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 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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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接上文:上官羽主仆二人,在医馆的外厅等候。

  直等到太阳落山,掌灯时分,内厅的门终于开了,小徒弟端着好些个瓶瓶罐罐走了出来,房间里传出了刺鼻的药味。随后大夫紧皱着眉头踱了出来,上官羽赶紧走到跟前询问病情。

  可是大夫摇了摇头,轻捋长髯许久说道:“虽然我亲自施了九九还阳针,又配上祖传的良药,可惜她还是……”

  宋兴兴奋的打断他:“死了?”

  大夫一愣气道:“我手下怎么会有死人,她已经醒了。”

  上官羽听后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他从家里逃出来闯荡江湖,第一次有机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怎么也不想以弄出人命来收场,只是不解大夫为何仍是紧皱着眉头。只听大夫接着道:“先别高兴的太早,她的头部受了重击,能醒过来已经不容易了。只是现在的脑筋不大灵光.”

  上官羽是一头雾水:“您的意思是……”

  大夫叹了口气:“说不清楚,你进去看看就会明白了。”

  上官羽轻轻进了房间,看到殷秀娘正挣扎着坐起来。经过半日的波折已经面色如纸,秀容憔悴。心里面十分不忍。他走到床前想把她扶起来,可是她不但吃惊的看着他,而且还惊恐的躲开他的手颤声问道:“你是谁?你们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上官羽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刚才救了你。这里是医馆。”

  “医馆?”她似乎在努力的回忆着,最后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救我,你为什么救我?我是谁呀?”

  “你是谁你都忘了?”上官羽心说,恐怕是受伤过重疯颠了。

  仔细观察她,情绪还算稳定,似乎并没有疯状。

  宋兴凑过来仔细打量着她说:“你今天说你姓沈,叫什么千骄的,你都忘了?”殷秀娘茫然的摇摇头。心里却说,你今天怎么蹂躏我的,我都给你记着呢,咱们有算账的时候。

  宋兴靠近她说:“哟,装的可真挺像。还失去记忆?你怎么不想点新鲜的招啊?”

  上官羽把大夫拉到一旁:“她是不是……是不是疯了?”

  大夫摇摇头:“疯倒是没有,只是她失去了过去的记忆”

  上官羽心道:那不就和疯了一样嘛。

  “那能治好吗?”

  大夫轻捋长髯:“只要安心调养,身体是可以养好的,至于记忆嘛,恢复恐怕也需要漫长的时间."

  宋兴试探着问:“漫长时间是多久?”

  大夫道:“不好说,可能明天就恢复,也可能这辈子都恢复不了。你们可以在这暂住几天,等她身体好点再走。”说着撇下他们走了。

  上官羽还是不死心,走到殷秀娘身旁温柔的问:“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你再好好想想。”

  殷秀娘不得不承认这个养在深闺的公子确实是江湖上少有的“尤物”,因为他的眼神太清澈了,没有圆滑世故,是年轻人特有的真诚和热血。她瞪大了眼睛借着失忆之机,行花痴之实,别说看起来都一样。

  大概是被上官羽关切的眼神电醒了吧,她神情呆滞的摇了摇头,眼神里写满了疑惑和不安。

  上官羽见她没有特别的排斥,就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你能想起自己是谁吗?住在哪里?”

  殷秀娘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会:“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脑子里很乱。你是谁?我为什么穿着孝服?谁死了?”

  上官羽像哄孩子一样对她说:“你生病了需要好好休息,睡一觉吧也许明天什么都想起来了。”殷秀娘仿佛被催眠了一般,乖乖的让方成给她服了一计安神的汤药,不一会就真的睡着了。

  宋兴把上官羽拉出房间,想尽快把上官羽带离这个是非之地,可是上官羽哪里肯走,一定要在这里住下。平时的衣食住行都是宋兴安排的,上官羽根本就不过问,今天却突然坚持起来,宋兴只有依他,心里想:少爷太容易相信别人,要知道上官世家几十年在江湖上屹立不摇。不但武功自成一派,行事做派,更是有口皆碑。

  可惜上官家家大业大,却是人丁不旺,尤其是男丁,五代单传。到上官羽这一辈,只有他这一个独苗,他老爹上官宏,四房妻妾只有独子怎不溺爱,他从不让上官羽单独出门,更别提踏足江湖。

  这次上官羽忍无可忍偷跑出来,身边只有一个不会武功的自己,所以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上官羽的安危关系着整个上官世家的未来,甚至关系着武林的未来。

  “咳,压力好大……”

  ……

  当夜,一个身着夜行衣的黑影在医馆外面飘荡。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哪里像出自白天那个病的快死了的弱女子。

  房间里灯影阑珊,主仆二人已经准备休息,宋兴正在伺候公子梳洗。

  殷秀娘伏的更近一些,并且毫无技术含量的用手指捅破窗纸偷窥。

  “……姜老贼已经快马加鞭,往回赶了。”宋兴一边说一边铺好床铺。

  上官羽微一沉吟:“怎么不在路上,就把东西切了?”

  宋兴一脸狡黠:“少爷可知武林至宝重现江湖的消息是怎么走漏的?”

  上官羽没理他,自己倒了杯茶,也不喝调戏着茶杯上面浮着的几根茶叶。

  宋兴只有自己答下去:“这姜老贼长年驻守关外,目的就是寻找失落已久的武林至宝。最后的线索竟然指向了一批卓家在关外购得的珠宝上。谁想卓家连夜调集了百十名好手,连卓老板的独子卓文轩都亲自来接这批货。”宋兴给公子续上水继续说:“姜老贼起疑明抢暗偷,多次和卓家冲突,终于证实了这武林至宝就在这批货中。可惜一来二去,这消息也就不胫而走。”

  上官羽接口到:“所以姜老贼没办法在路上下手。而卓家就干脆昭告天下,光明正大把金丝甲卖掉?”

  “正是,不过没有昭告天下,即使消息走露,也是秘而不宣。目前已经招来了一些不好惹的人物,到时候一番你争我夺是少不了的。”

  上官羽微微一笑,心想要的就是龙争虎斗。费这么大劲逃出来,溜达一圈,灰头土脸的回去?

  金丝甲是武林至宝,人人趋之若鹜,他要是能弄来玩玩,顺便结识几个意气相投的好朋友,才算不虚此行。

  宋兴见他把什么都写在了脸上,心里很是担忧。他忽然叹气道:“只是,您现在还有个累赘,要不这宝物一定是咱们的。”

  上官羽继续微笑着沉吟道:“你说的是今天遇到的沈姑娘?”

  “是呀!少爷这姓沈的来历可疑,目的不纯,咱们还是离她远远的吧!”宋兴十足的三八相。

  见上官羽没有理他的意思,于是又说:“少爷你不知道江湖上人心险恶,什么样的骗子都有,我看着姓沈的就很像个大骗子……”

  上官羽一挥手,他立刻把嘴闭上了。上官羽炯炯的看着他,义正言辞的说道:“我辈中人路遇不平,怎能见死不救。总之我自有分寸。”

  “少爷,你还记得老爷平时常挂在嘴边的话吗?”

  上官羽的气焰历时弱下去了。

  “江湖险恶,人心狡诈,怎可……”

  “如果她真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拿点银子打发就是了,我要休息了。”上官羽看宋兴似乎要发表长篇大论,赶紧打断他。

  宋兴嘟囔着:“要是把她带回去,老爷还不扒了我的皮。”把门带上,退出去了。

  此时,窗外的一双眼睛已经从冒精光变成了冒绿光。金丝甲!这下她有项目了。

  ……

  第二天清早,上官羽刚刚梳洗完毕,就有人来敲他的房门,门外的人出乎他的意料。

  正是昨天那个满面凄苦,神情憔悴之极的苦命女,今天像是变了一个人,依旧是那件孝服,头发束在脑后,随手一扎,显得神清气爽,眼波流转,昨日的凄苦和无助全然不见,眼神中全是好奇的神情。上官羽随即想到这可能是失忆带来的后果,所有的幸福,苦难和悲痛都不记得了,对她也许是件好事。

  她笑着打断了公子的“冥想”:“大夫说,是你送我来的,你一定知道我是谁吧?”

  上官羽忽然犹豫了起来,这样的悲痛对于一个弱女子来说太沉重了。但是他知道可没有权利隐瞒她,只是不太好开口。

  “你说呀,我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

  “这……”

  上官羽正手足无措的时候,宋兴进来了:“少爷,昨天的那位乡亲安葬了沈姑娘的父亲,来回话了。”

  殷秀娘听了这话,看了看身上穿的一身孝服。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亲人亡故了。她的眼睛似乎已经能喷出火来了,上官羽遣走了冒然来添乱的宋兴,缓缓的比较婉转的说了一下昨天的经过。刚刚振作起来的殷秀娘似乎一下子又跌回到深渊里,她一时间接受不了突如其来的打击木然的坐在哪里,一动不动,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

  许久,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般,殷秀娘终于说话了:“我可以去祭拜一下他吗?”声音中没有任何感情,她无神的眼睛看得上官羽一阵心酸。

  片刻后,她已坐在马车里面,跟着那个老伯来到了城郊的坟地。四野荒凉,没有人烟,偶尔几只乌鸦的叫声更让人不寒而栗。上官羽陪着她,可是一路上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再问问题。

  马车慢慢停下,殷秀娘在上官羽的搀扶下走下车,一步一步走到刚刚建好一座新坟上,墓碑上没有字。她用手指轻抚着墓碑,似乎在摸着父亲的脸,可是始终没有流一滴眼泪。或许最大的悲痛到来的时候,人已经没有力气流泪了。

  她只是不停喃喃的说:“我真的没有一个亲人了?”这话像是在问上官羽又像是在问她自己。她慢慢捧着坟前的土,终于一串眼泪下来了。许久,她忽然冲着身边的上官羽,伏在地上拜了一拜,哽咽说道:“多谢公子让亡父得以下葬……你的大恩大德我来世再报……”

  她话还没说完,上官羽就赶紧伸手相扶,哪知道,她忽然调转方向,一头向墓碑撞了过去。上官羽大惊,好险身手够好,在额头刚刚触及墓碑的时候,被他大力拉了回去。上官羽怒喝道:“你这是干什么?"这时殷秀娘的眼泪才像开闸的洪水,涌出眼眶,一瞬间爆发出来,连话都说不出来:“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勇气活着……”

  上官羽手足无措只是不停的说:“你不能死啊。”她的泪洒在上官羽的衣襟上,已经浑身发抖的她声嘶力竭的问:“我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又失去了记忆……怎么活下去……”

  上官羽用力的扶住她的肩膀:“相信我,我一定能帮你找回失去的记忆。”

  她的泪涌的更多,还是用力的挣脱上官羽,他又不敢太用力抱她,一时间手忙脚乱,忽然上官羽瞄见杵在一边一脸事不关己的宋兴,他急道:“还不快帮我拦住她!”

  宋兴不慌不忙反而说起他家少爷来了:“我说不让你救她吧,她一死倒清净,我们赔了那么多钱找谁要去?”

  上官羽气道:“什么时候了,你还说那些没用的干什么?”

  宋兴更来劲了:“怎么不能说啊,五百两啊,就这么打水漂了!行善积德可也不能做赔本买卖啊!”

  上官羽急道:“你给我住嘴……”他忽然发现手中的人停止挣扎了。

  宋兴在一旁没好气的继续说:“你要死也行,先把钱还来!还了我们银子爱哪死哪死去”

  殷秀娘缓缓的把头抬起来了,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问:“真的花了,花了五百两?”

  上官羽看着她蓄满泪水的眼睛,只有坚定的点了点头。

  殷秀娘哭道:“怎么办?我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钱,拿什么还?”

  上官羽扶她起来:“你的生命我已经买下来了,没有我的允许你万万不能在轻生了。”他一辈子也没说过如此冒失的话,但为了救人性命,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的眼神那么坚定,手掌那么温暖,给了已经不堪一击的殷秀娘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她忽然不敢直视他,轻声但坚定的说:“我明白了,没有还清你的钱我不会自己了断的。”

  上官羽这颗心稍稍安定了。宋兴那张嘴却要撇到后脑勺去了。

  殷秀娘又在坟前扣了一阵子头,然后乖乖的跟上官羽回去了,只是不停的哭泣,果然不再有自杀的举动了。

  大夫嘱咐上官羽最好能带她远离过去,免得触景生情。心中积郁消除之后,方有恢复记忆的可能。所以当天他们就离开了医馆,离开了这个伤心的地方。

  宋兴不情愿的挥动鞭子,将四匹马赶的撒欢狂奔。因为马车上此时已经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

  福悦客栈---城中最大的连锁客栈。人来人往,车马川流不息。

  陇阳城是一个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的地方,福悦客栈就是这座城中最大的舞台。

  熙熙攘攘,三教九流,大家早已经见怪不怪。所谓,无事才是奇事。

  上官羽就选择这间客栈落脚,因为他知道这里的消息流通的最快。宋兴的手脚也很快,不大会功夫,安排好马车,吩咐小儿备了上好的酒菜佳肴。租好了客栈里面最豪华的房间给他家少爷,他本想眼不见为净把殷秀娘安排得离少爷远一些,可是上官羽竟然亲自过问,把殷秀娘安排在了他隔壁的房间。

  宋兴暗暗吃惊,他家少爷一向不管这些俗物,怎么自从遇上这个短命女,什么都变了,他心里暗下决心不能再给殷秀娘一点接近他家少爷的机会,否则后患无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