精通了天法地术的人,做凡人的乐趣也就少了许多。薄情寡义,单杯单筷,能与天地沟通的敏锐的身体好不惆怅烦恼!

  唐满了发现自己有另外的本事能旁通阿爹一把火烧成灰烬了的祖传的苗药大方。这种本领是她阿爹所不能的,即她唐满了能通三界。阿爹发现了她身上隐藏着的这一股力量后,在闭眼咽气的时候再次重复了那句话:说鬼话切不可做鬼事。所以,有人出重金在她这里讨落蛊害人的方子也是被生硬地拒之门外,她交待李荷花与清明,凡是有这等心机的人是不消让他们进来的。

  二

  乌大砣向她提起了阿桑朵家的地块的时候,她的眼前就飘荡着阿桑朵清清秀秀的模样。

  那是块好地,杨家阿公是何等的人物,亲自为女儿挑的宅地怎会差了。她并没有因此分神,她回答乌大砣的话的时候又想到了另一个人物,那就是杨家的大儿子杨逸轩。

  话是这样理解,关键是。。。。。他将嗓门压了压:关键是被人动了手脚。。。。

  你是指屋场的朝向么?

  你知道了?!当然当然,你应该是知道的,我倒是把这一层原由弄忘记了。。。。。没有什么能妨碍到你的,要不我也不会向你请教如此之微妙的问题呢,也只有你这等本事的人沉得住气,若换做别人,不拼过死活也是趁早离开了此地另寻清静,喝茶打坐,听别人的山海经,这样的活法才好生了得嘛!不过,那一个为杨家争气长脸的杨逸轩在外面的日子也是美中不足的。这是我的分析,这么多年,也不见回转过,日子若过得风调雨顺哪能如此轻视这生养过他的乌宿。

  唐满了并不出声,听他说了一番含沙射影的话,便回答他可以买,但不要过于指望通过它改变些什么,这自是你们乌家注定的命律,贫富间走一生,指望要多几出份福份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唐满了手心里握了阴阳诰。她靠在门角边,眼睛望着屋檐底下悄无声息做着活计的两个女人。李荷花在摘落架的扁豆角,清明往院子里搬着一袋袋的草药包,解开上面的草绳带子,里面的金银花、车前草、八爪风等散了一地,院子里飘荡着一层清淡的药草味道。

  乌大砣听她说出贫富间走一生的话,双眼也就挤出一番淡薄,自已看了天呆了一响也将眼贴了唐满了的目光去望院子里的那两个女人。

  这一个乌大砣原本有一个能在公众之庭用的名字,他不爱用那一个据说很拗口的名字。大砣是他的小名,是他阿爹信口叫出来的。他生下来的时候,就一小砣那么大的形状如刚屙出来的小狗仔。乌大砣却是喜欢极了这一个歪脖子歪眼睛的名字,用他的话来说名字并不是起给活着的人叫的,是给天上地下住着的人叫的,你化那样大的功夫起一个天上地下住着的人都记不住念不全的名字有甚用!他们记得住你的名字你的命就会重几两,你的运程就会四通八达。乌大砣的年龄与唐满了相仿,都是将近六十的人,他的两大喜好里面,若不是风雨天气他定是要来唐满了这里消磨上几十分钟,另一件喜好便是女人了。

  这乌宿上下左右的人议论起乌大砣,词语里多半是几番戏谑:那一个喝花酒的秀才么?那是乌家老秀才的头代嫡传长孙嘛!别的人就打着哈哈说还长孙呢,他们乌家何时屙出多几条生命来!那乌家男人的身体都是用墨水浆了专门勾兑文章,还能额外炮制出乌大砣这样的人物已经很了得啦!这方是应了物以稀为贵的话!这些言论无非是说乌家不旺丁的实情。而这几年,乌大砣主动去找女人打情骂俏的行径也突然稀少了下来,有主动与他搭讪的也没有什么新人,都是那几个旧的相好,搭诎也不再光明正大的当了人面就可以十指相扣晃了身子抬脚进屋成就好事,毕竟都是有了儿女做起了阿爷阿麽的长辈,加之青春之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眼神也飞不出令人魂不守舍的波涛了,嘴巴里纵然是含了冰糖声音也粗糙沙哑起来,更不消说走路做事情的身体语言了,完全没有了工工整整婀娜多姿的仪态――力不从心,这自然是一层原由。

  他乌大砣家里一直委屈生活了好几十年的女人这个时候却突然发起了力,她捉住他面板一般精瘦的身体一把扔到床头,一二三三二一就扒去他身上的物件,那只饱尝云雨之乐的宝贝这种时候已经需要外部强有力的刺激才会显示出庐山真面目。而这女人像是分外洞悉这一层机关并掌握到了伸张自如的特别秘诀后,乌大砣也就彻底金盆洗手远离了那几个旧情未泯的女人。乌大砣常常抱了从他身子上面滚下来的汗渍渍的女人,一边喘粗气一边感叹:早几年你干什么了?这样的功夫到我这鸟枪马上就要熄火了才搬出来用,你存什么心哪!是老天爷这么迟才做了教导与我么!你外头的骚水难道亏待了你?乌大砣歪头想了那几个女人与他同眠时的情景,也想不出谁会这么大胆地把他乌大砣的身子搬来搬去折腾许多架式不说,还能让这只枪管进到女人的许多另外一个洞穴,这等与众不同的体验,却在自家床头享受到了。乌大砣两腿间的东西就直不棱登的直立了起来,他捉了女人的手往那里摸,女人知道何事,拿眼刁了他说:我看中了集市上的一只银链子。买。是两只银链子。都买!还有,我阿娘家要起楼了,你得表示表示。表示!大大的表示!女人头一缩就钻进了被子,那只硬如磐石的家伙很快被卷进了女人的嘴巴里,是一件滑溜溜的能将人的骨头都熔化掉的器具,他极其兴奋地感受着那只枪管被吞进去又吐出来的感受,他害怕自己的大噪门会被隔壁屋的小辈听到,咬了被角,亢奋不已眼睛直愣愣地翻着白眼,这种景象就知道身体里所有的神经全集中去到了下身的运动,如此时就是有人拿了刀枪要了他的命他也是不愿反抗了砍头权当风吹帽般。

  这乌大砣并不懂得任何风水之说的,因为另外的原因他就弄懂了一些简单的常识,加上看得多听得多脑袋又转得快,说起龙脉凤巢的地理面貌,可以与人扯得风生水起,旁若无人。他做的这番功夫都是因为唐满了身边的李荷花。李荷花也是乌大砣相好过的女人,这个李荷花怀了他的孩子,又把孩子生了下来。乌大砣答应了李荷花会把她接进家门绝不会让她把孩子生在外面。可是孩子都两岁大了知道问李荷花谁是她阿爹了,她还住在镇上的一间租来的房子里。房租是乌大砣逐月逐月地交,直到有一天李荷花突然卷了被子带着清明跑到了乌宿寨,这娘俩站在乌宿寨的寨门前,托人向乌大砣捎话,说他介绍去唐满了那里做杂活的人到了。乌大砣蒙在鼓里,不知道来了什么人竟然说是他做的介绍去唐满了那里做杂工。唐满了的香火做到了需要请长工的地步了?!他冲来报信的人说了这一句话拿起烟袋子去看个究竟。

  乌大哥,是我们。李荷花神情冷漠,清清淡淡地叫他为乌大哥。清明叫人,叫大砣伯。

  两岁的小人就脆生生地叫他大砣伯。乌大砣知道这一个女人吃定了的理便是铁砣生了根,既不敢过于冷漠也不敢过多套用寒喧,举着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把她们带到了唐满了那里。李荷花见了唐满了,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说她们娘俩无依无靠了,男人死了,家里的房子还了债务,分来的田土全在高坡上,一年到头长的石子比庄稼多,她知道乌宿寨有一位先生肯收留她们娘俩,她们愿意分文不取把一生一世的精力全给了菩萨,另外,我还懂得些草药知识,又有不惜力气的好身板决对不会吃你半口闲饭的。来人担心唐满了会回绝,一边说话一边拿袖子抹眼珠子。唐满了听清由来将一大一小扶了起来,又打了茶水递过去,再从案台边拿了一只通红的油桃给小女娃娃吃。那乌大砣到底把持不住了,恐怕神色露出变化,站了起来与他们挥手告别,站在院门口说若留到了唐满了这里,就当是寨子里增了两名人丁,是好事情,明天就可以去乡里把手续办齐了,还可以分几分薄地,能多一人为我们乌宿做祈福的事情,是我们的福气呢。说了这番话便掉头走了。

  三

  乌大砣心里是想买下那块地的,而且连如何将这块地起栋新屋让荷花与清明搬进去住的理由也想好了。清明长到了十六七岁,这么大的女孩子还与唐满了住在一起,没有哪家的小伙子敢去求亲的,况且清明还读了几年的书,就是高中的课本也是难不倒她的,如果李荷花胆量再大些,这一个清明也是能念完高中说不定也能考上师范进到城里吃上公粮了。会读书是乌大砣家的祖传优良基因,乌大砣的阿爷是县考的最后一批秀才,乌大砣和他的阿爹也都念到了省里的学府,是寨里数一数二的知识分子了。肚里的几两文化与墨水更加浸润滋长了乌大砣内心里的纨绔子弟的气息,恨不能将以他家的姓氏为山寨命名的乌宿变成红楼梦里的大观园,而他则是那一个玉面粉脸的风流倜傥的贾宝玉与十二钗十二环昼夜狂欢,尚能呤诗作画,徜徉与风流下作间,怕是旁人终生眼红羡煞极了的人生盛况。

  李荷花比乌大砣小十岁,模样仍然留有婉转妩媚的痕迹,她与唐满了坐在一起,两个女人尽管都是寻常的装扮,青皮黑衣,看的人却不眼瞎,说与菩萨相处久了连美丽这样的东西也是能保佑得来的。

  李荷花将这一层内容捂得烂死也没有与唐满了交待过一丝一毫。这是一个寻常极了的女人,生活困苦不得已去到吊脚楼的巷子里找活干,与开堂板(妓院)的婆子说好除了不做卖身的活计什么都可以干。山里女人一身气力与实在厚道的品性令那婆子试用了一个星期便收留了她。李荷花除了做饭浆衣,又被派给另外的一个老婆子当徒子,学的又是一门新技艺。这里的堂板婆不许吊脚楼里的人出去医病,若有人犯个脑热肚痛的,只要喝上一碗长年雇佣在此的老婆子调配的汤药,浑身又充满了生气的身子骨又利利落落了起来。这汤药婆子号称自己的汤水是天下第一神仙水,喝了这汤水的女人根本无须惧怕任何凶猛的男人,汤水的主要功用就是令那些前赴后继的男人嚎叫一通火速泄露元气。故,这吊脚楼里的生意不愁清闲,一伙伙的人投奔到此,半生不熟的脚板飞快将这里的所有事物记得滚瓜烂熟成为铁杆忠诚的老主顾。而外人不知道这一层理由,便说这家人会挣钱,这家人的身体也出奇的好,一年到头没见过有人出门打针拿药。汤药婆子教了李荷花如何消除房事劳苦的妙方和一些姑娘妹子如何将月事推迟或提前到来的各式法子。这吊脚楼天天不曾冷清过,南来北往的赶螺马运丝绸的商客,还是走水路放排运木材的“水獭”男人,他们的嗅觉超常敏锐,山长水远也能闻到这里的气息,是山里妹子多情的笑颜和娇柔得能拎出水来的身子。

  这吊脚楼里的每一个妹子都生得一付好嗓门,脆梆梆的,画眉般婉转的声音能顺着哗哗的流水传出好几道河坎,更不消说是到了夜深时分的呢喃细语,似天生的一把看不见的利器具备夺人魂魄的本领,能粉碎了彪形大汉身上的几条峥峥做响的硬骨头。或许正是这样的一道景色成为这依山傍水的小镇能引诱他人一路奔波到此的重要原由吧。这李荷花一天下来要熬一锅下了各式药草的汤水给吊脚楼里的小姐妹们喝,汤水并不难喝。李荷花没有喝过这样的汤水,但是她喜欢闻那些味道。每天凌晨五点她就得将锅子架好了,将头天晚上洗净凉干的药草一并入锅,先用旺火将水烧沸即改为文弱的小火慢慢地煨了。锅里的味道这会儿便轻飘飘地散发了出来。这层味道与吊脚楼里的妹子们身上的味道浑然一体,女孩子的身体也飘着和它一模一样的味道,清清淡淡像山谷里黄昏时分兰花散发的幽香,不明艳不争先恐后却格外抓人,令闻着味的人恨不能长多出两个鼻子。汤水煎至日上三杆,正是上午十点的时候,女孩子们还未等洗漱,头一件事便是要喝下这些汤水。这样特殊的汤水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能喝得着,照汤药婆子的话来说,能为吊脚楼挣光洋的人才配喝她的神仙水。

  李荷花端着青花碗跑的最勤快的地方就是一个叫青月姑娘的房间,那一个叫青月的妹子显然是最有资格喝那些仙水的。起初李荷花低低地埋了头,双目不敢乱动,拿眼角的余光扫视着那碗神仙水是否被喝光了她好拿了空碗回去。那青月倒给了她一只青苹果。她从没见过这种果子,怎么也想不起是山里的哪样果子。青月说那是烟台苹果,这青苹果永远不会变红的,变红了也便烂掉了便死掉了。所以,不是所有的东西红红艳艳才会美丽。青月勾了兰花指,十指尖尖,皮肤如刚绽苞的花瓣儿,粉粉嫩嫩。指甲上涂着鲜红的膏汁,这也是汤药婆子的功劳,她竟然懂得许多帮助女人如何保养头发与皮肤的方子,连化妆用的指甲油与脂粉腮红,她都有一套制作的秘方。李荷花记住了这种果子,知道烟台决非是赶了螺马与乘了木船就能到达的地方,就更舍不得吃,悄悄地留在枕头边,睡觉时摸着那圆圆溜溜的青苹果,一只手又摸了胸前自己的鼓鼓胀胀的另一只青苹果,再又想着这只东西是一个从烟台来这里的男人专程送给青月的,乱想一通,心思也就摇晃得厉害起来。“我该再将这只得来不易的果子给了另一个人才对”,李荷花的脑里突然蹿出这等想法,头一次触及到了这样的问题的她,若不是在黑沉沉的夜里,她的脸一定能将生铁烧红烧烂了。

  这青月有许多客人,里面就有乌宿的乌大砣。乌大砣没来几次便与吊脚楼里的人熟悉起来。他坐在接客的大屋子里与人嗑瓜子喝茶的时候偶然瞥到了院子后面忙碌的李荷花。那一天李荷花穿了一件青底蓝花的对襟袄子在后院发煤炉子生火炖水鱼汤。那件青底细蓝花的袄子是青月送给她的。那时她与青月已经相当熟悉了,是青月看出她们的身材极其相似,便拿了几件衣服给她。李荷花也懂得爱护这姐妹般的情谊,有好吃好喝的尽量多留一份给青月,后来,又主动要去了给青月打扫房间的任务。这青月也就更加信任她,有时与客人出门喝茶看戏去了,也不锁门,由李荷花帮助她看着,放银两首饰的盒子也是不上锁的,可见这俩人的惜惜相怜早已过了轻描淡写的境界了。偏偏乌大砣那一瞥有出无回了,那眼睛扭扭歪歪地跟着李荷花走走出出许久,明眼人看到这番情形笑话他认错妹妹了,青月在楼上,楼下的是为青月洗衣做饭的荷花。

  李荷花照旧做她的事务。忙完中午饭,便提了框子到十里外的山坡上摘新艳的无花果。这种果实是滋补女人的上等物料,调配草药的汤药婆子年迈走不了远路这活便由李荷花代了下来。一星期上山一趟,将该用的当季的草药置齐,不当季的就在集市上买。李荷花当然不知道乌大砣是尾随了她到了那半只人影都没有的山坡上。

  当乌大砣选了一个合适的时间与地点和她打招乎时,她还以为是在做梦!她回过去的话竟然是乌大爷我去给你倒杯茶你先歇着!那男人呵呵大笑,说不用倒了,我就要喝现成的。这话一说完人就凶猛地扑了过来。天天中文网首发李荷花有的是气力,抵挡的能力绰绰有余,但是那一会儿,她竟然变的浑身无力,她甚至躺倒在那一片青绿的草地时还以为压在男人身下的女人就是青月了的。她感觉到许多个夜晚抚摸着青苹果睡觉时的面红耳热的情绪这会儿像找到了一个出口,许多的莫名的亢奋的燥热的情绪在她胸口一路奔狂令她的身体如蛇般狠狠缠住了男人。

  乌大砣说我要带你离开吊脚楼,我要你永远做我的女人。

  李荷花便信了。她搬了出去,住在另外的小镇上和吊脚楼里的姑娘一样月月等候着男人的到来。这李荷花也追问过乌大砣为何舍弃了好端端的青月姑娘就了她李荷花,那人吸了烟火,一串串地往外吐鲤鱼泡。青月是需要诸多的华丽器材做了雕刻才分外生动的,而你正是相反,你无须一丝一毫的旁的装饰整理,你便自成了一片景色,而且,可以想象,可以迫人产生无穷无尽的想象。。。。。似这烟火,青月是这烟火的形态,意态阑珊,婀娜妖绕,却只是过眼烟云风吹即粉身碎骨,你却象极了留在口腔里的烟火味道,纵然三天五天没有上口,心里仍是记得着那层味道,点点滴滴丝毫不差。李荷花当然不懂的男人烟雾般令她迷茫的话,但她的确喜欢这样的话,最笨的女人也知道能从一个姿色被公认了美丽的女人手里夺走她的男人,就是天大的本事。

  一年有余,清明生下来后,李荷花对于永远成为男人的女人的话变得不再信任,这是一个温顺的女人,但并不说明这是一个没有脾气的女人。我不能和你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但我可以活在你身边。于是,这一个已经很懂得些草药常识的女人带着她和乌大砣的骨肉搬到了乌宿寨,并且顺利地进了唐满了的佛堂做事。能和唐满了共事,这也是她的一桩心愿,与其让活在杂乱不清的尘土里,不如与孤灯瘦水为伴。李荷花这一生只信了一个男人,但这一个男人却将她给予的信任一举捣毁。最后,随着清明越见长大,这女人更加深信:从别人那里拿到的东西,最终还是不稳靠的。甚至,当她不断从唐满了那里听到恶善轮回,环环相报的三界定律时,她就将自己认定是一个有罪之人,如果不是她李荷花,被带出吊脚楼的应该是青月。吊脚楼里的所有女孩子都只有五六年的青春饭可吃,一旦花期调谢,便不知道天底下何处是家了,更多的是更换了名字,隐藏了这段历史,带了被堂板婆扣除无几的血泪钱随便找了户落魄的男人做人后母成为煮饭洗衣的奴役了却余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