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绮念起身去将门开了,倒把门外的阿环吓了一跳。
“姑娘,怎么起这么早?”
左绮念好心情地笑了起来:“你这时来敲门,不是要我起来吗?怎么我已经起了,你倒奇怪了?”
小丫头嘴一撅:“姑娘你现在好了倒开始笑话我了。”
她将手中雕纹精致的盒子塞到左绮念手中,道:“诺,给你的。”
左绮念好奇地问:“是什么?”
“首饰啊!”阿环走进屋内,一边动手收拾床铺,一边说道:“今天夫人要见你,二小姐让我拿些首饰给你配衣服。二小姐的东西啊!可都是上上之品呢!”
“夫人要见我也不用这么浓重吧?”左绮念打开盒子,拨弄了几下,全是金簪银簪。
“一个女子哪能不打扮?你看,我这还是二小姐赏的银丝菊花簪呢!”说着便凑过来要左绮念看她头上的小簪。
左绮念连忙躲过,岔开话题说道:“我不会穿昨天你给我的那衣裳。”
看阿环满脸疑惑,她连忙解释:“我不是南清人,不会穿这里的衣服。”
也不管阿环怎么想,先拉过她让她教了自己怎么穿这衣服。又挑了只不太扎眼的蝴蝶式银簪让阿环帮她戴在头上。
左绮念待阿环帮她穿戴好,站起来,立在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柔桡轻曼,妩媚纤弱的女子,不禁有些惘然。
湖蓝色广袖宽身长衣,袖边上绣了银丝繁花纹。一袭软青色的留仙裙,染了暗粉的金线在裙裾处绣了一片芙蓉祥云图。腰间细缠了一条蓝金色纱锦织成的腰带,细腰尽显。
头上被阿环在束了两个小辫,用银簪挽起。剩下的发丝全都散在身后,委一地青丝。
被阿环用珍珠香粉扑了脸,又用玫瑰胭脂轻轻点在颧骨上,一副娇艳模样。
“姑娘,好了。”
踏出门的那一刹那,她知道,自己将与之前的一生隔离开来。现在在她眼前所舒展的,是另一副不同的生活画卷。
阿环带着她穿过了九曲回廊一般的长廊到了前院正远楼留谢院前厅。
前厅正首坐着一个三十多岁左右雍容华贵的妇人,一身暗红色宽袖锦衣长裙,用金线描了四海平云图,手挽一条软金罗纱,头上三根翡翠青丝银钗,又有一根结心玲珑簪挽住高髻。左绮念心里明白,这就该是安国夫人了。
学阿环欠身福了一福,便听着安国夫人淡淡然道:“不用行礼了。”
她依言起身,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周围。安国夫人身边站了个侍奉她的丫鬟,旁边还有一个垂首睑目的男子,看打扮应该是管家之类的人。
侧首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看似温婉的女子,手脚端放,微微低头,一副娴静的样子。可是稍稍注意便可看见她一双乌黑的眼睛在滴溜溜打转,正满是好奇地打量着左绮念。
她心中暗笑,看向女子下座的林沐风。
仍是一身飘逸地白衣,衣裾处用几乎看不见的天青色绣了几棵绿竹,简单却竟显潇洒。他只安静地坐在那里,端了茶盏在手,眉眼间全是优雅的姿态。
左绮念收回目光,暗骂自己没出息,若再忍不住看下去,岂非让人笑话?
“左姑娘是哪里人?为何不惜生命要去寻死?”安国夫人似一脸疼惜的目光看着左绮念。
她有些迟疑,只是简短地回了一句:“我,不是南清人。”
安国夫人瞬间眼睛亮了亮,又装作无事只语带疑惑地问道:“姑娘不是南清人?可是姑娘你黑发黑瞳,又是哪里人?”
“呃…我,我的家乡也都是黑发黑瞳。”
“那姑娘仙乡何处?”安国夫人越问越急。
左绮念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回答道:“是在很远很远的东方。”
“东方?东方是月羌啊!姑娘是月羌人?”安国夫人更加疑惑地问。
左绮念顿了一顿,看向首座的安国夫人,她也发现自己一脸急切,便忙整了表情,伸手将桌边的茶端了起来,轻抿一口,作为掩饰。
这时,林沐风站起,略微欠身:“夫人,左姑娘大病初愈,身子还有些虚。”
安国夫人微微一笑,明了他的意思:“真是,左姑娘是客人,我却只是问东问西。实在是因为姑娘貌美如花,让人心生怜惜,忍不住心疼啊!不免就多问了几句。姑娘可不要见怪!”
左绮念心中更是起疑,没道理她对自己这么客气,又不顾礼仪这样问话,似是知道些什么,又像什么也不知道才问这么多。
虽然她心里想些旁的,面上却只是微笑了一笑:“夫人说的哪里话!自然无碍。夫人要问什么尽管问好了。”
“左姑娘也是大家闺秀吧?懂礼仪,知进退。是个好孩子呢!”
左绮念一愣,她话是那样说,可没想到这位夫人真问啊!她心中迅速想好回话,才抬起头轻笑一声,粲然道:“小女子哪里算得上是大家闺秀?我家乡在比月羌还要远许多的东方,家父只是个走南闯北的商人而已。”
随即她又面有黯然:“本来家父在外也赚得许多银两,家中殷实,算是幸福。不幸双亲却在几年前遭贼人杀害,只余小女子一人在世。家中还余些银两,本也可度日,又被邻里眼红,污我盗他钱财,告至官府,却是他们勾结,拿了我家中所有银两。说我年幼,不下牢狱。从此小女子一人便流落四方。去年时候,遇一长者,待我甚好,又说这南清国地大物博,可找些活计养活自己。我便随他前来。谁料我们今年刚到了这京都他便得病,逝了。我既无钱财又无能力,只得在街中乞讨,却被一个混混看上,硬拉了我去做他小妾。我不从,他便把我关了起来。我无奈,只得悬梁。却被夫人救下。”
说到这里,她眼中已有晶莹,又盈盈拜下:“夫人是小女子救命恩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夫人若有需要绮念做的事,尽管吩咐。绮念愿效犬马之劳。”
安国夫人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虽然转瞬即逝,却被左绮念眼角余光瞄到。
这个身世要编得三分真,七分假。最后不如此演戏骗不到人精一样的安国夫人,只怕她现在也只是信了六七分。不过左绮念已经满足,只要把身世瞒了过去,其他再做打算。
正要起身,却听得外面传来清亮的声音:“姐姐,这又是在罚谁?跪在这里不得动?”
她站起身,转过头去,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立在门外,她巧笑嫣然,左边脸颊就显了一个浅浅的酒窝。
一件粉红色的对襟广袖长衣,一条暗紫的镶边罗裙。挽了翠拢织锦纱,垂垂在地,如仙子一般。头上留仙髻,一支亮晃晃的步摇在青丝上不住颤动,真真是个绝色佳人。
女子提了裙裾袅袅娜娜地迈步踏入屋内,仪态万千地站在左绮念的身前,神情慵懒。
她左右打量了一下左绮念,又轻笑一声道:“姐姐真是闲来无事。这个小丫头也值得姐姐教训?不如直接把她轰出府好了。”
安国夫人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道:“妹妹不要胡闹了。这是客人。哪里是什么小丫鬟。”
“姐姐说笑话吗?”女子状似大笑,表情夸张。又俭了神色道:“若是客人,在这里对着姐姐又跪又拜的算做怎么回事?”
安国夫人垂目,没有答话。
左绮念上前一步浅笑道:“夫人说笑了,安国夫人救了我。我自然要叩谢大恩。”
在现代杯酒交错中还少学了这应对之话么?
她有些感慨,原来到了哪里人都要学着应酬,学着看人脸色。人,总归是不干净的。
女子没有搭理她的回话,只是径自问道:“小姑娘倒是个佳人。不知婚配了没有?”
她在心中暗暗揣测,这女子看起来不过是二十出头,与她本是同样年龄,怎自己到了她嘴里就是小姑娘了?浑然忘记,自己现在的面貌在人眼里本就只有十六七岁。
“父母早逝,还未曾许亲。“
“呵呵!那可好!我们安家正缺个大少奶奶!”女子笑脸中带着些许讥讽,目光直刺向安国夫人。
而左绮念看向安国夫人,她却只是低了头喝茶,并没有任何表示。
难道真的想让她做了大少奶奶?左绮念在心中哀叹,她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嫁人的。可是细一想,也不应该啊!大少爷是安国夫人的儿子,而安国夫人的目的仿佛也不是只像她做长媳,显然比这更甚。到底是什么呢?
她心下不禁众多疑惑,这安国公府邸看来并不是什么容易待的地方。
这一会儿已经生成了这般兵刃相向的地步,再待些时日还不知道是怎生光景呢!
女子看没有人答话,更为放肆地笑道:“莫非姐姐也应了如玉的话?这小姑娘果真可做大少奶奶?”
如玉,她暗暗在心里细品。美人如玉,她果然很配这个名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