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坊离仙府正殿颇远,我们拾阶而上,才走了几步居然到了殿前,碧玉阶梯两侧的景物皆如走马观花般看不真切。我暗中惊异他的功行竟如此之高,暗中行法我竟然没有丝毫感觉,不禁对他更加钦佩。他似已察觉我内心想法,就笑着说:“家父刚才用千里传音让我尽快陪道友前去一会,因此暗用千里缩地之术,虽是小术,但颇为有用,道友莫要见笑。”我陪笑道:“道友说哪里话,缩地之法虽然不如玄门最高遁法乾坤太乙玄光遁法,但是道友能够如此不动声色,行起法来胜似闲庭信步,非法力通玄不能如此。我能及道友十一,于愿足矣!”他笑着说:“道友何必如此看轻自己,据家父说你异日成就远在我们之上!”我自是不信,他也一笑置之,不再深说。转眼间,我们已经到了宫阙正殿之中。
整个大殿像是一块巨大的碧玉雕成,但又不露一丝雕琢痕迹,巧夺天工,又像是天然生就一般。殿内金碧辉煌,金庭玉柱,气象万千,珠光宝气,耀眼生缬,富丽堂皇之极,却偏偏没有一丝凡间宫殿那种世俗之气。尤为奇怪的是,殿内并没有寻常的夜明珠宝珠等照明之宝,却有一种柔和之极的神秘光华,笼罩整个仙府宫阙,照得纤维毕现。与殿门相对的玉璧上悬着一幅画想,画中仙人身着紫色仙衣,霞光潋滟,相貌奇古,英气逼人,却又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见我注视,他就点头示意,满脸微笑,与我得离火剑时石壁上的广成子画像一模一样。我心中一动,离火剑见到旧主,也发出一阵欢悦的轻颤。大殿东侧画像左前方碧玉榻上坐着一个英俊的中年道者,上百十个弟子和道童侍立在前,身着各色仙衣,霞光奕奕。他们分明都是天仙一流人物,却都平和之极,皆对我点头微笑。我正要向太青上人下拜时,偷觑了他一眼,突然心中一动,不由得“咦”了一声,这才想起太过随便,对上人不敬,就重新肃容下拜。小黑和饕餮随我一同下拜,匍匐在地,把头连点三下。他还了半礼,让飘渺仙童林玄极把我扶起,笑着说:“郑贤侄无须多礼,刚才匆匆一见,我暗中掐指一算,已知你此行目的。你两个师兄北冥琼岛之行遇到一些波折,三日后始能回山,贤侄此来不易,可在我寒山盘桓一二日。”他果然是我来时在海上所遇的那位前辈,心中盘算看来应该不虚此行。我听说火山火山胖子他们遇到波折,不禁有些着急,就请他预示先机,他却摇头说:“无妨,你三日后回山自知。”然后又指着我的离火剑道,“此剑神器天成,仙师广成子费一十九年之功才化无上剑意为剑形,遇到贤侄也算得主。你我虽不同派,但却渊源极深,广成子仙师传我道法,赠你仙剑,昔日一别以五千余载矣!”离火剑“铮”的一声龙吟,一道丈许长的朱虹飞了出来,在空中轻轻颤动三下,好似在向太青上人点头示礼,然后就自动飞回剑鞘。我心中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离火剑有种好友久别重逢后的喜悦。他显然也有同感,就欣喜地说:“离火剑真个神妙无穷,居然不忘旧情,仍认得我!”然后又对随侍弟子说,“我等随勉修千年仙业,仙剑法宝也自不凡,然与仙师昔日至宝相比,方知神器天成,实非人力所能!他日我等劫难临身之时,还望贤侄不忘今日香火之情!”最后一句话是对我所说,我只当他是谦虚之词,并未在意,他也没有继续深说。他随命二代弟子和宫中侍者摘取鲜果款客,又请我坐下叙谈。我见众弟子皆侍立在旁,不肯就座,他笑道:“无妨,贤侄不用客气,他们也就坐下的。”见他们皆含笑点头,我只得告了座,坐下,随侍之人除了二代弟子和宫中侍者也纷纷落座。上人命侍者把小黑和饕餮带下去好好款待,然后笑着说:“贤侄的两位异类朋友异日与我颇为有用,还望贤侄到时不要吝啬。”我立即躬身答道:“世伯但有所命,侄儿敢不从命?”他含笑谢过。
太青上人这才说起他的来历,果然我猜的不错,他昔年乃是广成子坐下关门弟子,与青莲居士李白前三世乃是同门至交,关系最后。因为两人孽重男多,历劫三生,唐朝方始道成。虽然上人与李白一样早已修到天仙位业,法力无边,但终因火候尚差一点,无法当时飞升。再加上他本是天生情种,前两世生有十几个子孙并收了数十个弟子,经不住子孙弟子哭求,因此甘愿舍却天仙位业,与子孙弟子享这无边仙景和地仙岁月。由于太青上人与子孙及弟子尚有一次大难,李白情重故人,因此飞升时特意留下自己三生炼就的至宝白发秋霜剑,赠给三生好友。此剑炼法极为特别,并非采五金之精和自身的五行真气何炼而成,而是用自身的三千跟白发苦练百年而成。剑成之后,只有一尺九寸长,精光耀目,用时却能发出百丈银光,而且它本是三千发丝炼成,因此可以随意分化隐现,无不由信,极为神妙。此剑在正邪各派飞剑中独树一帜,自成一家,可以说是修道人中的一件异宝。此宝最神妙之处则是,能医一切毒火外伤,无论中了何种邪火毒伤,只要用此剑在伤口处提三次,立即毒消神清,全身清凉。上人已经千年不履尘世,子孙也都爱仙山岁月,只是偶到世间,度取有缘之人,宫中侍者和二代弟子多是此类度化之人。
上人此次也是偶然心血来潮,掐指一算,知道一千年出世一次的夔恰在今日现身,因此亲自前去请入仙府,以防为魔教得去,助长凶焰。遇见我时,默运玄功推算,已知我的来意,同时记起广成子飞升之前,曾留有预言说纯阳离火剑再次出世之时,即是镜魔二次为祸世间之日。他突然笑着说:“当时我见离火剑剑光闪烁不定,以为是它自行出世,无主之物,没想到贤侄在里面睡大觉。剑主小憩,剑光自行疾飞,此真乃神仙史上一段佳话!”说罢捻须微笑,子孙和宫中侍者也都莞尔而笑,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他却笑道:“郑贤侄切莫会错了意,此剑神妙之处,前随仙师修道时已经领略,没想到竟会如此通灵,有此一剑即可傲世,更何况贤侄根骨禀赋之后,迥异恒流。尤为难得者,此剑最为桀骜不驯,竟然对你如此恭顺,必是仙师飞升前对其留有仙示,嘱其遇事保护并随时提携你。”说罢赞叹不已。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那些侍者才提着果篮回来,里面盛满各色仙果,异香扑鼻。其中一个侍者捧着一个一尺高玉钵,里面盛有大半钵碧玉琼浆,满室异香皆是由此发出。而且那琼浆还散发出一种神秘的绿光,仿佛有一层淡淡的青绡紫雾笼罩其上,映得满室皆碧。那香气历久弥香,满室香气越加浓烈,太青上人看到那个侍者玉钵中的琼浆,大喜过望道:“佳客远来,没想到万年乙木精英灵玉乳也如此凑趣,今天竟然有如此之多,为我移居此处所仅见。”说罢又命人去取千年灵树之液和万花之精群芳髓所酿的凝碧酒,与灵玉髓调配饮用。侍者为每人杯中倒了七分灵玉乳和三分凝碧酒,那酒果然色呈凝碧,状如琼浆,相若幽兰,倒入杯中立即与灵玉乳融为一体。杯中碧光摇曳,酒香大盛,琼浆高出碧玉杯三分而不溢出。上人举杯相邀,我们皆举杯相随,琼浆入口,既有琼浆的异香清雅,又兼美酒的绵甜劲爽。饮后,只感一道清凉之气顺喉而下,神清气爽,百骸舒畅,飘然欲仙。上人见我颇喜此酒,就令侍者为我们连斟三杯,我皆陪他一饮而尽。余味齿颊留香,回味无穷,如绕梁之音,悠然不绝。林玄极笑着说:“灵玉乳乃是万年乙木精英所化,最能补神益元,明目提神,一杯可以抵十年苦修之功。不过灵玉乳遇风稍久不食即化成玉石,灵效全失,因此必须有群芳髓所酿凝碧酒,灵药之力才能发挥最大功效,而且可以防止灵玉化石。”我听后立即起身拜谢太青上人,他只是笑着说“贤侄客气”,然后就让林玄极陪着我游玩仙山灵境。沿途景物,灵奇幽静,林木参天,繁茂葱郁,瑶草琪花,触目皆是,繁花似锦,芳草如茵,各色珍禽异兽徜徉其间,见着我们并不躲闪,而是长鸣点头示礼,却被小黑和饕餮吓得四散奔逃。
游完全境,我记挂着林散绮和张翼翔的伤势,虽然有些恋恋不舍,本欲辞别上人早日回去,并托林玄极致意向上人借白发秋霜剑一用。谁知他竟不放行,力说时机尚未到,再三挽留我盘桓三日,同来的上人第九女林青霜也笑着说:“道友不必心急,家父已经算定日期,三日后再动身,必然不会耽误救治令师兄和师姊所受之伤!”她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年纪,但却骨秀神清,宛若天上金仙,软语轻笑,气质高贵,却又神仪内莹,笑语温温,由不得生出一种亲近之感,让人不忍拒绝。我自来到仙境以后,所见之人,就连宫中侍者五一不是法力高深,迥异恒流,上人更是得道数千年,道力通玄,法力无边,他所说自然不会有差池,再加上众仙殷殷挽留,我也就安心住了三日。
仙山宫阙仙楼并立,楼阁亭榭,精工绮丽,更兼仙景无边,仙花四时常开,仙果灵药多不胜数,内有几种更是师父曾说的天府奇珍、偶坠仙家灵境的异种,我早已流连忘返。此地虽然四季如春,昼夜通明,但每日子午二时我们仍需御气调元,依时修炼。我得道日浅,修炼需时随少,但修炼之时需要则一静室,因此便随同林玄极去他的房中一起打坐练功。此房位于大殿东侧,下临绝地,整室浑然一体,也是碧玉建成,室内一切陈设用具无不精绝人间。室内正中放着一个琼玉雕成的宝鼎,剔透晶莹,东侧青玉榻上放着两个青玉蒲团,床上青玉壁上挂着一琴一剑,皆古朴雅致。室内光华柔和温馨,一尘不染,说不出的素雅清新。是夜,月华皎洁,圆月其大如斗,银辉四射,透过朱窗,射进屋里,如水银泻地,与室内光华浑然一体,不分彼此。晴空一碧,十几颗拳头大的星星,沐浴在月华之中,发出的光芒与月光交相辉映。我突然出动玄机,心里一动,立即长啸一声,加紧吐纳起来。不久就感觉神与天合,元婴渐长,而且随着每次呼吸,离火剑和舍利子也一起与之呼应。只是,离火剑早与我心神相合,舍利子虽然想与我相合,却总是参商,欲迎还拒。我也不勉强,只是一味吐纳,真气流转十个周天之后,只感丹田真元鼓鼓,通体舒泰,含笑收功,睁开双眼。
“道友果然禀赋不凡,得道日浅,进境竟然如此惊骇,元婴已经渐渐成长,实在可喜可贺!”林玄极见我吐纳完毕,看着我笑着说,语气中颇为我欣喜。我自然逊谢一番,就在他的引导下继续重游仙境,并在宫阙后灵泉中沐浴。原来殿后仙景曲径通幽,独具清幽灵奇之盛,半壁灵岩突兀万丈悬崖之上,薄雾缭绕,萝薜倒垂,奇石生烟,繁花滴露,落红浮荡,红霞青壁,相映成趣。一条两三丈粗的玉龙从峰顶飞泻而下百丈,雾笼烟锁,珠玉飞溅,坠入深潭后变荡漾开去,沿着碧玉水道流转全山灵境后回到峰底,依靠法力之助逆行至峰顶,周而复始,生生不息。时有黑色金鳍鲤鱼逆流而上,逆着飞瀑奋勇上进,虽然绝大部分被激流冲下后,就再也无力游动,不就就沉入涧低而逝;但最终偶有一条终于冲破层层阻力,飞到峰顶瀑布飞泻之处,化道青虹而去,曼谷皆是龙吟之声。
林玄极感慨说:“真是‘造化钟神秀’,宇宙之玄妙岂是我辈所能尽知的?我们能够勉修道业,正如鲤鱼化龙一样,也是赖天之佑和道之法的造化之功!”我心中一动,似有所悟,他看着我微微一笑,就指着水潭东侧一泓碧泉道:“那是本山的寒碧灵泉,乃是万年灵玉之精所化,吸取万年月魄光华,最能培气益元,贤弟可以每天酉时沐浴,戌时离去,多有裨益。”那寒碧泉形似月牙,大约五丈,泉水如寒月照壁,一泓清水清洌之极,却无法看到底部。沐浴其中,初时寒气透骨,如坠冰窟,然后不久即从丹田升起一股阳和之气与之相抗,继而寒热交替,好似亿万虫蚁噬咬,顿觉麻痒钻心之痛,难受之极。我正要起身出泉,却突然感觉万年月魄寒碧之气化作清凉之气涌入四肢百骸之中,与灵台间一丝阳和之火相合,瞬间水火交融,通体舒泰之极。
我在这里一住三日,早与林玄极和林青霜成了至交,与上人大弟子司空湛明和十三弟子慕容畹兰也极为投机,成了道外好友。其间,也随同拜谒上人两次,每次他都对我褒奖有加,期许甚高。第三日我刚调元归窍,林玄极就笑着说:“家父刚才一算时间,此时出发正好,请随我一同拜别家父去。”我立即站起来随他进入大殿。我们拜过起身,上人笑着说:“白发秋霜剑已经交由犬子携带,还请贤侄代为致意虚真和玄妙两位导游,事不宜迟,你们出发吧。”听到林玄极与我同去,我欣喜若狂,立即与他拜别上人,退出大殿。走出大殿,他笑道:“此去中土,有十万八千里之遥,中间又有浮沙之险,还有七层云层阻隔,下去和往返颇多波折。不如由愚兄略施仙法,与贤弟一同去贵派乾元仙府,何如?”我笑着说:“道兄只管施为,小弟愿随骥尾。”他笑着说:“其实本来我想与贤弟同驾剑光去黄山,路上也可以顺便看一下中土美景,但一来剑光不如先天遁法神速,而来家父已用仙法隐蔽行踪,不想吃对头看破;二来,白发秋霜剑乃是家父真灵相合之宝,关系成败至大,外人实难以掌控,所以才命愚兄用先天木遁送贤弟回去。”我惊骇地看着他说:“不要说上人道法通玄,仙法无边,就是诸位道友哪个没有旋乾转坤通天彻地之能,怎会有对头敢掠虎须?”他只是闪烁其词道:“自古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修道之也是道高魔长,现在更是人心日恶,心魔才是关系我辈修道之人成败的大对头。”我见他不愿深说,也就作罢,安心等他行法。
他右手掐诀,左手炮袖一展,立即从东方飞起大片青霞,随即化作一个霞光潋滟的光球,裹住我们。我感觉脚下一晃,身体稍稍往前冲了一下,然后就一切如常。四外一团氤氲之气,极为浓厚,我用尽目力也无法透视分毫。光球空间颇大,但不知怎的,我却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从四周挤压过来,呼吸稍稍有些不畅,耳中微闻林木风声,又似耳鸣之声。他笑着说:“先天乙木遁法与后天乙木遁法不同,不需要借助于树林等乙木真气鼓荡之地,但必须强拘东方先天乙木真气以为己用。先天遁法甚耗真元,不能久用,但速度至快,仅次于佛门心光遁法和道家乾坤灵光遁法。”见我有些不适,就笑着说:“乙木遁法是先天遁法中最迅速的,也是先天禁制中威力最小的,但是首次尝试时会有些不舒服,各人修为不同,所受感应也不相同。不过此法虽快,如果不是事出紧急,我还是喜欢剑遁,云海之中,各色剑光刺空而过,交相辉映,何等美妙,而且还可以欣赏沿途美景,再妙没有。九妹她们则喜欢驭气排云,出入皆用九天仙云,仙云缭绕,虽然美丽,但看上去却有些女子气。”我忍不住笑道:“腾云还有男女之分呀?上古仙人和天上金仙不全是腾云驾雾出行么?”他笑着说:“所以我辈末学后进不能飞升紫府,只能在世间沉沦,碌碌无为。”说时似有意似无意地看了我一眼,我也没有在意。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我感觉脚下微微晃动一下就停了下来,四周的压迫感也随之消失。林玄极笑着说:“我们到了!”然后左手掐诀,右手炮袖一展,青霞连闪,然后就飞向东方消失不见。我们站立云端,黄山已经遥遥在望,骄阳之下,云海之中,诸峰插天,并起争秀,若隐若现,宛若瑶海仙境。他看着下面奇景不禁感慨:“黄山秀奇绝天下,千年沧桑,不改秀拔奇绝!”说罢就与我一同隐去剑光,同驾飞剑往莲花峰飞去。转眼就到了洞府入口处,我们并驾齐驱,一起加快速度冲了上去。谁知“铮铮”两声金石相撞的巨响过后,我们竟被一股巨大的潜力弹了出去。我被撞的晕头转向,半晌才止住剑光后退之势,林玄极则目瞪口呆地看着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