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从考场里走出来的时候,头顶上的天空阴暗连成一片,冷风嗖嗖,刮面生痛,看起来会下雨。不过他的心情却很不错,从他脸上的和悦之色可以看得出来,这最后一场考试他完成得如何出色。事实上也是这样,回想起刚才的答卷情形,他感到下笔如有神助。原本可以早点交卷出来,但是却有两个原因让他等到铃响:一是要“照顾”身后的瘦子和“兼顾”右座的赵孟常,二是他的前面不远处是那个令他朝思幕想的可人儿。
那马武人虽聪明干练,然而精力不在学业上,赵孟常则是有些马大哈,学习也不如何用力。考试之前,这两人都央求陈忠的“庇护”。陈忠推托不掉,只得答应他们。
如果把考试时间分成两段来看,前半段时间陈忠下笔如飞,心情自然是畅快的;后半段却心虚得如同做贼,尽管早就听说很多大学里作弊成风,但他也不敢有什么出格的举动,随时紧张着监考老师的动向。值得高兴的是,隔着前面一人就是“章益”,两人离得如此之近,让他心中生出一股安慰。自从备考以来,就没有机会和她好好说过一回话,想想一周的复习准备和两周的考试安排,倏然不觉,时间就过去了三周。
陈忠正往教学楼外面走着,同伴们也纷至沓来。瘦子和赵孟常紧走几步,跟上陈忠的步伐,笑着谢他适才的照顾,胖子和吴东风在他们后面两步的距离互相交换着考试的心得。几人边走边聊,向着食堂走去。不管什么情况下,早上12点以后都是他们的吃饭时间,这是雷打不动的规则。
进了食堂,这几人开始分工:有人占座,有人去排队打饭,有人负责刷饭卡。一通忙乎之后,这才围坐起来用餐。
瘦子先问:“诶,今天是几号了?”胖子顺口说:“11月17号,问这干什么?”瘦子说:“没事,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节假日可以值得庆贺。”胖子有意思地问:“嘿嘿,那你算出什么黄道吉日没有?”瘦子说:“那倒没有,不过就当是考试顺利完成,也可以值得庆贺一下吧?”说完朝陈忠挤了挤眼睛,尽在不言中。
陈忠笑着说:“律在黄钟,出师大捷。今天的饭卡是瘦子刷的,让你们蹭顿白食还不满意啊?”听陈忠这么一说,吴东风感到奇怪,也问:“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让瘦子这么大方起来了?我记得平时喝他宿舍里一口白开水都要上税,从他们宿舍门前经过都要交养路费。‘周扒皮’什么时候变‘杨白劳’任人宰割了?”赵孟常哈哈大笑:“做惯了坏人偶尔想做一次好人原来也这么难,要是我说明天的饭该我请,不知道你们又要怎么想了。不会认为我有什么阴谋吧?”那几人听了这番话,眼里满是奸诈,急忙说:“不会不会,我们知道赵孟常同学也是一名好同志,你有这份心说明你的革命觉悟又提高了,这是好事,值得鼓励。”
赵孟常背上起了一阵凉意,直性地说:“靠,‘同志’这个称呼就免了吧,我听起来感觉怎么怪怪的。”瘦子笑道:“你怕什么,又没人要和你搞同性恋。难道是你有这个意思,快说,相中谁了,是陈忠还是胖子还是小小?”这下瘦子算是捅着了马蜂窝,引来那几人的一阵捶打。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陈忠心里微微有些异样,刚刚小小也被划归了“同性恋对相”,虽然瘦子只是图一时口快,但陈忠却觉得刺耳。瘦子也觉察到了自己的口误,忙对陈忠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小小那么可爱漂亮,我的想法是,不管同性异性都会喜欢上她……”不等瘦子说完,陈忠向他摆了摆手,说:“不用解释了,没什么关系。”陈忠秉性宽厚,自然不会把一句无心之言放在心上。几人一边吃饭一边聊起别的话题。
没过一会,张筱怡也走进了食堂,一身穿着打扮,依然不离“章益”的形容。今天她的情心看上去也不错,发髻梳得正正规规,一丝不乱,颇有几分古代佳公子的翩迁风骨。她在窗口要了自己所喜欢的饭菜,端着餐盘向食堂大厅四周寻视,但见黑压压地坐满了人,根本没有空桌了。也难怪,逢考试都这样。
瘦子那边已有人注意到了,想喊她过来一起就坐。一来离得远,二来人声喧哗。赵孟常正要上前去请,偏偏这个时候张筱怡身边又出现了一个人:吴群。只见吴群过来和她说了几句话,张筱怡就跟在了他身后,一起去到一个桌旁,吴群好像是拿出来一张钞票和那桌里原坐着的男女说了些什么,那两人就起身把坐位让给了他们。
那边,张筱怡坐得像个淑女,吴群也正襟对坐。想必是今天的菜点都还不错,两人都吃得很开心。趁着吃饭的当口,吴群从背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信封和玫瑰花,轻轻放到了筱怡侧边。在考试的日子里,坐无定席,他正好有机会将东西当面送呈。张筱怡好像也接受了这每天一个的“新鲜”,笑盈盈地收下。
看到这儿赵孟常向陈忠叹了口气说:“忠子,不是兄弟不帮你,你也看到了,那名花现在有人想入主。”陈忠早就看到了,表面没说什么,心里却有自己的想法。
张筱怡一边品尝着食物,一边将那信封拆开来,见纸条上写着:“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却,忽然而已。”看了先是微微一笑,才说:“这句子不错,既可以理解为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也可以理解为时光宝贵应时时勤勉的意思。”吴群见她喜欢,说:“你说得真好,我就没想到这么多,昨天打开《庄子》第一眼就见到这条,念起来还算顺畅,于是就抄写了下来。我想你喜欢看书,应该也会很喜欢这些古辞句吧。”
张筱怡听他说得恳切,微微一笑,谢了声“有心”,又说:“虽然是好句子,但是你光抄可不行哦,要是我问你它们的意思,你说不出自己的见解,那可就辜负了你的几番辛苦了。”说完浅浅地笑了。
吴群离女孩只有半张小方桌的距离,佳人就在眼前,看着她频频生笑,心里像是开了两扇门,说不出有有多么愉悦,觉得自己将近20多天以来的坚持一点也没有白费::她的笑容就是最好的回报。
两人边吃边聊着,又过来一个男孩,隔着老远就喊:“小怡妹妹,别来无恙!”听那个声音和称谓就知道来人是谁了。张筱怡笑问:“怎么会是你,小梅呢?”来人正是张鸿,他朝远处窗口指了指,说:“她不是在那边吗?”张筱怡扭头去看,果然见到了李梅的身影。
张鸿边走过来边叹着气说:“唉,今天人满为患,你也看到了,想找个座位都难,这不,正在找座呢。”张筱怡说:“要是你们不嫌挤,可以和我们拼一起,我们这儿刚好可以坐四个人。”她说的不假,她和吴群坐的这桌是四人坐的,就像肯德基里常见的那种两两相对的小桌。
张鸿倒是没有异议,但是看了一下坐张筱怡对面的男孩,稍稍有些犹豫。张筱怡已经看出来了,说:“那就这样吧,我们坐这边。你和小梅坐对边。”说着她已经起身转到了吴群这面,和吴群坐到了一起。
吴群也注意到了这个新出现的帅男孩,但是从那短短谈话中看出那男孩是带了女朋友的,这才安下心来。而且张筱怡主动和他坐到一块,他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这时李梅也过来了,张鸿招呼着她坐下。两边的人互通了姓名,聊了起来。李梅又是讯问又是称赞:“小怡,好久没见你了哦,今天你好‘帅’哟!怎么样,最近过得好吧?”她早看到了张筱怡身旁的男孩,不等回答又问:“咦,你旁边这个帅哥是谁?哇,还有玫瑰花……小怡,你换男朋友了?真没看出来哦,原来你也开窍了……”
吴群听到李梅说“换男朋友”,心里噔楞一下,打断她的话,问道:“什么换男朋友,小怡有过男朋友吗?”
言多必有失,张筱怡忙说:“哪有的事情,你不要听她胡说,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说话没个正经……”边说着边悄悄给李梅使着眼色。
李梅早已会意,笑道:“呵呵,这个帅哥怎么那么紧张啊,开个玩笑嘛。对了,你们两又是怎么认识的,以前出去玩的时候可没见过你呀?”她把吴群看在眼中,没觉得这个吴群比那个“陈忠”强在哪里,但从刚才的眼色中看出了小怡似有难言之隐。
张筱怡指着吴群向对面的那两人说:“他啊……他是我一个远亲。你们可不要瞎想。”又对吴群说:“我说的对吧?”这会儿她倒承认起了亲戚关系,吴群微微一笑,说:“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心里却说:“说不是亲戚是你,说是亲戚也是你。”他感叹着张筱怡的反复多变,而张鸿和李梅却充满狐疑。
几个人边吃边聊着,两个男孩评论起了女孩们的容貌和身材,一个个眼馋肚饱,眼睛尽往张筱怡身上转悠。李梅揪着张鸿的耳朵说:“哎哟,你们这些色狼,吃饭就归吃饭嘛,要看美女也不是这会儿哟。”张鸿喊声“疼”,挣脱出来,笑着说:“美色加美食是这世上最大的诱惑,赞美你们是对你们的肯定,怎么你们不识好人心啊?”吴群也附和着说:“嘿嘿,有道理,我也是这样想的。”他们两个好像没什么芥蒂,互相给对方帮起腔来。
李梅说:“你们呐,说得好听,谁知道心里怎么想的。说爱的也是你们,说不爱的也是你们。要是我说的不错,始乱终弃是你们的拿手好戏吧?”张鸿笑道:“既然怕,为什么还要和我们在一起?”李梅说:“那有什么办法?男人是树,女人是藤。藤草不得不攀附在树上生长。”
听李梅话中说得无奈,张筱怡却有不同意见,说:“我觉得不是这样。应该说每个人都可以做自己的树,为什么非得女人是藤草?上苍造物的时候可没有分谁优谁劣,谁好谁坏。很久很久以前还有母系社会呢,是不是那会儿的女人都是树,男人是藤草呢?”那三人听完,全都一怔,谁也反驳不了。
张鸿佩服地说:“小怡妹妹,厉害,好像不管什么时候你总是有一套特别的见识,我是自叹不天天中文网如,惭愧。”吴群也说直说“佩服”。张筱怡淡然一笑,说:“我哪有你们说得那么神乎其神,随口乱说的,你们也不要当真了。”几个又互相谦逊起来。
李梅看着张筱怡这身俊俏的男装,想起了一些旧事,便指着给两个男生说:“你们瞧,小怡穿男装女装都很好看哦!我记得以前上初中那会儿,她还真像个小男孩……”那两人听了,也都来了兴致,一起问:“说说看,那会她是什么样儿?”
李梅脑中开始回想,口里说:“我还记得刚认识小怡的时候,她脾气古怪着哪!刚上初中那会儿,她的个子在所有女生中是最小的,好像年龄也比大家都小着一两岁,而且……而且还留着短头发,经常穿男孩的衣服,长得也不怎么像个女孩子,同学们都喊她‘假小子’……”说着她笑了笑,不顾张筱怡的阻挠,又说:“还有,她的生活也和所有女生都不太一样,比如说,洗澡的时候她不愿意和大家一块,上厕所的时候也不喜欢一起去……”
连私人生活的事情都被李梅说出来了,那两个男生听得眼珠子都要滚出来。张筱怡脸上已经挂不住了,在旁边喊起来:“讨厌,小梅,你怎么什么都说啊?”
李梅在张筱怡脸蛋上抚了一把,笑着说:“有什么大不了的?来,吻一个哦。”说着真就要来吻,张筱怡急忙闪开,又羞又气地说:“疯婆子,你又发什么神经了?”但见两个女孩在那儿纠缠,旁若无人地嬉闹,看得两个男孩气血奔涌,只觉得这种画面欣心悦目,所以谁都不来阻拦,任她们恣意折腾。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