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天涯杀意大盛,来人竟凶残至此。刚刚那声惊呼显是小二临死前发出的。虽然自己也并非什么善男信女,却对这种滥杀无辜的行径甚为愤恨。只是自己目前重伤在身,实不宜节外生枝,只得压住努火,暗自留意周围的一切动静。
时下天下大乱,动辄死伤无数。象这样的偏远小店死个把人实和死只蚂蚁无甚区别。生命便若万丈波涛里的一叶小舟般弱不禁风又无可奈何,同时也异常惊险刺激。乱世出英雄。只要有足够能耐,在这种环境中最易闯出不世功业,就算失败又何妨?人生本就如梦一般飘渺难测,放手而为才不负大好性命。
浪天涯平复一下情绪,心中一动,起身取剑打开房门,幽灵一般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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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很快搭起帐篷,在周围铺了油布,中年汉子又命人取来卤肉水果等。
方雪君随便吃了些水果便停了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舒笑天狼吞虎咽。中年汉子似看不惯舒笑天饿死鬼托生一般的吃相,径自拿了块卤肉提着一壶白干到船上谋醉去了。只那老者不瘟不火地为舒笑天介绍着众人的身份姓名。
老者姓莫,是中年汉子的亲叔。老者介绍说方雪君是蜀地一个方姓大家的独子。
舒笑天心中暗笑,对方显然有所隐瞒。不过他也不在意,只在问及自己身世时才眼珠一转信口胡诌说是和老爹外出做生意,行船途中触了暗礁翻了船,父子两人便分散开来。自己命大,抱着块木头便漂到这里来了。
舒笑天虽是名门之后,却因家中剧变以至浪落江湖数年,江湖门槛之精,实非一般同龄人可比。这刻信口开河胡说八道竟面不红心不慌,说得煞有介事。方雪君固是听得张圆了小嘴,连老者都不住地摇头叹息。
直到月上中天,方雪君已呵欠连连,几人才各自睡了下来。
近半年来,舒笑天还是第一次不在树上休息,感到分外的不适。身体懒懒地躺在地上,眼睛却瞪得老大,丝毫没有睡意。他并不在意这伙人的身份来历,他们既然隐藏身份,自已也懒得理会,总之与自己无关就是了。只是那方雪君特别有趣,自己随便说些江湖上的事情她都能听得兴奋不已。看样子象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多一些。其实自己儿时又何尝不是?虽然锦衣玉食,却整日如井中之蛙,活动的范围就在那些四角的高墙之内,何曾想过天下会如此之大?只是家已被毁,父母亲人惨死,每想及此,心中不由滴血。
舒笑天心中忽喜忽悲好半晌才渐渐平复下来,练了一遍《玄阴图诀》,意识逐渐模糊,竟慢慢睡着了。
在梦中,舒笑天仿佛又回到六七年前。父亲的喝骂,母亲的爱抚,长辈的宠爱,家仆的呵护……这一切使舒笑天感到分处温暖。可他旋及又想到自己家已被毁,于是眼前景物突变,父亲镇戍边关却突然被皇帝召回,回到朝中就被判了个拥兵自立意图谋反的大罪,于是全家株连。眼看着亲人忠仆一个个倒在血泊里,舒笑天想大叫却叫不出声来;想跑过去拉住他们却发觉怎也迈不开腿。舒笑天无声地大喊大叫,拼命地反抗,心中一急,醒了过来。
原来是做了个梦。舒笑天暗道。
正准备翻个身忽觉有异,翘头看去,顿时大惊失色,自己双腿双手竟被捆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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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天涯身影一闪间到了后院厢房。油灯仍亮着,小二却歪在桌上,眼睛仍瞪得老大。小心地看了房顶和四周,浪天涯才上前观看小二的尸体。
小二喉间有两根指痕,喉骨已被捏碎,看样子是在死前被迫问些什么事情。
正在他准备进一步察看时,异变突起。
一道惊人的剑气自房顶爆起,接着落下一片光雨。嗤嗤声响中剑气笼罩了浪天涯几乎所有的进攻路线,只余后退一途。可浪天涯知道若是退势一成,势难逆反,不出十招定会被刺出几个透明窟窿。什么人厉害至此?
事起突然,浪天涯顾不上伤势,已经断了的剑连鞘扫出。
“哐”一声刺耳声响中,浪天涯喷血飞退,五脏六腑立受重创。
偷袭者气势不减,所有光点蓦地凝成一柄长剑,闪电般攻至。
浪天涯仍来不及拔剑,将剑鞘迎上对方剑尖。
扑扑扑连退三步,浪天涯已退到墙边。
借着墙壁反力,浪天涯将剑猛向前推,偷袭者一个潇洒的后空翻,双足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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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笑天心中大急,今天可谓大意失荆州。平日里千般小心,连见到大师兄他们都能沉住气忍着不与他们相见,今天竟会对一群陌生人放松警惕,当真活该。对方肯定是趁自己入睡时点了自己的穴道,是以自己被捆成待宰的猪一般仍没有任何感觉。
想来真他奶奶的气愤,这伙人横看竖看都不会伤害自己的样子,可偏偏如此轻易地把自己捆了起来。不知能否挣断捆着自己的绳索?
舒笑天扭头四下看去,不由松了口气。对方所有人都围着方雪君所在的帐篷睡得正香,唯独把他扔得老远,显是不想和他在一起。不过这正好方便了自己行事。于是默运内功,腕间内力涌出。
舒笑天一声闷哼,眼泪哗啦一下流了出来。捆住自己的竟是几根极细却坚韧无比的丝线,自己一时不察下用力过猛将被绑的地方硬是勒出数道血痕。
舒笑天忍着腕上火辣辣的痛楚,心中大骂什么人如此阴险,却再不敢去挣那丝线。
就在他不知该做些什么事的时候,一缕若有若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娃儿,可有兴趣到帐内谈谈?”
舒笑天知道对方以传音入密之类的功夫和自己说话,显是不想打扰别人。可他又不会这类高深功夫,只得点了点头。他相信对方定能看到自己一切动作。果然,声音又响了起来:“凭你的功力,虽不能挣脱手腕上的天蚕丝,却可轻易挣断脚踝上的烂草绳的。”
舒笑天一愣,旋及暗暗佩服起捆住自己的那人。一般人手脚都被捆上时都会试图先挣断手上的束缚,再去弄断脚上的绳子。可试了手上的天蚕丝后,在看不清捆住双腿的是什么东西的情况下,自然不敢冒然尝试了。是以,一根烂草绳,却往往比天蚕丝更能束缚住人,这就是心理的习惯在做祟。
舒笑天微一用力,腿上草绳啪一声断为数段,施施然站起身朝帐篷走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