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又回到了我所预知的轨道上来,阿奴回来了,但是逍遥没有。
我其实知道他去哪里了。可惜当时我们没有空,不然就可以去十年前的余杭县见他一面,也算是他乡遇了一回故知。
我把药钵里的药倒出来,两个钵。
药也是两份,一份是晋元的,一份是月如的。
姜明坐在窗下,打棋谱。我看不懂,问过他一次,他耐心的和我说棋理棋路,我还是听不懂。
我替屋里躺的两个喂完了药,月如一天天在好转,而晋元……
他现在瘦的已经脱了形了,一眼看到让人几乎不敢认。
“还真。”
我回过头来,姜明把一杯水递给我:“怎麽样了?”
“老样子。”
“你瘦了。”
我摸摸脸,低下头笑了笑:“没什麽,天气太干热了,吃不下饭。”
“会好起来的,”他在我额上轻轻一吻,如轻风萦怀:“别太忧心。”
“嗯,我知道。”我一边答应著,一边习惯性的回头去找……
果然,我妈正挑著帘子站在一扇厢房门口,远远的看著我们。
圣姑家院子两进,我和妈住东边,姜明住西边。但是……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我每天晚上都在西边厢房里过夜的,东边给我预备的那间房,圣姑家的女帮佣就从来没有整过一次被衾──从来没睡过,第一天住进去的时候什麽样,到今天也还是什麽样。
在姜明的身旁我睡的格外踏实,不做恶梦,太太平平的一觉到天亮。
“天越来越热了。”
姜明轻声说:“这里还好,有泉眼,井水不干。昨天有人从山南边过来,那里的地都干裂了。”
我看著他,他看著我。
“只能等水灵珠吗?”
姜明点点头,把棋子放在棋盘上。
“其实……”我抱著头琢磨,姜明虽然手里在摆棋,但脑子肯定不在上头,我可以肯定。
从他仔细问过我拜月教主和水魔兽以及灵儿母亲的经历……以及,灵儿将来会有的遭遇之後,他对这件事再没提一个字。
但是,姜明就是那种越是想,越是埋的深的人。
我一直记得他杀范蛛的时候,那样淡然,浑若无事。
还有,更早的时候。
在金蟾洞外,他拿自己当药来给我解蟾酥毒的时候……
他心里想什麽脸上看不出来,嘴上也从来不说。
我蹲在他跟前,把头轻轻靠在他膝头,似乎所有的事情此刻都可以放下,可以完全都这样靠在他的身上,什麽也不必担心。
我妈看了几眼,摔帘子进屋了。
我靠了一会儿,姜明轻轻拍我:“起来,看回来腿麻。”
我低声说:“姜明,我怕……”
“嗯?”
“晋元,他不会死吧?”
“不会的。”姜明的手指在我的头发里穿过去:“有圣姑在,不会有事的。”
“但是……”我仰起头来:“我心里没有底,圣姑说用那傀儡虫的法子也不见得就可以。月如虽然可以这样用,但那是月如中的毒易解,而且月如的身体底子也好,毕竟是练武的女孩子。但是晋元不一样,他长年积弱,那蛛毒又……”
“别再发愁了,圣姑也不是也在替你想办法麽?晋元现在虽然没有好转,但是也没有再恶化不是吗?”
我嗯了一声。
其实煎药,喂药,擦身,简单的推拿这些圣姑干妈手下的侍女都会做,但是,我愿意自己亲手做。
感觉……我能为他做的事情只有这麽一点点。
我坐了一会儿,然後进屋里去,替晋元翻个身。总一个姿势睡著,就是健康的身体也吃不消。
月如已经好很多,她自己已经会在睡眠中翻身,侍女给她喂汤喂药也比较好办。
看著晋元发了一会儿呆,我又到外屋来坐著。
姜明把棋谱翻的很快,纸页哗啦哗啦响。
“还真。”
“嗯?”我抬起头来。姜明把手里的棋谱合起来放在桌上:“晚上,我们出去一趟。”
我有些意外,但是……也并不是太意外。
“去哪里?”
姜明微笑:“去看看来日大劫,究竟在什麽样的地方等著我们呢。”
我有些怔忡的看著他。
沈稳的姜明,永远这麽自在,这麽悠闲自在。
这世上似乎没有可以难倒他的事情。
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笑著说:“嗯。”
圣姑一开始果然是在玩我的,她家中有男装,而且式样质料还都不错。
是圣姑的……咳,男朋友留在这里的?
不然的话,就可能是姜明这种常留宿不给饭钱的霸王客人留下的了。
我在箱子里翻翻找找,居然……
我的手慢慢抬起来,指尖上勾著一件衣裳。衣料普通,样式普通,这个……
可是这个东西出现在这里,真叫人觉得世界大同啊。
圣姑家里,居然有我们道士穿的道袍耶,你说这世界小不小?
而且看款式颜色,还和我们蜀山上的差不多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