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亚的特制早餐面包呢……呢呀,尝一下吧?”
这这这……怎么回事?
老板娘伊丝卡朝我抱歉地笑着,显然她就是这污染物产生的罪魁祸首了。什么呀,人民生命健康的安全,难道是这样一笑就可以敷衍过去的吗?
救命啊!我将求救的眼光投向一旁的大小姐。她只是向我闭上了眼睛,指了指嘴里叼着的面包,双手合十,做出了东方某国标准“我吃饱了”的样子。
忘恩负义的家伙!我昨天刚救过你的啊,你今天就丢下我不管了啊?
“呜呜呜……”建筑用木材再一次进入了我的口腔,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牙齿原来已经这么硬了呀。
美丽的早晨,新的一天就以这样的场景作为开头展开了。
两天里都在匆忙奔波的我,终于从这不断出现推理小说凶杀情节的伪休息日中解脱出来,得到了回到自己的潜水舰上去的机会。其实,平静的生活才是最让人向往的呢。
旅店外的天空仍然是和昨天一样的蓝天白云。但,站在同样旅店门口,看着同样风景的我已经不是昨天那种悠然自得的心情了。因为,还有事情要向某个人说个明白。
“莉莉亚,都收拾好了吗?”
“呢呀,莉莉亚准备好了呢。”粉红色短发的少女仍然是向下扯了扯又大又圆的帽子,这已经是她准备出门的标志性动作了吧。
“快走吧,笨蛋舰长。”一旁的大小姐耷拉着眼皮,做出鄙夷的表情来:“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姬再也呆不下去了呢。”
嗯,差不多了,就这样吧。
“那么,你们到门口等我吧,我最后收拾点东西就来。”
“呢呀呢呀,那莉莉亚去了。”
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大小姐也给了我回答:“去吧,别让姬等得太久啦。”
目送着她们走出旅店的门,我深吸一口气,向旅店内间走去。
另一个女孩正在那里忙碌着,见我进来,脸上写满了惊讶和不安。
“早上好。”
“啊,早上好……”
“我想和你聊聊昨天的案子。”
“昨天的……”面前的女孩皱起了眉头:“我已经从好多人那里听说了。最后,连续杀人案的凶手不是卡尔大叔吗?”
“并不仅仅如此呢。伊丝卡小姐。”我平静地说:
“这次的事情,您应该也明白一些什么吧?”
“你……”伊丝卡开始有些惊慌失措,将手伸进了围裙的口袋里,紧紧地握住了那串钥匙:“你在说什么呀。”
“昨天早上,我刚起来见到您的时候,您已经知道那房间里有尸体了吧?”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奇怪,旅店房间的钥匙一般一把由旅客自己保管,另一把则由管理人员掌握,而旅客需要管理员打开房门的时候,管理员都会亲自去开门的,昨天莱卡小姐说过,每次都是找您上去开门,更证实了这一点。”
“……”老板娘沉默了。
“可是昨天早上我却看到莱卡小姐从您这里借到了钥匙上去开门,这要怎么解释呢?我只能认为是您已经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不想再看见那恐怖的景象了吧。”
“……请您出去……我不想再听到……”伊丝卡抱着头蹲了下来。我听到了她的抽泣声。
“不,我并不是说你就是凶手。”我顿了一下:“而且,接下来的事情,似乎与您的妹妹伊莉卡有关……”
“伊……莉卡……?”伊丝卡抬起脸朝我望着。面庞如满月一般漂亮,再加上两行泪痕,更显得楚楚可怜。这,不正是事情的起因之一吗?
“对了,伊莉卡呢?”
“那孩子……她……还没醒……”伊丝卡的声音有点生涩:“这些事情……请不要告诉她……”
“嗯,不会的。”我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
“昨天晚上,因为那花花公子的恐吓,你应该去了他的房间吧?”
伊丝卡点了点头。
“进入房间以后,首先进入你眼睛的,除了那花花公子的尸体,我真的想不出别的了。那种凶案现场,一般人都会尖叫起来的。不过,当时你似乎相当冷静,没用多长时间就发现了那家伙后脑上钝器敲击的痕及,以及……”
“餐桌上那顿晚饭。”
“昨天大小姐告诉过我,花花公子的晚饭是伊莉卡送进去的,有5个盘子,最后一个盘子装的是一大条面包,但我去现场查看的时候,餐桌上只有四个盘子,无论是面包还是第五个盘子都不在了。再加上第二天莱卡小姐告诉我,那花花公子每顿只吃一样的东西,这说明什么?”
“……”伊丝卡的脸上露出了恐怖的表情来。
“只能说明,面包被吃掉了。”
冷笑话的效果果然够好,伊丝卡的表情开始变得不屑起来。
“当然,不可能是被花花公子吃掉的。”我停了一下:“听说过墨鱼馄饨;榴莲饭和血鸭这三种菜吗?”
面前的女孩摇了摇头。
“在出产这三样食物的国家,还有一种名产,人们称之为法国面包。这种面包的做法很特殊,皮脆而内部很软。但,最重要的是,这种东西在空气中放上一星期后,就会完全被风干,变成像木棒一样的恐怖武器。挥舞起来,轻若无物,虎虎生风。”
伊丝卡的表情开始变冷了,她从地上站起来,敌意地盯着我看。
“所以,如果把这东西当作钝器,把对方从背后打死,再浸水吃掉的话,就可以当场毁灭证据了。而最后所要做的,就是把第五块盘子带走。可惜,昨天大小姐成了人证,我才知道了这种手法。啊,对了,这么说,您昨天为妹妹做的不在场证明,应该是伪证了吧?毕竟你们姐妹一前一后都进去了呢。”
“你打算……把伊莉卡怎么样?”伊丝卡的眼神开始变得吓人了。
“不,这也并不是说,伊莉卡就是凶手。”
“什……什么?”老板娘的表情开始变得柔和。
“有关这个,我曾经做过实验的。”我尽力做出亲切的表情来:“以前读推理小说的时候就认为能用面包来杀人很不可思议,所以我就专门买了6条这种面包来做实验,结果由于嘴馋,只有两条放满了一星期,但其中一条砸在我背上就断了,而另一条,也只是把我打晕了而已。”
“也就是说……”伊丝卡的表情明朗起来了。
“嗯……你的妹妹伊莉卡,只是在一具尸体头上敲了一下而已,又或者只是把个将死的人敲晕了,这两种罪名,量刑都会轻很多呢。”
“谢谢……谢谢……”楚楚可怜的旅店女孩居然一下子扑进了我怀里:“真的……谢谢你了。”眼泪从她美丽的眼睛不住地流出来。
“那么,凶手是……”
“伊丝卡小姐,你听过伊美拉的故事吗?”
带着泪痕的女孩点了点头,发现自己还抱着我,满脸通红地从我怀里跳了出来。
哎,真是可惜呢。
“伊美拉被送上刑场,少年兰斯去救她,看到的却是她的尸体,于是盛怒之下杀死了公主和宰相,最后自己也被杀。那么,少年的死是谁的责任?”
“公……主?”
“不错,是那个狠毒的公主。但伊美拉却悲哀的投入了大海,这是为什么呢?”
“……”
“我想,这是因为她把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如果自己不被抓,少年就不会死;如果自己被抓了没有使用那死而复生的法宝,少年就不会看到自己的尸体,更不会死;如果当时自己直接死了,现在也可以和少年在一起,现在却必须带着他的孩子,独自活在这世界上了。”
伊丝卡点了点头。
“所以,这次的责任,实际上在于案件中公主的角色。”
“昨天查看餐桌的时候,我发现了有趣的现象,四盘菜中有一盘墩肉几乎是满的,而其他菜都被吃得精光,这是为什么呢?如果花花公子不喜欢这盘,他根本没有必要让莱卡做这道菜,而不是送到面前不吃这种现象了。”
“另外,餐桌上还发现了鼠粪。老鼠光临此地,居然也不吃那盘墩肉,只扫荡了其他的东西,那么这墩肉里究竟被加了什么?”
“辣……椒?”伊丝卡的声音。
“不错,就是这个。老鼠从来不是那种挑食的动物,但最怕的味道就是辣味。所以那墩肉才完完整整地放在那里。而且,昨天午饭时伊莉卡的话,也证明了有菜里面放了辣椒这点。”
旅店老板娘点了点头,这些事情,或许超过她的想象了吧?
“之后,花花公子吃下辣得不得了的墩肉后,会怎么样呢?”
“喝水?”
“是的,就是找水喝。就这么巧,当时他身边就放着只水壶,于是他抓起那东西就狂灌起来。喝下这水之后,他的胃痛便开始发作了,因为,那里面装的是苏打水。”
“本来胃病患者就不允许饮用这类刺激性的饮料,他喝下这东西后,当然会因为腹痛去找药来吃。而且,他终于在床头柜上找到了他需要的药。”
“药里有毒?”伊丝卡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不,撒古尔的调查早就指出药里面没有毒。但,黑和白混起来就不再是黑,也不再是白了,我们的凶手用的也是这原理。”
“他在那药瓶里面掺了薄荷糖的碎片。”
“!!”伊丝卡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没错,就是薄荷糖。这是我大嚼大小姐给我的胃药时才发现的。但是如果把这东西当作胃药一下子吞下去的话,跟本不会觉察出任何的异样。”
“薄荷糖这种东西,表面疏松多孔,是苏打水中二氧化碳气体释放相当良好的催化剂,特别是其中一些比较高级的品种,它们含有阿拉伯胶和结冷胶,这两样更是能让二氧化碳气泡从苏打水瓶中喷涌而出,速度几乎是爆炸性!”
面前的老板娘呆呆地站着,显然以前从来没听过这事。
“所以,药瓶里的薄荷糖一进那家伙的胃,立即开始了化学反应。大量的二氧化碳气体被释放出来,瞬间就把那带有溃疡的胃给弄穿孔了。体内出血也从此开始,之后……”
房间里一片寂静。
“所以,能用这种手法杀人的,只有监管那花花公子食物,同时有机会接近那些药品的……”
“莱卡小姐。”
“……可是……不对啊,如果杀害那家伙和瑟丽丝小姐是同一人的话,那莱卡小姐又是怎么……”
“不,并不是同一个人。”我打断了伊丝卡的话:“如我昨天所说,瑟丽丝小姐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夜间11点左右。这时候,卡尔大叔应该正在去阻止瑟丽丝小姐私奔的路上,而且即使真是他杀的,他一个魔法师用得着匕首一类利器吗?同时,莱卡小姐还在店里,那么瑟丽丝小姐认识的,从北方来的,并且有可能到达作案现场的是谁?”
“……啊……!”
“就是那个花花公子。”
“我想,深夜见到北方来的公主独自一人在深暗的小巷里徘徊,那家伙心里一定高兴得不得了吧,当然要想办法威胁一下,之后……这时候,匕首一类利器就是最好的选择了。之后两人不可避免地扭在一起,在缠斗中,那把匕首刺入了瑟丽丝小姐的腹部……”
说到这里,伊丝卡低下了头。这,毕竟是悲剧呀。
“之后,花花公子慌慌张张地从现场逃走了,不多时,卡尔大叔来到现场,但他看到的,只是自己疼爱的小姐,冷冰冰的尸体……”
又是一个伊美拉故事的重演吗?
对面前的女孩说着这些,我似乎也看见了这样一幕:
………………
“啊!”
来到约定的地点,沉浸在幸福中的男子没有看到等待自己的心上人,只有商会的死对头,守着美丽女人的尸体等在那里。
“卡尔……你……你杀了瑟丽丝……啊啊啊啊啊!”
疯狂的男人被恐惧冲昏了头闹,一溜烟向后跑去。而因为非亲生女儿之死,将责任归咎于他的中年男人,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如鬼魅一般,挥之不去。
“若非汝,小姐就不会和会长闹翻;若非汝,小姐就不会到这里来:若非汝,小姐就不会在这里等着;若非汝,小姐就不会死!”
身怀愤怒之罪的男人,向那逃走的男人抬起了闪耀白光的右手:
“吾愿汝就此长眠,再无法加害小姐!去欣赏地狱的风景吧!”
………………
故事已经讲完,面前的女孩在默默地流着泪。是被这悲剧打动?还是……
“啊,后面这些……也只是我的推断……”
“……”
“那么……我也该走了……”
有人知道了真相,死者应该也可以安息了吧?
楚楚可怜的女孩抬起脸来,开始向我凑近。
“……”
柔软的质感从脸颊上传来。
什么?柔软的质感?嘴唇?是吻吗?
回到我面前的伊丝卡,带着泪痕的脸上挂着的是绝美的微笑。
“谢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我呆呆地站着,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
旅途,仍在继续。
躺在甲板上,看着两岸景物不断向后移动,我不由有了点悲凉的感觉。
前面就是希勒国家的战略要塞宾撒城了,通过那里后,再走过一段不长的路程,我们就将进入阿酋帕帝国了。到时候,莉莉亚就不用为自己的身份而戴上大圆帽,而大小姐也不用担心弄湿露出耳朵来了吧。那会是怎样的一种生活呢?
“在干什么呢?笨蛋舰长?”
“嗯,没什么。”
在我的怀里,正塞着一张纸条:
“至尊敬的舰长先生:
我想了一夜,果然还是把真相告诉您比较好吧。杀人并不是那么痛苦,而看见一个无辜的人因为自己杀人而受到牵连,果然是很难受的事情,特别,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妹妹。
让伊莉卡送面包上去的是我,半夜用钝器杀了那家伙的也是我。他倒在地板上挣扎的表情虽然让我很害怕,但我还是下手了――我不能原谅这样一个人。
至于使用薄荷糖的伎俩,我想您自己一定也能猜透吧。作为旅店的老板娘,要在客人不在的时候潜入房间还不容易吗?所以,也有可能是我干的哦。
如果您能够为我和妹妹隐瞒真相,真的很感谢您。如果不能,那么我只能为了妹妹的幸福,将您永远留在我们的店里了,但愿您能够活下来。
因为,我开始……喜欢上您了吧?谁知道呢,嘻嘻。
旅店老板娘 上”
之后,我明白了那个吻的意义。
那么,究竟那位女孩所说的是真实,还是我所推断的才是真实呢?
这艘莉莉亚,还在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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