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肚子里不断念叨,深觉自己理直气壮,可是,视线向下,看到自己英姿飒爽的装束,脸上又不由得发烧。怀光不安的刨着蹄子,等着我的指示。我叹口气,一提缰绳:“跟上!”
反正军官应该有武功不是吗?我跟去掠阵,大不了自报名头,那两个小毛贼应该望风逃窜才对,用不了我真的出手……我想着,纵马跟在那瘦条脸军官的马屁股后面,一路奔去。
穿过这条黑沉沉的巷子,景色渐渐变得荒凉,面前是一片空地。玫红身影的女子、和那两个黑色身影的男子,就在那儿停住。两个男子转头向我奸笑――奇怪,为什么是向、我奸笑?――他们脱去了外袍,露出雪亮软甲。
咦咦?我呆呆回头问刚才的瘦条脸:“他们的软甲,怎么跟你很像啊?”
瘦条脸露出一口大牙冲我笑:“不是很像,是一样。”
“嘎,那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都是铁骑左翼军的兄弟们。”他答。
铁骑左翼军?向我打秋风未遂的丁贵,不是铁骑左翼军的指挥使?“那、那他们为何出现在这里?”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们,大概跟我一样,听到异响而赶来。”他再次露出一口大牙,“倒是侍郎,为何出现在这里?”
我有种兔子掉在狼嘴里的感觉,心慌慌道:“我当然是来救人的!那人――喂,喂!”
玫红裙子的女人已经跑了,跑得比兔子都快,还不忘回头冲我笑笑。
大姐,作人不带这样的……我欲哭无泪。
夜色中,又有十来个精壮男人出现,看样子,都是“铁骑左翼军的兄弟们”,跟在瘦条脸后面,一步步向我逼近。
“你、你们干嘛?”我手心出了冷汗。
“我们听见有女人呼救的声音,所以赶来;见到一个可疑人物,所以打算教训教训他。”瘦条脸狞笑道,举起狼牙棒――天啊,居然是狼牙棒,只有在小说里才见过的东西,棒头比我的脑袋大,上面一个个金属钉,在月光下寒光闪闪!
只不过是打秋风事件结了怨,没必要把我往死里打吧?我左看看、右看看,这种鬼地方大概叫破嗓子也没人来――呜,“你叫吧,叫破嗓子也没人来的”,这种处境还真淫荡啊,我自己打个冷战,高叫一声:“且慢!”
“侍郎还有什么话要说吗?”瘦条脸掂掂狼牙棒,冷冷道。
“丁贵在哪里?我跟他说话!”我挣扎道。
“丁指挥使?你还有脸提他?”瘦条脸瞪了我很久,仰天怒笑,把手一挥,“上!”
不厚道,都不给我面见大BOSS谈判的机会!我双手一紧:赶紧纵马逃蹿吧。虽然我骑术不精,还从没试过全速奔驰,但事情至此,也没别的选择了――
有人在我耳边说了两个字:“拔剑。”
“啊?什么?”我下意识的望向瘦条脸。
那些军人们给我弄糊涂了,也望向他。
“什么什么?”瘦条脸的神情比我还糊涂,怔了一下,然后冷笑道,“堂堂程侍郎,用这种方式拖时间?你不是很能吗!咱们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别尽娘娘腔磨叽!”
我耳边的声音带了怒意:“白痴,拔剑!我会帮你对付他们。”
这一次,我看清楚了,这句话不是那瘦条脸说出来的,也不是其他军人说的,那――神仙?妖怪?
顾不得多想了。我腰际是有一把佩剑,但一直来,我以为它的功能也就是用来“佩”的东西,从没想过要拔出来用。如今,耳边的声音叫我拔剑,我也只好乍着胆子把手按在剑柄上,奋力一拔――嘎,拔不动?
围攻我的家伙们好像对“程昭然”比较畏惧,见我按剑,都不由自主的退一退,见我拔不出剑来,又都一愣。
“嘿、嘿……”我讪笑两声,虎起脸,手仍按在剑柄上,气势很足的、一字一字道:“不、要、逼、我、拔、剑。”
“为什么?”围攻者们很配合的询问。
“剑一出,必见血,我实在不想再造杀孽。”我皱着眉头、痛心疾首,很古龙、很周星星、很忧国忧民绝世大侠的告诉他们。
他们一怔,有些人握武器的手确实开始抖。
我暗爽:哦耶!程昭然的威名真高,用吓的也能把他们吓走!
而我耳边的声音忽然发出几声呛咳。我心底默念:嘎,神仙也会呛到?那声音已道:“咳咳……算了,你随便拿手指头往前面点一点吧。”
天杀的瘦条脸,就在此刻一挥手:“上!”那群人鼓起余勇向我包抄过来。怎么办怎么办,我是拨转马头逃跑、还是听神仙的吩咐应战?
心里还在天人交战,左手已经抬起来,五个指头随便往前点了点,同时右手抓住缰绳,准备拨转马头逃命。
正所谓:一颗红心,两手准备。要是神仙的吩咐不应验,那我还是自救的好……
左手前面发出了两声惨叫?
咦?我定睛一看,但见两个汉子武器脱手,握着胳膊痛叫不已。旁边的人尖叫:“剑气?”
剑气?还疝气咧!我知道神仙果然暗中助我,心下大定,也不急着逃跑了,收手徐徐道:“知道厉害,就退去吧。”
那些人都有些心动、果然想退去的样子。而瘦条脸满面涨红,瞪了我片刻,陡然爆出一声大叫:“崽子,偿丁指挥的命来!”狼牙棒一举,和身向我扑来。
我给吓住了,一时顾不得问丁贵怎么就要我偿命,两只手已经同时抬起向瘦条脸点去。
“啪”的一声,狼牙棒平空一跳,就飞到了旁边。瘦条脸手捂着胸,哇哇大叫,在地上翻滚不已。那些军人们忙上去扶他:“陈大哥!陈大哥!你没事吧?”
我也吓得要死。神仙出手不知是什么分寸,这个人……不会两腿一蹬就这么死了吧?那……也算是死在我手里?我,杀了人了?
瘦条脸在兄弟们的扶持下勉强挺直胸膛:“我没事……”恶狠狠剜我一眼,对他的人下令道,“走!――此仇必报!”
他们消失在夜色里。我一直惴惴不安的观察着瘦条脸的背影:一步,没有倒下;两步,也没倒下。虽然有点踉跄,不过到最后都没有倒下,所以……应该不会死吧?呼,实在是太好了!
放下心后,我才想起来:还没有问他们,丁贵的命是怎么回事呢!唉呀,我真笨,现在他们人都走了,我怎么问呢?
“你不是其华。你是谁?”耳边的声音淡淡道。
“其华是谁?”我本能回答,然后才想起来:哦,陈其华,是程昭然在闺中的本名啊!“你认识程昭然?我……唉,对,我不是她。”
“那你为何与她长得一样,顶着她的身份出现?”声音道。
“我……”我犹豫片刻,说了实话,“我本来是另一个世界的人,突然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到了程昭然的身体里,你信吗?”
耳边的声音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喂,你还在吗?”我道。
“另一个世界……鬼?”他问。
乃才是鬼!乃们全家都是鬼!“我人啦!不过不是这里的人就是了。”
“那么,其华她到了哪里?”
“我不知道。”我难过道,“我突然出现在她身体里的时候,她正在上吊。我不知道她的灵魂到哪里去了,也许……”
“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了。”声音道。
“嗯,你是她的什么人?抱歉,我这几个月都很混乱啦,她认得的人好像很多的样子。你……是神仙吗?还是武林高手吗?喂?喂喂?”
耳边寂寂无声,只有晚风吹过野树和荒草。那个神秘人物走掉了吗?唉,一听说我不是程昭然,走得真痛快。我果然这么不招人待见啊!
一边自怜自艾,我一边拔弄着马缰发愁:这一伙铁骑左翼军,做了陷阱陷害我呢!虽然没有成功的扁到我,但还是可以跟别人去说,他们看见我调戏妇女,他们出手救人,却被我扁了!这么大盆污水泼上来,我一张嘴说不过他们那么多张嘴,怎么办呢?
“你在想什么?”声音忽道。
嘎,他没走啊!害得我吓一跳,要定定神,才能把刚刚担心的事跟他说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问。
“唔,实在不行,只有坦白我是女儿身吧。女人又不能调戏女人的,所以他们当然是在诬陷我。”我道。
他沉默片刻。
“喂,还在吗?我说错什么了吗?”我道。
“其实不用担心。”他道,“他们那个诡计,只是为打伤你作借口。你既然没有受伤,他们不会平白去诬陷你,那样成功率太低――你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嘛。”
“哦……”是这样吗?里面的逻辑好复杂,我有点混乱。
他叹口气:“我姓向,记住。”
“哦,你好你好,向先生。请问大名叫什么?”我问。可他的声音却消失了。我兜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他。大概真是走了吧?
月色溶溶,我牵着马缰,原路回去,一边迷茫的想:其实,这位向先生的声音……有点像酒楼里持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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