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专业的那两人好像预感到了这群人会来,人影早已消失,电脑前依旧坐着马武、高详、赵孟常和吴东风那4人。游戏声响开得很大,他们一边大呼小叫着一边沉侵在游戏之中,像是要将压抑许久的情绪一并释放。爽快是爽快了,只是苦恼了高架床了躺着的那人。
陈忠习惯性地拿着一本书,有意无意地随手翻着,耳边听着MP3,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回到宿舍来以后他就没说过话。在食堂里看到张筱怡的时候,他心里原是高兴的,如果没有吴群的出现,说不定就有机会和她说上几句话。心想难道是因为没有了考试压力,所以就会胡思乱想?想起和张筱怡一起购物时的经历,陈忠心里还能感受到一丝丝的甜蜜。鱼儿笑起来的样子,像百合花一样清新、妩媚,好似近在眼前,对她的思念突然像潮水一样涌起,欲罢而不能。本来还为室内的喧哗而心烦,但是耳中听着佳人的《周郎顾》,倒像是被人泄去了大半火气。
陈忠感到内心躁动不安,很想找人说句话。但是能说得上话的人,只有瘦子,而且正在自己的高架床下面玩着电脑。陈忠于是俯着身子,向床下面喊了声:“喂,瘦子……”瘦子玩得正在兴头上,好不容易才听到了上面的呼唤,仰起头来看了陈忠一眼又盯起电脑屏幕,双手仍忙于舞动手中的鼠标和键盘,漫不经心地问着:“什么事?你说。”
陈忠说:“帮我想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走得那么近?”瘦子问:“‘他们’?是谁?哦……你是说小小和吴群……”陈忠说:“你觉得,小小会不会喜欢上吴群了?”瘦子手指在键盘上啪啪狂按一阵后才说:“嗯……有这个可能……”陈忠又说:“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他们本来在一起说话都成问题,后来不知道怎么地就走到了一起,会不会有什么隐情……”不等陈忠说完,瘦子喊了声:“哈哈……胖子,看你往哪跑……”他的注意力压根就没有在谈话上。陈忠感到无趣,干脆下床走出了宿舍。
过道里冷冷清清,出奇地安静,与室内完全两样。出离了宿舍,陈忠正好可以在这样安静的氛围里想事情。他双手背在身后,在308门口来回踱了一遍,然后转过了拐角,来到309、张筱怡的宿舍门前。
不知道主人在不在里面?陈忠很想上去敲敲那扇门,最好是伴着门开能看到那个可人儿。但是手举到了门前,却怎么也落不上去。心中自我先嘲笑起来:“陈忠啊陈忠,你怕什么呢?遇事总是这么犹犹豫豫,一点也没有男子汉的气慨。那里面有你想要见的人,想说什么想问什么,何不尽情去和她说个痛快。总比在这儿不着边际地胡想胜强百倍。”想到这儿,便把手指关节背朝门上轻轻扣了几下。可是半晌也不见动静,莫非她不在里面?陈忠突然又想起来:“是了,明天不用上课,后面两天也是周末,这会儿她应该回家去了。”陈忠摇头笑着,打算回宿舍去。这时后门有了响声,回头去看时,有人进来了。
进来的正是张筱怡。两人见到对方,同时问道:“怎么是你?”发觉问得一模一样,对方都笑了。笑完了张筱怡先说:“你到这儿来做什么?”陈忠脸上微红,说:“我们那宿舍太吵了,出来散散心……”张筱怡怀疑地说:“散心?散心散到这边来了?”陈忠心下拘紧起来,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到这边来了,可能是神游过来的吧。就好像唐太宗游地府,身不由己……”
张筱怡笑盈盈地看着他说:“你倒是挺能瞎掰,掰的还有些意思。”陈忠不自然地笑着说:“没……我是实话实说,我……我先回去了。”说着转身就想离去。
看陈忠闪铄其词,神色慌张地想开溜,张筱怡知道他肯定没有表面说的那么简单,对着他的背影轻轻喊了一声:“喂,陈忠,你不是有话要说吗?”这一声还真管用,陈忠像是被定住了脚步。她又说:“来吧,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我觉得,我们是得说清楚了。”陈忠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张筱怡。此刻她目光严峻,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不是那么熟悉。
张筱怡说:“你心里一定有很多疑问吧?而我同样也有很多困扰。我想过了,逃避是永远没有结果的,有些事情不说清楚了,就不会有一个明确的结果。”
陈忠忐忑不安,这一刻,他有机会可以去把心中的迷团探个明白,可是,他也感到了压力、无形的压力、而且是空前强大的压力。现在,两人之间还隔着很多的迷雾,朦胧之中,对面的那个女孩就像传说中的美人鱼,是如此神秘却又如此美丽。等揭开了她所有秘密之后,她会不会不再唯美、光鲜,不再具有诱惑力?会不会像人鱼公主那样,在天亮之后将要化成泡影,从此在人间消失?
两人一动不动地相顾许久,陈忠轻轻问道:“我……我还可以喊你鱼儿吗?”张筱怡说:“当然可以,只要你喜欢,可以一直这样喊下去。”陈忠说:“那就好,那我就没什么想问的了。我知道你有秘密,但是,我想,知心才是最重要的。什么都弄明白了反倒不美了。人嘛,谁没自己的隐私呢?”说完朝女孩艰难地笑了笑。
他嘴上说的好听,分明是想退却。张筱怡十分失望,心里说:“为什么你要退缩、为什么你不能勇敢一次、为什么你总是不能畅所欲言地说出你的真实想法?你不觉得我很奇怪吗?你不觉得你也很奇怪吗?本来我现在就可以回家去,还有人专门送我,可是我却回到这儿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我累了,我不想再戴着假面具了,我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张答怡忍住了心声没有说出来,冲陈忠笑了笑说:“怎么你笑得那么难看哦,睡眠不足吗?”陈忠随口应付说:“可能是吧,昨晚复习到很晚,是有些你说的症状……”他确实感到有些疲累,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里面。两个人各持心事,又都不说出来,这样的氛围既压抑又无奈。
又默默地站了一会,张筱怡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己的宿舍的门,向陈忠作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说:“你不想进来坐会吗?”陈忠犹豫了一下,慢慢挪着过来,每一步都十分缓慢。张筱怡笑问:“你什么时候都得这么犹豫吗?”
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奇特,见不到的时候疯狂地想,见到了反倒进退失据了。陈忠下了很大决心才走进了那个他只到过一次的房间,上次在那儿他看到了“蜕变”,这回又有什么等着他?
房间里的布置还是老样子,陈忠还有些印像。两次到这儿来的心情都不一样,唯一相同的是:紧张。那回是众人一起,充满了好奇、惊讶,这次他却感到强烈的不安。都说“关心则乱”,现在应验了。
张筱怡说:“请坐吧,你要是老这么客气,我也得和你客气起来了。”
陈忠靠在一旁的沙发里,厚厚的绵垫托着身子,背上得到放松,心情也舒缓了不少。张筱怡把果汁给他端了上来,笑着说:“本来还准备了可乐,但是我猜你可能更喜欢果汁。”说着拿过来两个玻璃杯,满满倒上。两人一边坐在沙发里喝着果汁,一边盘算着如何开始。
万事起头难,双方都满肚子的话,又都找不到话题。眼看着手里的杯子慢慢空了,脑中也跟着一片空白。陈忠眼睛里充满迷茫,他不知道该不该去把心里想的那些说出来,看张筱怡时,但见她双手捧着杯子,也在那儿沉思。他心里拼命问着自己:“怎么办?”
这时候,听张筱怡轻喊了一声:“陈忠!”陈忠应道:“在,鱼儿。”张筱怡问:“你喜欢我吗?”陈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是不是听错了,瞪着吃惊的眼睛问了一遍:“你……你说什么?”张筱怡提高了声音重复问:“你喜欢我吗?”
两次所听相同,应该是没错了,而且看张筱怡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陈忠迟愣了一下,突然重重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陈忠的肯定答覆,张筱怡笑了,可是,为什么脸颊上挂出了两道泪水?
陈忠急忙在身上找寻,同时口里说着:“纸巾……纸巾……”搜遍了全身也没有找到。现在他也傻眼了,紧要关头,本该像以往那样及时地给女孩递上纸巾,这次好像老天也和他开起了玩笑。张筱怡阻止了他的继续搜寻,说:“不用找了,我没事了。”说着自己用衣袖把泪水拭去。陈忠心有歉意地说:“鱼儿,对不起。”张筱怡眼中尤带着闪闪的泪花,笑道:“干嘛说对不起,你又没做错什么。”
张筱怡又喊了一声:“陈忠……”陈忠应道:“在,鱼儿。”张筱怡说:“认真看着我。你听好了,这回我只说一次,如果你还像刚才那样要两次才能听懂,那我是不会再重述的。”陈忠这回坚定地点了点头。
只听张筱怡口中慢慢说了起来:“你还记得在我这儿看到过的照片吧,一张是8岁时候的照片,还有一套中学时候的相簿,我要告诉你的是,你所见到的都是真实的,那个小男孩是我,而相簿中的女孩也是我。我没有骗你们,其实我本是一个男孩子,而不是一个女孩,起码不是一个纯粹的女孩……”说到这儿她停了下来,看着陈忠的脸庞,只见陈忠平静如初,好像并不感到惊讶。张筱怡不肯定他是否真地听进去了,摇了摇他的身子说:“喂,你不觉得奇怪吗?我说我不是一个女孩,你听清楚了没有?”
陈忠微笑着说:“我仔细听着呢,这回一字不漏。”张筱怡奇道:“可是,可是,你不是应该惊讶吗?”陈忠说:“我为什么要惊讶,你肯把实情告诉我,我应该高兴才是。我现在明白了一件事情。”张筱怡问:“你明白了什么?”陈忠指着自己的心口说:“我明白了,你已经在我这儿了,而且,我还明白了另一件事情……”说着他也指了指张筱怡的心口位置说:“而我也在你那里了。”
一语道过,张筱怡突然扑进了陈忠的怀里,泪水汹涌而出,这回她是真的哭了。喜极而泣。这个“木头脑袋”的陈忠一点也不傻,他原来比谁都聪明,他没有像别的男孩那样用各种激进的方法去探寻真谛,而是用一套看起来“迂腐”实则精明的战术彻底瓦解了对方的心理防线。张筱怡“认输”了,这回她心甘情愿地将自己交到了这个男孩怀中。
陈忠一边握住女孩的小手,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轻轻安慰着说:“小傻瓜,哭什么噢?哭起来就不好看了。你一定不知道你笑起来的样子有多美、有多迷人。就是太阳也没有你灿烂,月儿也没有你温柔,花儿见了你会自惭形秽……”
张筱怡放任泪水模糊着自己的双眼,这一刻,她真正感受到了自己活得像一个女孩,陈忠的赞美令她那颗摇摆了许久的心儿获得了片刻安宁,而他结实的膀臂就是她的避风港。
等哭过了,张筱怡才又重整心情,尤有余虑地说:“你可是真的喜欢我?我说的可是认真的哦。我是一个变性人,也是有些人口中说的‘人妖’。”陈忠的笑容依旧,充满关爱地说:“为什么要去在乎别人说什么?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女孩。你身上的那份纯真和可爱不是手术能做出来的。我相信,精神和思想上的交流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我确信,我们彼此之间也存在这样的基础。”
以心交人天天中文网者得其心。能令张筱怡将实情和盘托出之人必然是能令她心有所属之人。诗经有云:
执子之手,与子共著。执子之手,与子同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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