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那就别睡了，也算一回事。问题是到了该起的时间，她又确实非常地疲倦，像一整都不曾入睡的严重的失眠者，脸苍白，眼泡浮肿，大脑更是一片空白。她必须挣扎着起。她没有继续睡去的条件和理由。她要正常地工作和生活。
毫无疑问，蒋小雯的大半个白天都是在打呵欠、流眼泪中度过的。当然是那种纯粹生理原因导致的眼泪，与心理原因没有任何的关系。
睡眠不佳，兼恶循环，蒋小雯的身、心都有种不堪重负的感觉。此种状况源于何时，起于何因，蒋小雯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天的凌晨，蒋小雯又早早地醒了，像以往任何的一个凌晨一样。
要说有什没同，那就是蒋小雯现在的地理位置是她一年只来报到一次的某个小山村。这个小山村与蒋小雯前29年的人生履历没有任何的关联，却在蒋小雯29岁那年的某一天，突然地变成了与她的生活密切相关的一部分。
说密切相关，是因为蒋小雯是这户人家的儿媳。此时此刻，将蒋小雯与这户人家密切联系在一起的那个关键人物李国栋，正呼吸匀称地沉浸在自己的梦乡里。
蒋小雯的睡眠状况，李国栋是很清楚的。不过，他的理论是睡不着的那个人应该尽量地保持安静，不要去打扰另一个能够睡得着的人。否则，一个睡不着变成了两个睡不着，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蒋小雯安静地躺着，虽然头皮发麻，脑袋发胀，但她依然安静地躺着。
周遭一片沉寂，隔壁传来微微的鼾声。说是隔壁，其实并没有真正的“隔壁”，因为那道哟“隔”的“壁”中间有一个门洞，却没有门扇。鼾声来自李国栋的父母。
这就是说蒋小雯睡的这间屋子，跟李国栋父母睡的那间屋子其实是相通的，并且是没有门扇的那种相通，这让蒋小雯多少有些不习惯。
空气中弥漫着煤烟的气息。蒋小雯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一是因为煤烟的刺激，二是因为这屋子里确实有点冷。蒋小雯上的时候，只脱掉了外面的羽绒服和长裤，穿毛衣毛裤和衣而危之所以和衣而卧，一是怕冷，二是在这样一个似乎永远都无法适应的半封闭环境里，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进一步完成脱衣的动作。
蒋小雯的喷嚏在沉寂的凌晨，多少是有一些响亮的。李国栋随着蒋小雯的喷嚏声，就势翻了个身，把一张国字脸朦胧地展现在蒋小雯的视线里。这样的一张脸，蒋小雯对之曾经是漫不经心的；这样的一张脸，于蒋小雯青时节的所有梦幻曾经是不搭界的。
但，就是这样的一张脸，现在却会随时随地地出现在蒋小雯的视线里。
譬如说现在。
“世事真是难料！”
蒋小雯的心底随即浮起一种感叹。这种感叹在蒋小雯将近十年的婚姻里，不知浮起过多少次。是啊，青时节的蒋小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成为李国栋的子，与他结婚，为他生孩子，随他一年一度地回老箭年，同他一同睡在对蒋小雯来说永远都有些生分的、习惯不了的半封闭空间里。
为这一年一度的例行公事式的回箭年，蒋小雯是做了一番准备的，譬如带自己的单、被罩和枕巾，力图让自己的躯体包裹在一个相对舒适洁净的小环境内，为的是让自己尽快地入眠，尽可能地在睡梦中缩短对蒋小雯来说煞是难熬的漫漫长。
尽管做了一番小小的准备，昨晚的睡眠并不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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