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淫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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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青松虽然已隐隐猜到这人就是丘北楼,但当听到素心师太亲口说出时,仍是不禁一震,嘀咕道:“楼儿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素心师太又道:“我见他这身打扮,便问道:‘你是青城派的?’他答道:‘是……是,晚……晚辈丘北楼。’我见他神色慌慌张张,心下就起了疑,扫视了房内一遭,只见床上的被褥隆起老高一块,分明是藏着有人,被褥外露出半只小脚,绝然是个女子无疑。我又问道:‘床上躺着的是谁?’他涨红了脸,道:‘是内子,她有病在身,不能起来行礼,还望师太见谅。’”

  青城派众人齐看向丘北楼,均想:“你甚么时候娶了个病怏怏的老婆?”

  素心师太道:“我见此事蹊跷,便道:‘生了甚么病?我来瞧瞧。’往里头走去,要看清床上那女子的样貌。他拦在我身前,道:‘只是染了寒疾,不敢劳烦师太。’他越是不让我进去,我疑心便愈大,说道:‘闪开!’挥出一掌,将他远远推开,掀开被子一看,她……她……”连连跺足,指着丘北楼,厉声说道:“这小子床上藏着的,就是我徒儿清言!”

  丘北楼面红耳赤,忙道:“师太,晚辈……晚辈甚么都没做……”素心师太将拂尘一摆,在半空中虚击一下,道:“孟掌门,这人毁了我徒儿的清白,该不该杀?”丘北楼道:“这其中……”

  孟青松辨察自己徒弟的神情,知他确实曾与那名峨眉女弟子共处一室,怒喝道:“小畜生,跪下!”丘北楼不敢违背师命,‘扑通’双膝着地,说道:“师父,弟子决计没有丝毫冒犯清……冒犯她。”孟青松怒道:“素心师太亲眼见到,怎会假的了?”丘北楼额上汗珠涔涔而下,道:“是……不假,只是……其中原委,弟子也是莫名其妙,请师父听我解释。”孟青松道:“莫名其妙?哼,你还有甚么好说的。”

  丘北楼道:“那一日弟子和公孙醉离开酒楼后……”

  素心师太、叶难天、长春子齐声道:“公孙醉!”他们三人不清楚先前酒楼上的一节,是以听到‘公孙醉’的名字,不禁惊讶无比。

  鲍泰微微笑道:“我这个师侄,咳咳,是有点不懂事,只因着饮酒贪杯,竟跟魔教酒尊者混在了一块,管教不严,管教不严!”他特意提到‘魔教酒尊者’几个字眼,更加使旁人容易引起误解。

  长春子冷笑道:“你和魔教的人把酒言欢,好,好!”孟青松道:“此事一言难尽,稍后我再慢慢道来。”侧头对丘北楼道:“你说下去!”

  丘北楼道:“是。我们向西行了一阵,来到一个镇上,他洗去眼里的炉灰,囔着要找柳如……点苍派的人寻仇。我既然知道了他是魔教的酒尊者,自是不能让他得逞,于是拔出长剑,说道:‘你们魔教为祸武林,滥伤无辜,正道中人,无不切齿痛恨,公孙醉,今日我要是杀不了你,便死在你掌下。’公孙醉道:‘小兄弟,这可就奇了,你想杀我而后快,刚才为何不动手?’我说道:‘呸,乘人之危,岂是我青城派的行径?刚才你眼睛看不见,我不愿占你便宜,现下就不同了,咱们堂堂正正地决斗,谁也不吃半点亏。进招罢!’他指着大腿上的伤口,笑道:‘你说不乘人之危,我看未必。你明知我腿上受了伤,却还要提出跟我决斗,这不是乘人之危又是甚么?’我说道:‘你不是要去寻点苍派的晦气么?这点小伤又算得了甚么。’说完便执剑向他攒刺。”

  柳如钟冷笑道:“你们说的这番话,有谁听到了?你提剑攻向他,又有谁见到了?这些事不尽不实,分明是你自己编造出来的。”丘北楼决然道:“我若有半句虚言,甘当天诛地灭!”

  孟青松道:“素心师太、叶掌门、长春道长都是高人前辈,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他们定是能分得出来。”他提到素心师太等三人,却偏偏不提柳如钟,意思是说即便自己的徒儿是在编造故事,也轮不到你来质疑。柳如钟捡了没趣,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丘北楼道:“我向他攻了有二三十招,均被他轻巧避开,当我使出一招‘横戈跃马’时,他斜身半侧,左手忽然探出,以食指和中指捏住剑尖,笑道:‘小兄弟,你酒量很好,剑术却稀疏平常,杀不了我。’我连运三次劲,还是抽不回长剑,心知武功跟他确实差得太远,只得叹道:‘不错,我打不过你。’公孙醉道:‘我倒有个较量的办法,保不准你还有机会赢,就算赢不了,起码不会输得太难堪。’我一听他话里的意思,便猜到他想跟我斗酒,先前不清楚公孙醉的身份,只是见他颇为豪爽,才糊里糊涂和他对饮,知道了他是魔教尊者后,我自是不愿再犯糊涂,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岂能自甘堕落,喝酒一事,却也休提。’他哈哈大笑,道:‘小兄弟,既然你这么固执,我也不强求,只不过咱们两人已经喝过十几坛酒,总算是有些交情,你我非同道中人,以后照了面儿,难免要刀剑相向,这交情嘛,只好就此划断。’他从腰间掏出两只小酒筒,递了一只给我,又道:‘来,咱们既是以酒结识,该当以酒收尾,喝过这筒酒,此后便形同陌路,我杀你也好,你杀我也好,总之是不必留情。’我听他说得不无道理,于是说道:‘如此最好!’接过了他的酒,一饮而尽。”

  孟青松斥道:“那酒是公孙醉随身携带,焉知其中没有古怪,你怎可随随便便就喝下去?”丘北楼道:“弟子原想他武功高出我许多,要杀我是易如反掌,没道理在酒中下毒,哪知……哪知酒里确实有些古怪。”孟青松道:“魔教的人阴险狡诈、花样百出,岂能以常理推测,哼,你是自作孽。”丘北楼道:“是,弟子知错。”

  素心师太听得好不耐烦,大声道:“尽说些不相干的事做甚么,想掩盖你的无耻勾当吗?”

  丘北楼道:“晚辈不敢。喝完酒后,公孙醉怪异地笑了笑,道:‘小兄弟,你要是还想喝酒,记得到西街的晋升客栈找我,哈,哈哈,请了!’转身离了去。我也没理会他为何告诉我住处,辨明了方向,径直往青城山赶回,行了一段路程,我浑身便开始渐渐发热,起初我还以为是走得乏累的缘故,就停下来坐了片刻,谁知越坐越热,几乎是喘不过气来,这时我才发觉有些不对劲,多半是公孙醉的酒在作怪,于是忙静坐调气,想抑止住小腹处的热气。也不知他在酒里下了甚么药,我一运气,更是觉得热不可耐,就如同置身在火堆中一般。”

  孟青松凝眉道:“难道是服食了‘春风散’?”丘北楼问道:“师父,春风散是甚么?”鲍泰笑道:“它是欧阳多情的独门秘药,专门用来淫辱贞烈女子,使其就范。据说服用了春风散的人,先是欲火焚身,难以煎熬,随后便会散失理智,自己做过甚么也不知道。丘师侄,你也太不小心了,这等春药霸道无比,怪不得,咳,怪不得!”边说边斜睨向素心师太,其意是说:怪不得峨嵋派掌门叫你淫贼,定是你意乱情迷之下,玷辱了她的女弟子。

  素心师太阴沉着脸,似是心中郁积着极大的愤怒要爆炸出来,喝道:“所以你就干出了禽兽不如的事来!”

  丘北楼忙道:“不是,晚辈没有。那时我不敢再提气,只得沿原路返回,找到了晋升客栈,依着他说的房间推门一看,便……便见到了令徒……清言小师父。她被人点了穴道,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我认出她是峨嵋派的弟子后,很是惊奇,又想这样……这样多有不便,原本打算快速离开那房间,只是当时浑身乏力,提不上半分力气,两脚一软,便栽倒在床上。”

  素心师太以拂尘指着他,怒容满脸,道:“你……你……”气极之下,竟说不出话来,众人见她袖袍微微颤抖,浑没了往日那份镇定自如。

  柳如钟对丘北楼怀恨在心,此时得逢良机,当即落井下石,插口说道:“可惜,可惜了一位妙龄小师父,就这样让淫贼糟蹋了。”

  丘北楼大声道:“你胡说八道,你点苍派……”柳如钟生怕他抖出那些不光彩的事,抢着说道:“我胡说八道?嘿嘿,你中了春风散,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难道还假的了?”丘北楼道:“那又怎样?”柳如钟道:“春风散旨在催人情欲,而你又正值血气方刚,对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定然是把持不住,来个上下其手,无所不为了,哈,哈哈。”他没见过那个叫青言的峨眉女弟子,只是故意说她‘如花似玉’,好教丘北楼更加无可辩驳。他这番话即使不说出来,人人也是这般猜测。

  素心师太正当气头上,无处发泄,听到柳如钟的笑声,勃然大怒,丹田中内息上涌,左手内力外吐,朝前一纵,挥掌向他打去。柳如钟大惊失色,想不到对方这一掌说打便打,欲腾挪避开,已然是来不及,只得迎上她的左掌。两掌相交,素心师太巍然不动,柳如钟却‘噔噔噔’连着退了五六步,待要站稳,却仍感到身上力道未能卸尽,双膝一弯,险些坐倒在地,又退了三步,方才勉强立定,缓了缓气,怒道:“老尼……你干什么?”素心师太斜眼道:“你既然爱笑,我便让你笑个够!”柳如钟心知自己武功不如她,虽然吃了闷亏,却也无可奈何。

  素心师太余怒未消,回过头来,喝道:“孟青松,这小淫贼该怎么处置?”丘北楼忙道:“师太,晚辈没有亵渎令徒。”素心师太怒道:“你还想狡辩!”

  丘北楼道:“是,晚辈当时确实是全身发滚,难以自制,几乎犯了大错……”他脸色微微一红,顿了顿又道:“我使劲挣扎,可脑袋却越来越迷糊,我担心自己做出不轨之事,只好不住地用剑刺手臂,提醒自己千万不能乱来。”说着捋起衣袖,露出左臂,果然露出七八道伤痕,痕迹清晰,显然是刺伤的时日不长。

  众人一阵默然,丘北楼放下衣袖,继续道:“可是那药力实在是厉害,就算我手臂上阵痛传来,还是不能止住心猿意马,我情急之下,双手往外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奋力跃起,然后重重摔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待我醒来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师太已经带人在客栈里搜索,那时候我是有嘴说不清,只得用被褥遮住青言小师父,哪知……哪知还是被师太察觉了。”

  孟青松道:“这么说来,你对她甚么也没做?”丘北楼道:“是,弟子当时昏了过去。”柳如钟隔着数丈远,说道:“这不过是他的一面之辞,谁知道……”他看了看素心师太,不敢再说下去。孟青松道:“这也好办,不知清言小师父现在在哪?”

  素心师太怒道:“你还好意思问!她醒来之后,哭了一整晚,第二天就不见了人影,只留下一张字条,说要亲自杀了这小淫贼,然后一死了之……唉,清言这孩子,清言这孩子,她……她要是有甚么三长两短,我定会将这笔帐算在青城派头上。”

  孟青松道:“师太,这又是何必,一时误会,大家自己人,说明白了就是。”素心师太道:“误会?哼,你问问这小淫贼,是谁将他从我手里救走的。”

  其实她不提起这事,孟青松也暗自纳闷:“按说依着素心师太的性子,认清床上的那人是自己弟子后,决不会轻易放过楼儿,她功力深厚,柳如钟尚且消受不住,楼儿又怎能逃脱得了?”当先问丘北楼道:“有人救了你?那人是谁?”

  丘北楼道:“弟子也不知他是甚么人,那人生得面目俊朗,极是风流倜傥,似乎只有三十来岁,又似乎已年过半百,教人捉摸不透,好生奇怪。”素心师太怒道:“你不敢说他是谁,我来替你说,那人就是欧阳多情!”丘北楼‘啊’了一声,惊疑不定,道:“他……他就是欧阳多情?”素心师太粗声道:“用不着装模作样,一个是老淫贼,一个是小淫贼,难道能瞒得过我吗?”

  孟青松厉声道:“你是怎么识得他的?”丘北楼道:“当时弟子委实不清楚他是谁,之前更是从未见过他。”孟青松道:“不知他是谁?那他为何要救你?”丘北楼道:“这……弟子也想不明白。”

  长春子忽然冷声道:“你不肯承认识得欧阳多情,想必也不会承认识得上官藏金了,更不会承认杀害昆仑派门人这一节了,是不是?”

  孟青松惊道:“上官藏金?魔教财尊者?”怒蹬着丘北楼,心道:“你怎地又跟这魔头扯到了一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