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电梯内就是一片压抑的氛围。偶尔她也会乘员工电梯上楼，那些员工都会微笑着跟她打招呼，但今天却只是弥漫了一层诡异。
她不动声色地出了电梯，直奔会议室。
推开门进去，她便明白了所有人的不对。
“小妹！”迎面而来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旁人看似姐妹情深，只有她自己知道，后背湿透，不仅是害怕，还有深沉的恨意。
“你回来做什么？”左绮念推开她冷声问道。
金色的露背装，超短迷你裙，大概十厘米高的细跟鞋。十足的太妹形象，完全不顾及自己已经年近三十。
更勿论头上挑染成的五颜六色，和脸上斑斓的浓妆。
“今天陈小姐来是为了向我们证实一件事情。”后面有人插嘴，是已经50多岁的李董。左绮念眼角不屑地扫过他，他是想在临死前再捞一把。
其实拥有再多又有什么用，死了也带不走。
她绕过眼前的人坐到会议室首座，双手交叉，冷静地问：“有什么话，说吧！”
“我们已经查出，陈小姐与左董你是同母异父的姐妹。但这些年你知道，却没有告诉大家…”
左绮念不客气地打断他：“难道今天我邻居家的狗生了个儿子也要告诉你吗？请你分清公与私。”
“你…”李董气得满脸通红。
“那好，我们开门见山吧！”算是中立的贺经理开口：“上次损失的一亿现在在刘思远新开的户头上。你怎么解释？”
左绮念皱起眉头，这一点她倒是没有想到。
“与我有什么关系？”
“刘思远是你的未婚夫。”
“难道他杀了人我就要替他认罪吗？”
“狡辩是没用的。”李董似乎缓过神来。“你姐姐陈青是上个月事件的主谋，而公司损失的钱也出现在你未婚夫的账户上。这些，说明了什么问题，你应该清楚吧？”
“直接的证据呢？”
“他们两人都已经指认你是幕后黑手。”
左绮念冷笑一声，看向身边的陈青。她的眼里只有毒蛇般的幽光，左绮念明白，陈青是不惜一切代价要毁了她。而这些董事们，也只是看好戏而已。明明都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却还硬要让自己装做相信。
“你们似乎是太过小看我了。”左绮念手指在面前电脑上敲动几下，后面大屏出现闪烁的画面。
她站起身来，站到旁边，让众人看清画面上的东西。
“这是我让美国朋友帮我找到的证明，证明陈青是个精神病患者。陈青在美国待了10年，有8年时间都是待在精神病院。而虽然最后两年她伪装病情好转掩饰出院，但没有证据证明她现在有民事作证能力。我肯定的是，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并未转好。”
左绮念看向陈青，却意外发现她唇角扯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精神不禁一紧，到底还漏了哪里？
“这份证明，散会后会送到每个人的手里。而刘思远，他和我无关。我早已和他解除婚约。而且，警察似乎现在就在楼下等着逮捕他。我们不妨等结果出来再说。”
一直没有说话的刘思远突然站起来，走到她身边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是真的爱你。”
左绮念沉默，任由他从自己身边经过。如果爱只是一个浅薄的字眼，那么这世界该有多光明，人人都在爱。
刘思远刚走到门口，突然大楼上下全部响起了警报。
所有人也不管之前有什么恩怨，全都向门口涌去。在慌乱中没有人注意的时候，陈青迅速走到左绮念的身后。
“你想做什么？”她能感觉到有一管圆圆的东西抵在自己身后。
她终于知道自己漏算了什么，是陈青的精神状态。她本就不稳定，自然不能在任何预算之内。
“我早就料到你没那么好对付。”左绮念颈后传来沉重的呼吸。
“那你想怎么样？你杀了我，你也跑不掉。”
“我根本就没打算跑。”
会议室内开始弥漫进灰色的烟雾，左绮念的瞳孔蓦地睁大，是火。陈青这次又是放火。
和十年前一样的火，每日每日红色的梦魇，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来到了她的面前。她根本毫无抵抗力，只能任火势蔓延。
这次，陈青是想烧掉整个大厦的人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恨我就杀我啊，干嘛要让这么多无辜的人都跟着我们一起死啊？”听着外面哀痛的呼喊，她似乎又回到了当年惨剧的现场。看着无端烧起来的房子，隐约能听到爸妈的呼救，却只能被拉住站在安全范围里无能为力，就算那时只是个孩子，她也能深切感受到自己无用所带来的绝望和痛苦。
“你爸爸抢走了我爸爸的妻子，而你…”陈青顿了一顿，将枪更加用力地抵向她的身体。清晰的痛感让她忍不住呻吟一声，却遭到更加粗鲁的对待。
“你抢走了我的妈妈！”陈青似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神经，只是一遍一遍重复这话。
她用力的挣扎，对陈青却完全没用。
“我要你死，像他们那样死！”
“你这个天生的大小姐怎么会知道我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不就是为了钱吗？”
断断续续的话语昭显了说话者紊乱的神经。
左绮念轻声说：“我不知道，你说给我听听罢！”她试图不去碰触陈青敏感的那部分话题，但遭到陈青更为激烈的反应。
“说了你就会懂吗？没有经历过你永远不懂。我要让你死，下辈子你就会经历了。经历你痛苦的一生。”陈青表情像恶鬼般狰狞，将左绮念逼到墙角，用枪顶在她的头顶。
火势继续蔓延，转眼就已经将整个会议室包围，容易燃烧的已经全部变成灰烬。
她感觉难以呼吸，陈青也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她尝试简单地挪动身子，却立刻被陈青发觉，一枪打在她的右腿上。
疼痛感迅速传到大脑中，让她有些不顾一切起来，她用力推倒身前的陈青，拖着受伤的右腿向外爬去。
又一声枪响，打在她的肩胛上。
鲜血从身体的两个部位分别流到地上，与同样红色的火焰渐渐融为一体。
左绮念瘫在地上看着走近的陈青，突然想，如果，就这样死掉也算不错。不用再努力生活，不用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不用再活着，该是多么幸福的事。
她看着陈青手中的枪对准自己的心脏，平静地神情仿佛已经死去。在子弹贯穿心脏的那一刹那，竟然并不感到疼痛，而是一种对死亡后世界的期待和另一种陌生的幸福感。
她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仿佛无穷无尽的黑暗，又过了多少漫长的时间，如同混沌初开，开始慢慢有了植物，动物，人，这多少万年纠结的不眠，才让她缓缓地再次睁开双眼。
入目的是一片青色的罗维纱帐，随即便闻到一股类似檀香的味道。
左绮念感觉身下与黑暗中不同的柔软，有些迷茫。
她转头看向外侧，美人图红木浮雕屏风，铁梨木桌几，椅子，还有屋里古色古香的摆设，让她的理智一下清醒过来。
她掀被下床，才发现不知是哪一种丝绸，顺滑棉柔，以繁复的方法套在身上。她穿上床榻边唯一一双木屐，心里开始衍生些许不安。
是日本吗？但又不太像。这，到底是哪里？
左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上方桌案上的陶瓷花瓶，光泽温润，形状饱满，上面的花纹也有一种特有的韵味。即使她不是太懂艺术，这也明显是上品。
听见身后“吱呀”一声，她转过头去，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刚推开门，手里端着一个木盆，一只脚在门槛里，一只脚在外。似乎突然反应过来应该躺在床上的人却站在桌前，又连忙“哎呀”一声，赶紧将手中木盆放在桌上，到了左绮念的身边，就伸手将她拉向床榻的方向。
“你怎么起来了？林大夫可没说你现在会醒啊！”将左绮念安顿在床上，小姑娘才满意地咧嘴一笑，又端起木盆放在床边，将盆中毛巾拧干，擦了擦左绮念的脸。又将手伸向她的脖颈，问道：“还疼吗？”
“嘶”左绮念不禁冷抽一口气，却只是抬头看着她。
她看着左绮念愣愣的表情，突然皱眉：“姑娘你不会是个哑巴吧？”又试探地轻声问了问：“还是个傻子？”
“你是谁？”左绮念看着小女孩一身蓝色对襟窄袖长裙，明显的古装打扮，有些不安地问。
“原来你会说话哦！”女孩将毛巾放下，从旁边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放在床上。“我叫阿环，是府里的丫鬟，夫人叫我来伺候你。诺，这是夫人叫人为你新裁的衣裳，你试试合不合身吧？”
丫鬟？夫人？这里…
她有些迫切地抓住阿环的胳膊：“这里是哪里？是地狱吗？我死了吗？”
“你抓痛我啦！”小丫鬟用力挣开她的手，嘟囔道：“原来你不是傻子，是个疯子啊！”
“这里是安国公府，什么地狱不地狱的，呸呸呸！晦气！你没有死，不过差一点，林大夫硬要救你。不知道为什么夫人也同意。真是奇怪！”
说完小丫头便端上木盆又出去了，留左绮念一个人静静思考这个对她来说过于震撼的消息。
是怎么回事？记忆中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像是那一生，都只是一个浮华的梦，最后的火焰和鲜血，融在一起如同画成一副无法触碰的画卷。
庄生晓梦迷蝴蝶。究竟这是梦，还是那一生是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