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咬舌头,一般来说是死不了的,除非干净利落把舌头咬断,残余的舌根受肌肉抑或神经的收缩作用影响、可能会一边流血一边反卷上去,堵住呼吸道,造成窒息死亡。但是正常人自己咬舌头的话,还没咬断一半大概就会痛得昏迷了,无法再继续。
“所以,不必这么费心给我塞嘴巴了。”我想告诉那些人,但是没有力气。
鞭子、绳子、板子、杠子,还有什么?我不是记得很清。想想皇家的大牢里可以有多少刑具,真是一件有趣的事。
我没有见到烙铁之类的东西。按照皇帝亲口在我耳朵旁边的说明,他不想弄坏我的皮肤。但是其他任何可以给人类身体造成痛苦的刑罚,他显然都没有浪费。
我不知道自己昏过去几次,然后又被冷水泼醒。人真是奇怪啊,这段时间里遭受的痛苦,我原来哪怕想到一点儿都会发抖,可是在这里,承受、不断的承受,居然也全都熬下来。
“这么固执,多没意义啊。”他对我感叹道,“反正我想临幸你几次、就可以临幸几次,不是吗?所以你为什么不顺服一点,好让我们两个人都开心一点?”
我点点头,嘴皮子动了动。他眼中闪过喜悦的光芒,让人把我口中的东西取掉。我喘了一口气,开口说话。
实在被折磨得太虚弱了,我的声音很轻。他凑在我嘴边听,而我甚至没有力气咬他一口。
“就算你是皇帝,你可以随便对待别人,但我不顺从你,就是不顺从。”我告诉他,并且微笑。
我还有能力反抗面前的这个恶魔,虽然是这么微弱的反抗,也让我高兴得想笑。
这个世界可以剥夺我一切的东西,但不能剥夺我的心意、我的尊严、我的笑。
他静了静,眼眸中不知为何、有失望和喜悦两种神色交织。伸手拍了拍我的脸颊:“笨蛋。”他示意别人把我的嘴重新塞住。
“你内心深处是只阉狗!”我抓紧最后的时间、用全部的力气冲他叫。
我想激怒他。如果他生气,就会一刀杀了我吧?那我就可以回去了――不,哪怕回不去,哪怕只是单纯的“死掉”,也比在这里受折磨好!
他捧着我的脸,眼神几乎是怜惜的:“爱卿,你真是个笨蛋。”
鞭子又落下来,我的神经抽搐、破碎,神智颤抖着想逃离肉体、又一次次不得已的复苏。他始终在捧着我的脸,温柔,怜惜、坚持,像某个高高在上的神。
“‘若你的左手犯了错,我必将它斩去。因我宁肯你失去一手的升入天堂,也不愿你全身完整的坠入地狱。’――这个人想斩去我身上的尊严,居然用这么高高在上的姿势呢。他以为他是谁?”我模糊的想着,再次坠入昏迷。
并没有做梦,仍然能感觉到身体在疼痛,但这疼痛好像离我很远,我好像离开了我的身体、高高漂浮着,踮脚在黑暗中行走,身边飘着雪。
下雪,证明这是冬天,一个叫我讨厌的季节,我怕冷。
“如果你经常吃不好、穿得又不够暖,还要帮人洗盘子、擦车来赚生活费,那你也会讨厌冬天的。”我记得我曾经想这么对一个人说,但终于没有说出口来,只是默默的对着他笑。
他把我的手捧在手心里呵气,那么珍爱那么珍爱的样子。他的衣服披在我的身上。
“不要怕,以后都有我保护你。”他说。
我的眼泪在该刹那掉下来。
“不要哭,以后,只有我才可以叫你哭。”他又说。
我就擦掉眼泪,抬起头来对着他笑。
其实他的父母已经来找过我,告诉我:他们的儿子拿家里的钱出来供我花销,这是不对的。他们心存仁念,不向我讨还这笔钱,但希望我能够离开。
我不恨他们。他们不是坏人,只不过,是不爱我。他们想保护他们的儿子,这没有错。
所以,我就当着他的面,投到了另一个人的怀里。“你爸妈说的没有错,我就是这么随便的女孩子,想在你身上刮点钱的,不过现在我也烦了。你走吧!”
那个时候他的表情真可怕,不知是想杀了我、还是想杀了他自己。“你不爱我?你敢说你不爱我?!”那样不断的咆哮着,真吓人,几乎像是穷摇奶奶片中的某个男星附体了,大失他平常的风度。
我什么也没回答。最后是那所谓的“另一个人”保护我逃走,然后忧心忡忡跟我说:“阿豆,你明明爱他,还这样演戏,不好吧?”
是,我恳求自小相识的男性朋友来跟我演戏,不然还能怎么样呢?我笑:“安啦!没所谓的。”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里头痛得慌,好像一生中最珍贵的东西亲手拿刀割掉了,以后再也不必相遇、甚至不必再想起。可是我要笑,再痛也要笑。我就是这么没心肝的家伙。
“凌玉,对不起,我爱你。”我默念着,醒来。
还是牢房,没有灯火,整个空间是黑的,混杂了血腥味,这份黑暗几乎凝稠如固体。“凌玉”这两个字余音袅袅,不可以的啊,要快点忘记他。我轻轻的哼起歌。
嘴巴还是被塞住,但是并不妨碍我哼出旋律。至于歌词,可以在我心里面流淌,只要我自己能听见,那末嘴巴能不能出声,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心情好啊心情坏,有什么好假装,反正天若真的塌下来,我自己扛。天气好啊天气坏,有什么好紧张,反正下一秒钟的我,开始、开始、开始流浪……”
就算手脚都被绑住,但可以幻想自己是个自由人,可以穿起一件半旧的暖和毛衣、一条牛仔裤,在阳光或微雨的日子里,就这样轻轻的去流浪。遥远的地方有亲切的陌生人,再也没有辜负、没有亏欠、没有负担。
我最大的梦想不过是那样去流浪。\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