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并不怀疑松井的能力。然而，即使曾经是最成功的商人，时过境迁之后，还能保持当年的人脉和影响力，却是难以想象的。
或许町人的眼光，本来就与武士大相径庭吧。
“毕竟是合子所推荐的人，姑且信之吧。”
?秀自语之时，合子从里间端着盘子走了上来。
“大人，这是美浓山间野果所做的糕点，您尝尝吧。”
盘中整齐地放着十几块火柴盒大小的米糕，上面嵌着浅红色的野枣。?秀随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果然酸甜可口，润而不蠕。
在这个食不果腹的时代，用糯米所作的糕点，也是非常珍贵的食物，?秀尝了两块，就不再动手。
“这是合子亲自做的糕点么？实在可口极了，比织田家年会上的年糕都要美味许多。”
合子脸上微红了红，抿嘴答道：“这是千代做的，从小无论是女红还是烹饪，她都比我强了许多，也难怪……”她平素向来是独当一面，此时偶露少女情怀，却是更显妩媚。
?秀心下不觉微动。十七岁的少艾，桃李方盛。相较那些豆蔻之年就易钗出阁的武家女子，正是别有风情。依照她的身份与年龄，恐怕无论是商家还是武家，都不会生出结亲的念头吧。少年血气方刚，又岂能眼见她蹉跎终老？
心思方起，又不免觉得尴尬。若是礼聘一个没落武家女子为平手嫡流正妻，不免荒唐，恐怕合子也不敢答应，然而直言纳侧，不仅羞于出口，更觉得辱没了这绝世独立的女子。
“大人……”少女唤着出神的?秀，神色忐忑。
?秀回过神来，甫一正色，将方才的心思抛诸脑后。这一世的父亲平手政秀，一向认为沉溺女色是武士之耻。?秀虽然不是奉为圭臬，却也不免耳濡目染。
“何事？”
“大人，辰之助与小太郎皆是武家子弟，自幼家教森严，大人若是要召开茶会，他们忝列其中，想必也不至于堕了大人的威名。”
?秀侧目，隐有赞许。合子对弟妹的照顾，的确是尽心尽力。其实换了他人，三番五次旧事重提，即使?秀涵养甚佳，也不免暗中厌烦。
“小太郎温文尔雅，我也是颇为欣赏，然而辰之助……茶会所来的，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商贾，他忍得住吗？”
“辰之助虽然有些孤傲，但是本性纯良，经_4460.html由大人点拨之后，已是增进良多。何况我还应允了他，只要他能让平手大人满意，我就让他和千代成婚。”
“噢？”?秀莞尔，“这你也能做主？”
合子脸微红：“长姊如母，当然能够做主。”
“好吧。”?秀定了定神，也不再笑谑，“那就让他们出来见我吧。”明明是别人的家里，只因为身份迥异，却是反客为主，这就是阶级社会上位者的特权。无论前世今生，?秀从来不是什么的民主主义者，他并不排斥这种特权，反而颇有些享受。
“大人！”山内一丰再出来的时候，神色却已不似以前那般故作淡漠，而是满目的坚韧和毅然。堀尾吉晴坐在一旁，依旧沉默寡言，面上却是愈发清冽。
“这么快就改变想法了吗？”?秀不冷不热地问道。
“只因大人教会了一丰一件事情。”山内答道，“身处乱世，致力于名利并非什么羞耻的事情，唯一羞耻的是，不能博得功名，封妻荫子，反而连累家人。”
?秀沉默了片刻。
“平安时的贵公子，可以只知风雅辞令，不知农桑兵戈，然而你我却没有这样的权力。身处乱世，既是不幸，亦是大幸。焉知你我之间，没有赤松法云寺（赤松则村）？”
赤松则村，是室町幕府四职之一，赤松氏的先祖。与斯波、一色等室町名门不同的是，当年赤松家不过是一介西国恶党，跟随足利尊氏东征西讨，方才得以守护数国，?秀自然不敢以足利相比，而自居赤松，亦可称作心怀异志了。
“赤松法云寺”此言一出，不仅山内一丰血脉膨张，连堀尾吉晴都是神色数变。
“大人！”山内一丰肃然拜倒，“山内辰之助一丰自请为门下，请大人收留！”
“堀尾小太郎吉晴亦然。”言及此处，吉晴也是一脸严肃，不敢有丝毫懈怠。
?秀点点头，思索了片刻，“昔日小藤太出仕之时，我订下的成例，是十贯文的俸禄，你们二人既然是武家子弟，不宜与他们同列……”思及前事，?秀突然有些后悔，一般初次出仕的年青武士，最多领有五贯。十贯的成例，或者更多一些，用来雇佣眼下这两个人自然不亏，但是日后却着实有些麻烦了……
“臣等不过无知少年，能与服部殿同列，已是幸甚。”山内一丰还恍若未觉，堀尾却是看出?秀身后那两名侍卫的眼中有些不对，连忙婉拒道。
“这样也好。”?秀点点头，“乱世之中，难道还怕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吗？”
一番训励之后，天色已晚，合子请?秀在此用过晚膳，?秀却是另有计较。
“合子，以前酒屋所售的清酒，大概也已经没有什么剩余的吗？”
“的确已经没有了，大人若是需要的话……”
“那附近总是有酒屋的吧。”?秀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富豪，但总不至于让家臣破费。”随即他转身望向山内堀尾二人，“服部兄弟都是练了十数年枪术的人，你们论起武技来想必不是对手。而小平太……”?秀再侧首看着服部兄弟，“说到文史礼仪，你们兄弟又远不如武家子弟了。唯一公平的比试，也只能是拼酒了！”
合子听到?秀所言，不禁哑然。?秀也对她笑了笑，心下愈发坚定。
就算是为了拢住山内和堀尾二人，此事也是势在必行啊……58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