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方共计一千四百人集结之后,因天寒地冻出行不便,略作休整,待天晴之后才移师前线,向岩仓城开去。行至之时,早已率领本部人马严阵以待的信长自然不豫,然而碍于信光和佐久间大学的面子并未发作,仅是含沙射影地斥责了织田信广一番。信光和大学自然闻弦知雅意,只得伏身告罪,信长面色稍缓。
如此行事,倒真是初具他日后的风范,不愧为魔王本色。下首的?秀默不作声,暗自想着。现下尾张尚未一统,却已对这些老臣心生不满,与两年前俨然不同,十年之后执掌京都之时,又会如何呢?
此时的信长,终究还不是那个可以追放林通胜和佐久间信盛的人,眼见叔父和重臣发话,亦不再说下去,起身招出丹羽长秀宣读此战的役割。尽管信长如今已确立了专门的佑笔和奉行众,但重要场合传达命令的,仍是唯一具有副将位格的丹羽长秀。
军令宣出,担任主攻的备队不出意外是柴田胜家,林通具和佐久间负责另外一侧的佯攻,信长的马徊众依然是由前田佐佐两人担当,而平手?秀随着内藤胜介,被安排在大营中,待先锋得手后再行出动――这或许是体恤内藤年老之故,?秀本人虽然已上阵数次不惧拼杀,但也并不习惯刀剑无情的战场。然而竹次郎和小平太立功心切,却是多少有些失望了。
言毕,信长又亲自宣布明日清晨攻城,随即令众人散去。
此战敌我悬殊,而且围困已久,众人信心满满,走在营中,甚至会听到关于战后封赏的猜测。?秀闻之莞尔,并不放在心上。
回到营中,领有任务的备队纷纷前往目标地点布置准备,本阵的位置一下子冷清下来,正无所事事之时,却突然见到内藤胜介差人来请。?秀不敢怠慢,连忙趋往。
数十步的路程,就来到了内藤的帐中,帐前有一颗颇为高大的松树,倒是十分明显。
“不知内藤殿有何见教?”
“没有什么特别之事,只是想问问甚左,今日可想到要去拜访哪几位殿下么?”
“于此……倒是未曾想过……”
“果然未出所料……甚左啊!须知身为武家,并非只需武勇和智慧就能出人头地,与同僚的交情,亦是极为重要的。”
“内藤殿的意思,是需要拜访柴田、佐久间那些殿下么?以?秀的身份,似乎不宜如此高攀才是吧。”
“能想到这里,已经不容易了,然而我所说的并不是这些人。”
“那么……是值得丹羽、森、泷川、池田、佐佐这些主公的近臣么?我倒是与那几位素来相善。”
内藤沉吟片刻,不作回答,却望向窗口外的松树。
“甚左能够看得见那颗树吗?”
“……能。”
“树木最粗壮的地方是树干,没有树干的话,枝叶也就无以附着,只能枯死。但是没有枝叶的话,树干也只是一段不能遮住风雨的木头罢了。”
“噢……内藤殿的意思是,眼光并不应该只停下那些显赫的人身上?”
“正是!”内藤点点头,“听说主公曾经收纳两个山城(斋藤道三)的近臣,是由你所举荐的?”
“不错,是金森和蜂屋两位。”
“举荐出仕的恩惠,对于籍籍无名的浪人而言,可谓是难以忘却的恩惠吧?”
“啊……”
“那么,近年来可曾再有来往呢?”
“这个……那两位曾经到我这里来过几次,我亦曾回访过。”
“嗯……这样的话,也算是差强人意了。”内藤皱眉道,“我曾见过这两人,俱为可造之材,如今身居人下,略施援手即是雪中送炭。况且主公夺取岩仓后定然会挥师进犯美浓,届时凭籍此二人的关系,甚左更是大有可为。至于柴田殿、林殿等几位,位高权重,的确不宜轻扰,然可与其子侄辈相善。”
“如此,多谢内藤殿了!”听完一席见教,?秀的感激发自肺腑。纵然是来此后世知道历史的发展,但在细节人事上绝不可能有当事者那么清楚。
“此类事宜,日久便可通熟,并不值得一提。”内藤挥挥手,止住?秀的言语。“近年我已是病入膏肓的朽木,经年缠绵病榻,坐视本家衰败,家臣离散,若无甚左相助的话,恐怕连主公所托的深田城都不能经营……”
“这都是分内之事。”?秀连忙出言打断。
“那么向筑紫禅师询诊之事,也是分内之事吗?”内藤轻笑摇头,“我准备向主公推荐甚左为桂城城主。”
“城主?以我的身份又岂能担当城主的位置……”
“清州遇袭之时,若无人劝反大隅殿下,织田家就会遭遇大难,这样的功绩足以授予一城的奖励。况且……茜(内藤胜介的女儿)已经十四岁了。”
“……”
“我已与久秀殿有过交谈,既然久秀殿也有类似的意愿,继承内藤家之事,我会另寻他人。然而茜是我唯一不放心的事情。”
“内藤殿此言……”?秀艰难地措辞道,终究还是不知如何是好。
“这次攻打岩仓,获胜后就会统一尾张,主公想必心情甚佳,届时再进言的话,一定会获得赞同。”内藤胜介却是自顾自地说到,
“……还是等?秀取得相应身份之后,再考虑这些事情吧。”沉默许久,?秀终于挤出一句。
内藤看了看低头不语的?秀,脸上闪过一丝憾色:“就如甚左所说好了。”
“多谢内藤殿体谅了。”?秀如蒙大赦,起身退出。58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