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依然被这个消息所震撼,不敢置信地喃喃:“山南兰家!可是,为什么呢?洛家跟兰家有什么过不去的梁子啊?”
我不忍心看他疑神疑鬼,不由好笑道:“傻瓜,他哪里是针对你,也不是针对你们洛家。”他针对的只有我而已,我在心里暗暗补上一句。
“是么?”阿洛果然好骗,瞪着大眼睛迷迷惑惑地反问我,“那他为什么要杀我?”
“嘿,开玩笑而已。”我决定把这个话题蒙混过去,以我了解的阿洛的格应该不会太难,“兰月书不知道我认识你,随便说了个白道世家子弟吓唬我,试探步冰阁的实力的。”
“哦,原来是这样。”阿洛长出了一口气,“我就说嘛,我们两家虽然过往不是非常密切,但在西北也有一些生意往来,兰月书不会把事情做这么绝才对。”他望望我所坐的首席,疑惑地说,“对啊,兰月书怎么还没来?他是山南兰家的当家大少爷,这样七年一度的盛会他没道理不来啊。”
“对啊。”我心里也有诸多不解,但是,却也夹杂着一丝丝的欣喜。
我希望见到他吗?
希望,因为我必须要解开这个日折磨着我的困情锁,得到真正自由的生命;
但是,我心里又是那么……那么怕。
是的——我害怕!我怕会见到他!那个男子是我今生见过的为数不多的令我动容的、疯子!他的感情就像岩浆,沿着心脏血脉喷薄而出伤害别人的同时,自己早就被烫的千疮百孔。他是那样执拗的人啊,我真的可以成功吗?
不过,现在他毕竟还没有来。我的心思又转到了新来的几位身上。
在我这一面落座的,几乎全是近些年来名动江湖的大魔头,比如什么渡世宗分舵的舵主啦,贪狼寨的寨主啊,而另一面,则是江湖白道的武林宿老,像什么南葬剑阁、北洗剑阁的阁主啊,听叹轩的少主啊,还有天缺楼的……
天缺楼!
我差点跳起来,心底陡然恶念横生,眼刀凌厉地扫过去。天缺楼楼主穆抱残忽然哆嗦了一下,不敢与我目光接触,赶紧低下头假装研究青瓷盖碗上的湛蓝牡丹绘。
哼哼哼,天缺楼名声不怎样,胆子倒挺大,半年前派来此刻刺杀我未果,我也没怎么追究他,只是用严刑拷问此刻打听清楚他的来历后把刺客的头扔到了天缺楼的大门前。以示此事我已明了,大家心知肚明就行。因为那名刺客有充分的理由杀我:步冰阁的杀手接了单子,干掉了穆抱残的儿子,身为天缺楼豢养的死士,自然要为了少主人的死向我复仇。步冰阁接单子一向只看价钱不问来路,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只是理解穆抱残一时丧子心痛,做出这等没计较的蠢事来,所以并不想与他当真过不去,大家退让一步也便罢过了手。
那个遭遇刺杀的晚,我仍然记忆犹新:因为疏忽和大意,再加上对步冰阁守卫的自信,中了迷的我居然直到刺客进了房间都没有发觉,差点就在梦中被人摘了脑袋——要是他,没有出现的话。
那个神秘的黑衣人,身手极端矫健而且利落,竟是江湖中一流高手的水准。他与刺客缠斗的声音终于吵醒了我,与他联手制住刺客后,黑衣人便悄然遁去,再也寻觅不到踪影。
直到今天,我仍然不知道这个救命恩人姓甚名谁,生的怎生模样,而他的人,又在何方。至于报恩,更是无从谈起。
信马由缰的思绪收了回来,看着穆抱残尴尬的脸,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明明知道阴谋已经败露,见了我步冰阁还不知道躲着点,也太不把我莫小澈放在眼里了。你不是想在武林大会上出风头吗?等着瞧,这次的武林大会,我保证让你终生难忘,让天缺楼输的一败涂地!
一瞬间,我心里涌上无数歹毒的念头。
一定要让杀手们击败天缺楼!一方面显示我们步冰阁的势力,一方面也正好给天缺楼一个教训。
“抱歉诸位,在下府中有些琐事耽搁,今日来得晚,还请诸位不要介怀,在下先道声歉了。”正在胡思乱想过干瘾,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淡淡传来。
琉璃般清越的声线,虽然说着道歉的话,内底里却夹杂着浑不在意的味道。
仿佛有一道冷电沿脊柱直劈而下,我不由自主地挺直脊背,呼吸急促起来——兰月书!是他来了!
我不敢转过头,维持着僵硬的姿势,听见顾卓言淡淡地说:“哪里,几位也都是刚到。蓝少爷,请上座。”
“承情了。”依然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顿了片刻,我终于迟疑着转过头去。忽然,就猝不及防地对上那样一双眼睛——湛黑宛如能吸收周遭所有光线的黑瞳,冷冷地凝视着我,周身发出的直指人心的光芒令我不能直视,连呼吸都开始感到困难。
我下意识地用手按住颈下,虽然隔着重重衣裳,那半块碎裂的慕君玉还是毫不容情的哥捅了我的手心。那种锋锐的触感在一瞬间就让我又回忆起了眼前的这个丽男子那一日的疯狂举动,以及,那快要将我溺毙其中的深情。
我用力压抑着心底的恐惧,僵硬地脸上用力地展开一个微笑。那个微笑混杂着讨好、倔强、哀怜还有恐惧,当然,还有一丝怎样也无法消弭的疑惑。
——这,就是我此刻最真实的心情。
兰月书忽然像被什么烫了一下似的,湛黑的瞳孔猛地收缩,线条利落的脸一下子转了回去。
我正暗自庆幸,却发现一双慵懒与犀利平分秋的危险眸子懒懒地注视着我,而且已经不知看了我多久。刚才的那一幕,显然全被他尽收眼底。
——顾卓言!
我心下一凉,难道这一切,仍然在他的计算和掌控之中?顾卓言,你到底还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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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章一诗——章节名出处
薄命(唐·李白)
汉帝重阿娇,贮之黄金屋。
咳唾落九天,随风生珠玉。
宠极爱还歇,妒深情却疏。
长门一步地,不肯暂回车。
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
君情与意,各自东西流。
昔日芙蓉,今成断根草。
以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这首诗的原意是说封建社会的悲哀命运,郎心似铁,情如金。但是用在文中呢,是莫小澈的心像铁,兰月书的情如金,嘻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