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的住持不应该都是那种年纪一大把,皱纹一大把,白胡子白眉毛一大把的老头吗?
怎么会是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和尚?
而且,他还一个人在远离少林寺的荒山游荡?
“少林寺住持不是戒能大师吗?不急,你是哪个少林寺的?”赵秉文很是震惊。
以不急的武功修为来看,应该不假,而且,他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毕竟,谁都知道,少林寺住持这个位子是不能随便拇开玩笑的,他若是说谎,轻易就能被揭穿。
可是,自己两个月以前经过少林寺都没有听说住持换人了,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和尚说自己是少林寺住持!
难道,少林寺出大事了?
也不对,少林寺若出事,江湖上、民间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没有。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急,这种事情不能随便说的,你不要信口开河!”徐丁也眼神复杂地看着不急,坚毅的眉毛几乎都皱在一起了。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戒能大师就是我师父,小僧三天前接任的少林寺住持。”
三天?
这也太巧了!
但是,大家都没淤出声质疑,只是气氛稍微有些变化,很难接受这个一脸笑嘻嘻的馋嘴猫就是一贯正统、庄严、大气的少林寺新住持。
想到小和尚能一眼看出自己的来历,冬阳不再怀疑他,心里甚至按捺不住地升腾起一线希望——如果不急知道些什么,他有没有办法让自己再穿越回去?
可他这种想法才冒出头,立即就被不急的下一句话给无情地打击了。
“小豆子施主,我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能不能和我说说你们那里的事情?”不急满脸的好奇,亮晶晶的眼睛热切地看着冬阳,就像临睡前等着听故事的婴儿般专注与纯洁。似乎,他对于冬阳的来历也只是一知半解,甚至还很好奇那个未知的世界,估计是没办法送他回去了。
可是,少林寺改走清纯路线了吗?拿这么个可爱的小正太出来当住持?
冬阳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一阵恶寒,慌忙甩头止自己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可是不急的问题,然能不答。
“不急大师,我们就是要去少林寺,正好顺路,你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癣言无不尽……不过,你才接任住持就跑出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你……好像和我们不顺路……”
猛然想起他说过,三天前才接任住持,那他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跑到荒山野岭来?
“顺路,当然顺路!我就是出来玩玩,正好要回去了,一起走吧。”不急笑眯眯抱住冬阳的胳膊,一会儿正经,一会儿顽皮,完全没有一代大师应有的风范。
其他人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冬阳却没于意这些,他本来就不喜欢这里复杂的繁文缛节、过多的礼教约束,加上第一眼就觉得不急很亲切,乐得和不急呆在一起。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部分想要借此逃避自己告白失败的伤心郁孟尬等复杂心情的缘故在。
考虑到这里,又想起身边的人个个武艺高强,身边一点点风吹草动都清清楚楚,如果要在路上告诉不急自己的事情,他们肯定也会听得到。而他却没有打算让他们知道自己隐藏最深的秘密,故此,一路上,他介绍了无数种土豆的做法,听得小和尚不急口水直流。
张绪竹对冬阳和不急的亲近十分不满,竟然联合赵秉文与徐丁,死死把守着装土豆的箱子,让不急炕到、摸不到、更加吃不着,只能在冬阳绘声绘的描述中努力地、哀怨地抱着肚子想象。
傍晚的时候到了少林寺,还没进山门,就有一个胖胖的中年和尚激动地飞奔过来,一把攥住不急的手,大声叫唤:“住持回来了!住持回来了!”
哗啦啦!
一下子冒出来许多许多亮堂堂的光头,从七八岁到七八十岁的都有,一个个都老大安慰与激动,却没有人像那胖和尚一样敢上前,只悄悄地围着不急和冬阳他们,气壮山河地喊了一声:“阿弥陀佛!住持回来了!”
看这严阵以待的样子,小和尚该不会是离寺出走吧?
冬阳暗暗好笑,不急也收敛了调皮的神,满脸肃穆地咳了一声,众人立即安静下来。不急瞅瞅四周,眼珠转动几下,拉着身边的胖和尚悄悄地问:“我师父……有没有说什么?”
“师祖这几天好吃好喝,没有过问任何事情,住持请放心。”胖和尚以为他害怕受罚,赶紧安慰他。谁知不急却换上了苦瓜脸:“这下可惨了!”
冬阳在旁边看得分明,围着他们的和尚们,年纪稍大一点的,有好几个听到不急说出这句话,似乎都露出了一丝心照不宣的隐隐笑意。不由对不急他们师徒两个的好奇心又增加了几分。
正想着,四个年老的和尚走了出来,不急规规矩矩躬身行礼:“不急见过四位师叔!”
“阿弥陀佛!请住持上山!”
一个老和尚下令,立即有人架起不急,那架势,就跟五大绑差不多,看得冬阳一行瞠目结舌。
好在和尚们没有完全忘记他们,有几个过来带他们去了一边的厢房,安排他们住下。
吃的是素淡的斋饭,睡的是僵硬的木板,当然,冬阳不是表示不满,事实上,土豆家原来的生活水平还达不到这个标准,他只是睡不着。赶了一天路,说了一天话,身体已经十分疲惫,可脑子却清醒得很。一闭上眼睛,就想起赵秉文绷紧了的身体和拒绝的话语。
“小豆子,小豆子!”张绪竹在外面桥。
冬阳呆了一呆,起身去给他开门。
张绪竹有些讨好地笑着,把一瓶药塞到冬阳手里,带着一丝委屈的味道说:“小豆子,我伤口那里又不舒服了,你再给我上点药吧。”
冬阳瞥他一眼,伸手一指:“上去趴好了!”
张绪竹迅速地爬上,主动把腰带解开,扒掉上衣,露出精瘦的后背。昏暗的烛火下,有一个两指宽的粉嫩鲜的突起。那一箭几乎洞穿他的身体,幸好不是在心脏处。如今伤口已经基本上好了,新的肌肉也长了出来。
冬阳抠了一点膏药,慢慢地在那一处抹开。
张绪竹偏过头,微微眯着眼,露出满足的神情来:“小豆子你的手法就是好,我自己都碰不到那伤口,这几天痒死了!”
“新长出肉来都是这样的,你别乱抠乱摸,过两天就好了。”
“白天想要你给我上药的,你只顾着那个小和尚,都不管我!”
似乎有些哀怨?
冬阳轻轻一笑,把他衣服拉好。
“我那时候心情不好,不想看见你们。”
张绪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翻身起来,豪气万丈地说:“小豆子,我以后会好好练功,也会在京城做出一番事业出来的,绝对不会比赵大人差!”
少年啊少年!
看着他朝气蓬勃的样子,冬阳越发觉得自己沧桑了。没怎么有诚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好!你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的!那么,有出息的张少爷,你该回去休息了,明天才好早点起来练功。”
张绪竹不满:“你敷衍我!我说了,我喜欢你,我也会比赵大人更厉害的,你……你难道不喜欢我吗?”
冬阳苦笑,这人,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绪竹,我们是朋友,我当然喜欢你。”
“不是这样的,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小豆子,你和我一起去京城吧!”张绪竹有些激动地抓住冬阳的肩膀。
冬阳沉下脸,想想他的伤,叹息一声:“绪竹,我现在很累,不想说这些事情。”
他满脸的倦容,不用装,非常真实。
张绪竹撅撅嘴,倒也没有继续逼她,趴在上说:“那你好好睡吧。”
“你躺这里,我怎么睡?”
“这大得很,三个人都能躺下,比帐篷好睡多了!”
不管冬阳怎么推他,张绪竹就是赖在上不肯走。冬阳筋疲力竭,只能由着他,自己也慢慢地爬到内侧躺下,闭着眼睛,一无眠。
第二天一早,张绪竹就起来了,冬阳听得悉悉索索的声音,感觉一只手放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挲,心里一动,翻个身脸朝下,不一会儿,张绪竹笨手笨脚地替他掖掖被子,轻轻走出去了。
冬阳抚摸自己的脸,那温热的气息似乎还没有消退,有些愣神。许久,才慢腾腾爬起来。
一开门,就发现赵秉文正朝这边走来。冬阳心里有疙瘩,低头要躲开,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只好傻傻地低头看着门槛。
赵秉文却是直接来找他的。
“小豆子,有件事情,赵大哥想请你帮忙!”
冬阳看着自己的脚尖,“什么事情?”
“小豆子,赵大哥可以进去和你说吗?”
“进来吧。”冬阳侧开身子,让赵秉文进屋,自己慢吞吞跟着,腹诽不已——下贱吧,你就下贱吧,人家都那么明白地拒绝你了,可一听他有事,你却屁颠屁颠地凑上去,你就下贱吧……
“小豆子,赵大哥想请你……好好照顾师兄。”赵秉文开门见山,一落座就说明自己来意。
冬阳听得有些楞,眨眨眼,看着赵秉文,见他不是在没话找话,惊讶道:“徐大哥会有什么事吗?”
“师兄是师傅从小带大的,和师傅的感情一向很好,小时候,我甚至有些嫉妒他……呵呵……”赵秉文有些自嘲地笑笑,“在师兄眼里,师傅就是神,无所不能,完无缺……可是有一天,这尊神突然倒了,没有任何预兆,师兄当时甚至不在他跟前,这一直是他心里的结。师兄一直在追查师傅的死因,一直在追查他不知道的师傅年轻时的过往……小豆子,你知道吗,人有的时候,并不是知道得越多就越好,有些事情,糊涂着才是最好的。我怕他不能接受某些真相,昨劝了师兄一,他还是不听,反倒把我当仇人来看。小豆子,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赵大哥是看在眼里的,虽然说起来你还是个孩子,却一点也不比大人差。如果师兄有什没妥,还请你多多照顾他一些。”
不能揭穿的真相,让人无法接受的真相?
冬阳对这些不感兴趣,低了头,闷闷道:“赵大哥,我知道了。就是你不说,徐大哥有事,我也不会不管的。”
“那就拜托你了!”赵秉文呼出一大口气,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停下,地说:“小豆子,谢谢你……对不起!”
冬阳僵着身子,靠在紧闭的门板上,胸口发闷,嘴里一阵一阵苦涩。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有个屁用!
妈妈的!
我cao!
愤愤地骂了一顿三字经,冬阳摸摸肚子,又累又饿,正想爬到上补眠,门板又被拍了。
“小豆子,小豆子!”
是不急。
冬阳开门,不急就兴奋地跳进来,乌溜溜的眼珠满是欢喜。
“小豆子,我师父说要见你!”
冬阳愕然:“你师父?”
虽然自己很想见这位大师,但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容易!
戒能大师不是说已经不问世事了吗?
“对啊,师傅原本已经不问世事了。我前几天溜出少林他都不管……”不急惊觉自己说漏了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随即又眨巴眨巴说:“我昨天去向他请罪,他也不理。但是,我和他说了你的事情以后,他就说要见你。”
原来是这样!
不急还是个孩子,虽然有些神,但毕竟涉世不深,童真未去,没什顾忌的。但如果是他那武林至尊、历尽世事的师傅,知道自己骇人听闻的来历,会怎样对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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