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四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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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的春天似乎来得特别的急,三月初的京城大地就早早褪去了数九的寒气,前一天还是北风呼啸,零下四五度,第二天一早起来却看见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屋里,推开窗户一瞧,湛蓝的晴空万里无云,清新柔和的春风迎面扑来,不停地骚扰着你的感官,似乎在炫耀着它的功绩。和此时早已烟花烂漫的江南三月相比,这里的三月更透出一种沉稳的大气。

  到了四月,春意盎然的画卷彻底展开,柳絮这时也不甘寂寞,漫天飘舞起来,远远看去,就像结伴飘零的雪花,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是大晴天里下雪的奇景。如果不是对呼吸系统不好,这时出去散步,会别有一番意境。此时本来是人们成群结队出去踏青的最佳时机,但对于这所大学的学生而言,这时却格外的忙碌,因为4月中旬是北京统一自学考试的时间,半年的苦读将会在这几天派上用场,一锤定音还是从头再来也会在这个时侯见出分晓。

  考试前夕,忙碌并非只是少数好学生的专利,即便那些半年素未蒙面的“隐士”也加入了挑灯夜读的行列,教室和自习室人满为患,大家都捧着一本书,或摇头晃脑、或冥思苦想,看没看进去先放一边,至少架势上要相当唬人。其实,虚张声势还是脚踏实地从书本的新旧程度就能看出来,那些书本到现在还崭新如初完好无缺的自然值得商榷了。

  苏寒依然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尽管这次只报考的三门课程,三本书也在进行第四遍的复习了,但谁也不知道考试的题目会有多难,考点是不是很偏,所以小心一点还是很必要的。从道听途说的情况来看,自考的规则和高考差不多,考风考纪几乎雷同,这也是它之所以会被社会认可的根源所在。只不过两个的性质和意义相差甚远,一个受万人景仰,一个却被视为没有出路时的无奈之举。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读书人除了对先人的传统顶礼膜拜以外,挑战权威向来不是他们的强项。

  不过,任何时代都会有叛逆者的存在,不管他们最后的命运如何,至少在当时会为人们习以为常的生活规则增添一些活跃的气氛,跳梁小丑也好,冲破藩篱也罢,正因为有了他们的存在,才能更加凸显出正统者的权威。就在对学习的认知上,3――14寝室就存在这样一位敢于打破常规的叛逆者,他就是茅盾,这个家伙从进学校开始,就每天拿着一本《商界》杂志去上课,他曾经说过,既然艺术梦想流产,那就重新开始孕育商业春梦。看着临考前大家忙碌的身影,他总是悠然地点燃一根烟,不无道理地奉劝一句,“大考大玩、小考小玩、不考不玩,这是自古的考试定律。”听到这话,周春晓不无讽刺地反问他一句,“茅盾,你不考的时候好像也在玩吧”,他倒是不慌不忙,一本正经地说:“是呀,不打破陈旧的东西又怎么能去创新了,创新,是一个民族进步的灵魂、、、、、、”

  大家对茅盾的表现倒也习以为常,但对周春晓考前的巨大反差颇为惊讶,他在考前的两个星期里,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有时甚至到宿舍熄灯之后才回到寝室,回去之后,他并不上床睡觉,而是搬一个板凳到走廊上,借着走廊微弱的灯光继续看书学习,直到宿舍管理员三番五次地催促才肯回寝室休息。

  老大对周春晓的这种行为很是反感,因为他每天都很晚才睡觉,害得老大也跟着休息不好,每次他搬板凳的时候,老大总在旁边咬牙切齿地说:“你以前都干嘛去了,现在才开始用功,能有用吗”,周春晓也不争吵,只是语重心长地和老大说,“老大,都什么时候了,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多看一个问题指不定就能多得一分,时间宝贵呀、、、、、、”听他这么一说,老大更加恼火,忿忿地说,“你就装吧,不装会死呀”,周春晓也不争辩,依然我行我素。苏寒也觉得周春晓现在才开始用功有些装模作样,不过看着他一个人蹲在走廊上认真的样子,苏寒还是心生敬佩,至少这种敬佩持续了两个星期。

  苏寒在教室看书时依然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经过这么长时间,每个同学的座位基本上也稳定下来,除了在上自习时有个别人蹿位。苏寒的旁边依然坐着林风和耿晓旭,只是坐在前面的李斯琪搬到了离他很远的一个位置,不过偶尔碰面时他们还是会很自然地打招呼。

  离考试还有一个星期,吃完晚饭苏寒依旧早早来到教室,他推开后门熟练地走到座位前,发现他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人。那人正低头看书,见有苏寒走过来,才把头抬了起来,两个人四目相对。此人浓眉大眼,面部轮廓棱角分明,长相很英俊。苏寒见过他,但是叫不上名字,只知道他一直坐在教室第二排靠窗户的位置上。

  那人看着苏寒笑了笑,开口说了一句:“这位置挺不错的、、、、、、”

  苏寒也笑了笑,点点头站在原地没有说话,那人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急忙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说了句,“不好意思,你一直坐这儿是吧,来来来,你坐吧、、、、、、”

  “没事,没事,你坐吧、、、、、、”苏寒朝四周看了看,准备再找一个新的位置。

  “别了,来吧,这本来就是你的座位。”那人边说边从座位上挪开,走到苏寒前面的位置上,把书一放,说了一句,“这儿好像没人,我就坐这吧、、、、、、、”

  苏寒见争不过他,便在原来的位置上坐下了,那人扭过头,依然面带微笑,说了一句,“你就是苏寒吧,我叫何冠男,认识一下、、、、、、”他把右手伸了过来,

  “哦,你就是何冠男、、、、、、”苏寒恍然大悟,连忙握着他的手。眼前的这个人正是去年期末考试时班上的第一名,苏寒听他们提起过,只不过一直把人和名字对不上号。

  “去年校考班上的第一名就是你吧,经常听他们提起你、、、、、、”苏寒说了一句,

  “咳、、、、、、只是校考而已,不值得一提”,何冠男谦虚地笑了一下,摆了摆手,“你也考得很好,《新闻概论》还是全班第一,很厉害、、、、、、”

  “没什么,关键还要看这次的考试”,苏寒摇摇头。何冠男接着问了一句,“准备的怎么样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一般吧,书倒是看了几遍,你呢?”苏寒反问了一句,

  “我也是看了几遍书,现在不好说,谁也不知道自考有多难,试试看吧,反正是第一次”,何冠男看上去没什么压力,“对了,你这次报考了几门”,他又紧接着问了一句,

  “三门呀,咱们系不是只开了这三门课吗”,苏寒有些疑问,

  “不是,可以多报的,听他们说一次最多可以报八门了,厉害的人三年就能把自考本科拿下来”,何冠男解释到,

  “是吗、、、、、、那你这次报了几门呀”,苏寒急忙问了一句,

  “我也只报了三门,之前我也不知道可以多报,听说学校开这么少的课,就是为了让咱们在这儿呆够四年,他们就能多挣钱了”,何冠男似乎知道很多内幕消息,表情有些愤愤不平,

  “是吗、、、、、、”苏寒第一次听人这样说,有些惊讶,

  “哎、、、、、、私立大学就是这样,赚钱是第一位的,其实自考完全可以不用上课,只要考过所有的科目,就能拿到主考院校盖章的毕业证了,跟这个学校一点关系也没有、、、、、、”,何冠男看上去温文尔雅,说话时却俨然一副“愤青”的姿态。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便各自低下头看起书来。从何冠男说话的口气中,苏寒听得出来,他似乎不太喜欢这所大学。不过,苏寒觉得何冠男的性格还是挺好的,尽管两人才刚刚认识,却有一种一见如故感觉,也许真是惺惺相惜吧。

  这以后的几天里,两个人的交往逐渐密切起来,上课时坐在前后排,下课了也一起去食堂吃饭。苏寒后来才知道,原来何冠男就住在楼上的4――14寝室,每天晚上睡觉前叮叮咚咚玩哑铃吵得他们寝室不得安宁的人就是他。苏寒半开玩笑地警告何冠男,“你千万别去我们寝室,要不然我们寝室的人知道你就是天天玩哑铃吵得我们睡不着觉的人,非跟你急了不可,我们老大每天晚上听见哑铃声就会嚷一句‘总有一天我非把这个人宰了不可’”,何冠男听完这些话哈哈一乐,没有说话。不过从这以后,苏寒很少再听到哑铃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声音。

  就在这群人积极备战考试的时候,“非典”病毒传入北京,尽管学校周边没有发现疑似病例,校方还是相当重视,每天都派专人到寝室和教室喷药杀毒,每个学生也都发放了温度计和板蓝根,并且规定每天都要把量过的体温度数记录下来上报学校,尽量不离开学校,出校门时一定要戴口罩。刚开始的时候,大家以为这只是一次短暂性的恐慌,没想到会愈演愈烈,发展成一次全球性的重大传染性疾病疫情。

  因为自考的考场分设在周围的各个初高中院校,苏寒他们不得走出校门奔赴各个考点。参加考试的当天,他们都戴上了事先准备好的口罩。大街上的行人很少,每个人都戴着口罩急匆匆的赶路,不愿在外面做过多的停留。四月的北京,尽管气候宜人,风景如画,可是谁也无心去欣赏这些。“非典”病毒就像在这个春天里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风雪,把所有人的雅兴变成了恐惧。

  苏寒在一阵忙碌中考完所有的科目,感觉还不错,考试的题目不难,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估计三门都能在80分左右。考完最后一科,苏寒急急忙忙赶回学校,寝室楼前聚集的很多同学,有人提着大包小包,好像准备离开的样子。

  回到寝室,里面已经炸开了锅,没有人讨论考试的结果,大家都在商量着如何离开学校。周春晓是最积极的一个,他一边煞有介事地宣读着关于“非典”的重大新闻,一边安慰大家,“没事的,没事的,肯定很快就会过去,大家不要慌。”

  邵文煜还是充当了报道校方规定的角色,他告诉大家,“谁要是想回家这两天赶紧走,学校领导说了,从后天开始,学校就要封校了,到时候任何一个人都不准离开,直到非典疫情过去”,周春晓一听,立马有些急了,详细打听着所有的“内幕”消息,不过他还是表现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嘴里不断念叨着,“没事,大不了就舍生取义呗,没事的、、、、、”,不知道是在安慰大家,还是在安慰自己。

  老大倒是很坦然,他说:“反正我也不回家,爱封就封吧,在学校呆着还安全”,茅盾也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没说回去也没说不回,周春晓问他怎么着,他神游一般回了一句,“啊?等等看吧,等等看吧”,段林林还是一脸的不屑,大家讨论时,他只是安静地呆在一旁,用小眼睛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鼻子里时不时发出“哼、哼”的声音。另外三个人的口径相当一致,这两天赶紧准备一下,赶在学校封校之前回家。他们问苏寒是什么意思,苏寒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好说再等等看吧,实在回不去了就呆在学校。

  傍晚时候,苏寒到宿舍楼下的公用电话亭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母亲告诉他,老家那边的疫情也挺严重的,现在从外地回去一个人就隔离一个,让他呆着学校不要回去。苏寒答应了,他在电话里嘱咐母亲一定要每天量体温,多喝板蓝根冲剂,尽量少出去活动。挂了电话,苏寒上楼回到寝室,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老大在大声嚷嚷,“还说不怕,其实最怕死的就是他、、、、、、、”,苏寒推开门,问老大在说谁了,老大把手一指,苏寒顺势转头一看,周春晓床上的被褥已经卷了起来,杂乱地堆放在一角。老大在一旁继续大声嚷嚷,“看见了没,周春晓个王八蛋,跑的最快的就是他、、、、、、”

  大家都在对周春晓的行为感到不齿时,就听见楼下有人大声在喊“314、、、、、、314、、、、、”,大家急忙围上去一看,只见周春晓背着大包小包,一只手牵着他的“老妹儿”,一只手向楼上不停地挥舞,大声地喊着,“再见了、、、、、、、大家多保重、、、、、、、兄弟先闪一步了、、、、、、”

  所有人冲着他大声地回了一句,“去死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