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枫语声淡然道:“大小姐一定是受骗了,这幅字在市场上最多只值两万元。”
俏脸上布满寒霜,曾洁宜冷声说道:“你只不过是个新来的保姆,不要不懂装懂,在这里胡说。”
陈枫回过头来,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沉声道:“职业不分贵贱,大小姐怎么知道我说得不对?”
目光回到墙上,陈枫继续说道:“当年,宗徽宗看了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之后,一时兴起,挥毫写下了《清明贴》。这幅书法历经千年,数易其手,后来被清宫收藏。1860年,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清明贴》和无数价值连城的字画、珠宝一起不知所踪。”
语声停顿了一下,陈枫将目光投向曾洁宜,继续说道:“近年来,宋徽宗的书画真迹在全球市场上的拍卖价格不断攀升。目前,拍卖价格最高的是宗徽宗的《临唐怀素圣母贴》,以1.28亿港元创下中国书画作品最高成交价格记录。这副《清明贴》若是真迹,绝对是千金难求的稀世珍品,可惜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岂是凭我一句话所能改变!”
陈枫说得煞有其事,曾洁宜却并不相信。父亲一生收藏无数,文物的鉴赏水平丝毫不亚于国家级专家。何况这幅书法在曾家传承百年,且有国家文物专家鉴定颁发的“文物证书”,百分之百不会是赝品。
看到大小姐怒气冲冲的样子,陈枫径直回到沙发上重新坐下,沉声说道:“大小姐,不要怪我没有提醒。说到底,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保姆,那有资格在大小姐面前说长道短。不过,这幅字临募得颇有一些水准,挂在这个位置倒也不算难看。”
这时,陈枫已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断定这幅是假的。或许大小姐也蒙在鼓里,若是真迹,曾府怎会把如此珍贵的东西随随便便地挂在墙上。
说到这里,陈枫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再作纠缠,冷声道:“大小姐,不知您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此刻,陈枫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大小姐刚才那句话实在伤人。这段日子,他的身世一片迷茫,却从未自报自弃、看轻自己。若是一般人这样说,他必定付诸一笑,根本不会在意。可是不知为什么,看到大小姐轻视的眼神,陈枫的心中感到一阵失落,再也没有进来之前的心情。
曾洁宜正想赶陈枫出去,没想到对方突然偃旗息鼓,变得正经起来。看到陈枫忧郁而深邃的眼神,曾洁宜突然有些不忍。这时,她的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对方刚才的语气和神采,简直和父亲谈论藏品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你刚才说的有什么根据?”心中默念了一下,曾洁宜决定问个究竟。无论陈枫说得对与不对,她很想了解一下对方。
“现在说还有意义吗?”陈枫黯然失笑。眼见对方让步,他决定最后一次提醒对方。如果这位大小姐不听忠告,他也不再管了。
“如果大小姐坚持认为自己的藏品是真的,最好找个专家重新看看。我想,真品在收藏过程中应该被人掉包了。”
“好吧!”曾洁宜见对方并不想说,于是不再勉强,随即想起叫对方来的目的,终于言归正传。
“陈先生,你对小少爷有什么看法?”
此刻,陈枫已经完全平静下来,眉头微皱道:“小少爷天姿聪明,悟性极高,可是你对自己的弟弟过份溺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反而害了他。”
“我怎么会害他,你不要瞎说。”
曾洁宜当然不会认同,忍不住反驳。从小到大,姐弟俩的关系极好。母亲过世后,她对弟弟的疼爱更甚于父亲。弟弟虽然顽皮了一点,却顶多犯些小错,不会学坏。这一点,她从不会怀疑。
这时,陈枫的目光有些走神,嘴里喃喃自语:“有时候,爱得太多反而有害。看事情如果光看表面,常常会蒙住自己的双眼,看不到事物的本质。”
“哈!哈!……”说到这里,陈枫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的笑声有些失控,过了好半天方才停止下来。
“你在笑什么?”听到对方狂笑了半天,曾洁宜感到莫名其妙。如果不是听到陈枫后面的话,她几乎以为这家伙是个怪胎,或者精神方面有问题。
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陈枫的表情重新恢复平静。
“我刚才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故事。”
“什么故事?”曾洁宜忍不住问道。话一出口,她突然被自己吓了一大跳。这是怎么回事?我干吗要管他在想什么?
陈枫并没有发现对方的情绪变化。他的声音略带磁性,在空旷的书房中来回激荡,把曾洁宜的注意力迅速吸引过来。
“你喜欢听故事吗?”
未等对方回答,陈枫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古时候,一户人家有个独生儿子,从小看得很娇。一天,儿子在外面玩,看到一个卖姜的,把他的姜拿了一块回来。母亲问:姜从哪里来的?儿子回答:从对门的卖姜人那里拿的。母亲问:你拿他的姜,他没看见?儿子答道:我把姜放在胳膊下面,一路跑回来的。母亲说:儿子,你好聪明。
第二次,儿子又在对面玩,把人家鸡窝里的一个鸡蛋拿回来。母亲只是问了问,又没有责罚。
第三次,儿子看见一个姑娘正在做鞋子,把她的针拿回家。母亲没有在意,反而表扬了儿子。
后来,儿子长大了,到处偷鸡摸狗,胆子越来越大,最后被官府抓住,判了死刑。临刑前,儿子提出最后一个要求:我要吃一口奶。母亲来到儿子面前,把奶头扒出来。儿子一口衔起,用力咬了下去,母亲当场晕了过去。监斩官惊道:你怎么咬自己的母亲?儿子回答:我小就偷东西,每回她都表扬我。若是她每回打我一顿,我就不会做强盗了,更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我真是恨死她了!
这个“小时偷针,大时偷金”的故事,曾洁宜以前当然听过。及至故事听完,她还是不明白陈枫刚才为何发笑。
“我的故事讲完了。”陈枫转过头来,将目光投向大小姐的胸前,眼睛里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微笑。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
曾洁宜点点头,正要发问,却被陈枫伸手打断,将话头接了过来。“大小姐,如果你想让我照顾好小少爷,可否答应我一个要求?”
曾洁宜无可奈何地说道:“请讲!”
“无论小少爷以后做对做错,都由我全权处理,请大小姐不要干涉。”
尚未查明陈枫的来历,曾洁宜感到有些不妥,目光触及对方的灼灼眼神,不禁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陈枫长身而起,口中朗然道:“多谢大小姐支持!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出去了。”
未等大小姐回应,陈枫继续说道:“刚才的要求还请大小姐向所有人吩咐下去。我一定会在短期内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
说到这里,陈枫径直走了出去,同时关上了房门。
“等……”曾洁宜本想出声唤住陈枫,可是语声刚出,却已不及。
“或许,他真能照顾好小杰吧!”眼前浮现出陈枫清朗澄澈的眼神,曾洁宜对自己说道。她的心中突然生出一丝迷茫。这人真是霸道,说起话完全自顾自的,根本不给别人机会。哎,刚才他究竟在笑什么?真是让人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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