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葡萄架下躺着另一个年轻人,他被那wWw.对星光般的眸子所吸引,令他生出无限遐想,其实全是瞎想,“岩子是个女的就好了……”
“笑什么?”骆岩扭头问骆杰,“又在想我是个女人的事吧?”
“想了也白想!”骆杰习惯性地挑起右边的唇角,一丝玩味的笑带着阴冷的气息,令围栏边的骆岩不自主地抖了一下。
“冷吗?”骆杰问了这话却把目光投向西边的天空,“完全下去了,只留下一片残红,等着喂养那一片黑暗,都说老人象夕阳,好说我们是黑暗?虽说干爸不老,但他那么辛苦,不都是为了我们吗?”
如此伤感的话出自骆杰的口,真令骆岩吃惊,在他心中,大哥是个强硬得让人怀疑是否有人情味的家伙,就连笑容也仿佛是冰刀刻出来的,暖不了人的心。
面对骆杰这番前所未有的伤感,骆岩有些不知所措,西风比先前更凉,他的手心却渗出微微的汗,差点把干爸的书稿揉出摺皱。
“看完了?十多万字耶!”骆杰笑着上来拍了骆岩一下,本想替这兄弟缓解紧张情绪,效果却不大理想,这令他有些不爽,底下有三个兄弟,骆飞和骆阳的心思逃不出他的掌控,唯独骆岩,时而单纯得可笑,时而深沉得可怕,令他捉摸不透!
就说现在吧,明明是想转换话题,省得这兄弟瞎紧张,本来嘛,自己说什么夕阳黑暗的,根本没什么潜台词,可见这兄弟真有些城府,否则何以怵惕?但若真有城府,就该不动声色,可是不动声色就显得不正常,因为自己真没说过类似话呢!
骆杰轻笑,追根刨底地想验证兄弟的城府,最后落到了自己身上,可见鬼都是出在人自己的心里!
“好WWW.soudu.org看吗?”他再次拍拍骆岩,手搭在骆岩的肩上,眼睛顺着骆岩的肩部往下看,最后落在那部书稿的封面上,“咦,不是叫《宽恕》吗?怎么改《死缓》了?”
“我也不知道,那天干爸问我这两个名字哪个好?我顺口说死缓,哪知他就改了?”
“是吗?干爸很看重你耶!”
“是的,对于干爸的小说而言。”
言谈至此,气氛有些不对,骆杰盯在骆岩的脸上,本想窥出点端倪,却让这张脸给再次迷住,心里忍不住抱怨,老天罪不可赦,把个美女造成了男人!
骆岩一点也没注意到大哥的表情,翻到书稿的最后一页,盯着最后那行字,喃喃念道:“茫茫夜色中,河水哗啦啦欢唱着流向远方,不论他的身边发生过什么,痛苦的、幸福的,总之他一样唱,只要敞开心胸,谁都可以跟他一样快乐!”
好平淡无奇的句子,甚至令人回味的可能性也没有,但有一点例外,就是要看什么人来念?或者说,带着怎样的心情来念?可是骆岩是怎样的心情,骆杰猜不出,也许是回不过神来猜,他被骆岩的声音迷住,可是见鬼,难道第一天认识这兄弟?第一次知道岩子不是长得帅,而是漂亮?第一次知道这小子的声音不优美,却在低沉中带了一份感人的忧伤?
骆杰不由更加用力地揽住岩子的肩,岩子这才抬起眼来,大哥怎么了?似乎哪儿疼?可明明是我被他捏得疼呀!但也可能他真的在疼,干爸勒令他去上大学,却让我休了学,当然,他不是心疼我不能再念书,而是心酸,明明排行老大,却不能跟在干爸身边,一同去处理“那些事”,这的确可以让人心酸到心痛。但他真的看不出来,这是干爸对他的爱吗?还是这爱太沉重,他背负不起?抑或不愿背负,更愿去那风口浪尖倾力一搏?可那是怎样的风口?怎样的浪尖?
岩子的心往下一沉,不由想起大哥刚才说的那一片黑暗,抬眼望那天边,残红已灭,天际介乎黑白之间,灰色一片令人愀然……
“下去吧,”岩子合上书稿,不太自然地把骆杰的手从肩上扒开,“干爸让你等太阳落山就去浇那些花,你倒在架子下睡了一觉,我猜你是懒得浇,那就我来,你帮我把干爸的稿子放回书房去!”
“哟,这会子就开始拿大了哈?”骆杰再次揽住岩子,却带了一股威吓的架式。
岩子垂头轻叹,抿抿唇,欲言又止。
“开玩笑的嘛!”骆杰这话说得一点不好,至少表情不轻松,甚至右边的唇角又挑了起来,如此玩味的冷笑,让人从头凉到脚。而且他毫不掩饰这份冷笑的真意,生怕岩子悟不透似的,用强硬的目光逼迫岩子跟他对视,却在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急着下去干吗?跟我说说干爸这本书吧!”
“我说不好,你自己看吧!”
“真跟我跩?”
“不是的,同样的东西,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再说了,你跟干爸的时间长一些,他写的东西,你更能理解吧?”
“不理解,我连他为什么要写书都不能理解!你跟我说说?”
“别开玩笑了大哥,这个……我……嗯……”
“怎么了?”骆杰的目光死死地钉进岩子的眼里,象在挑衅一个无力还击的弱者,又象在挑逗一个无知而无助的少女。然而语气沉重,令人窒息,“你说实话,干爸写这本书的时候,是不是跟你讲过什么?”
“啊?”岩子瞪圆了眼,与其说是一付吃惊的表情,不如说很可爱。
“没有啊,干爸写书怎么会要跟我讲什么?闲来无事就写了呗!”
“闲来无事?”骆杰又开始玩味地笑。
岩子不高兴地扭过头去,风来吹起发丝,掠过脸庞,若隐若现的美;拂过肩上,不轻不重地撩在骆杰的手背……
“不说就算了!”骆杰不看岩子,手却理摩着岩子的头发,动作轻柔得不正常,但很自然,口吻也如梦呓般带着朦胧的柔情,“我走了以后,家里就靠你了,干爸身体不是那么好,你要劝他少抽烟,天气越来越冷,他腿上的老毛病又该犯了,你多经心点,还有叫他别熬夜,写那么多书干吗?又不靠它吃饭!阿飞和阳仔你也帮我管好点,尤其阿飞,那小子服打,别跟他费口舌,阳仔嘛……”
骆杰喃喃至此,目光斜瞟岩子,似在审察岩子有没有听他说话,果然岩子心不在焉,眼睛盯着干爸的书,嘴唇微微嗫嚅,心思更不知飞到哪个爪哇国去了!
“我在交代你呢,你在干吗?”骆杰瓣起岩子的脸,眼里燃起两团火焰,神情冰冷似铁,他绝不允许自己说话时别人开小差,换作往日,他的拳头早上去了!
岩子了解这一点,也不曾触犯过大哥的规矩,但他今日也有些反常,不回避大哥威逼的眼神,不露出一点妥协的神情,不卑不亢、不温不火,“我一直听你说呢,但你要我劝干爸别写书,我办不到!”
“你办不到的事我会交代你吗?难道非要我恭维你,说你终于入了干爸的道,一直以来深得干爸的信赖,比我这个做大哥的强多了,你才肯帮我劝干爸?”
骆杰说得很激动,岩子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半天才吐出两个字,“不是。”
“那是什么?我的老大!”
“你怎么了,大哥?”
“叫你老大啊,还要再听一遍吗?”
骆杰的拳头已经捏了起来,但没打下去,可以海K不该海K的人,但不可以动眼里含着泪的人,这是骆杰自己也认为最没道理的一条打人原则。
“我还没打你呢!装什么可怜?”
“我没装,本来就可怜!”
弱弱的一句话,应该配一付弱弱的表情,可是岩子异常平静,甚至面无表情,是最深沉的悲哀吧?悲哀到不可名状!他是真的很想接着念书呀!
“大哥,你真不知干爸为什么写书吗?那不是他想写,是咱干妈的一个梦。干妈活着时一直想写书,也的确写了好些,可是每本都只有个开头,也就两三章吧,干爸就是想帮她写完,帮她完成这心愿。这也许是干爸能为干妈做的唯一一件事了,所以我非但不会劝阻,而且会尽力协助干爸。”
这不是完整的解释,岩子心里还有一句话,只有协助干爸写书,我才能堂而皇之地出入书房,偷空得闲地翻阅那书架上一本又一本的书籍,这是我能触碰书本的唯一机会,也许将成为我回忆学生生涯的唯一线索……
岩子的泪终于掉下来,夜色衬着这两滴清露,凄凉更凄凉、无助越无助,然夜色茫茫,懒得料理这世间苍凉!
“算了,当我没说过,干爸要写书也好完成心愿也好,随你们的便,反正我一走,啥事都扔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
骆杰夺过岩子手上的书稿,头也不回地下了天台。
岩子不由好笑,说来说去,大哥终是口硬心软,刚才要他把书稿放回去,他就觉得是受了差遣,这会子还不是照办?自家兄弟,撑这面子干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