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觉醒转,只觉神清气爽,全身舒泰无比,才知玉室玉果然效验如神。叠好被子,出了玉室,见那少已等在门外。白漠天上前一揖,说道:“起身好早。”那少冷冷的道:“你起身才好早呢?读书人真是好生麻烦,无怪爹爹说……”星眸一瞥,轻叹了一声,道:“跟我来罢。”领着他出了玉室,来到洞外。
洞中阴暗,白漠天陡然见到阳光,只觉双目酸涩胀痛,不能视物,急忙转过一旁。缓得一缓,抬头向外张去,登时羞得满脸通红。只见竹林如海,日影斜投,原来自己这一觉竟已睡到了晌午,难怪那少言语中略带讥嘲之意。
那少在前引路,与他始终相隔一步距离,既不稍前,亦不落后。每过一处景致便指点给他,说道这是“盥洗池”,这是“紫竹园”。待他洗过了脸,从盥洗池畔的石匣中拿出一条面巾,递了给他,沿石径又向西行去。经“枯梅雪影”,过“枫火霜天”折而复南,来到一座山峰之前。那山峰高约十五六丈,四壁平滑如镜,寸草不生,山峰中部的峭壁凹陷了进去,建着一个两丈见方的小小平台,似是以人力开凿而成。白漠天走近前去,纵目而望,但见那山峰光秃秃的既无梯级,更无落手容足之处,实不知那平台当初是如何开凿出来。其时天和日暖,身畔的池塘中涟漪不生,而那平台之上却是呼啸如雷,风声大作。
瞧了一会,那少指着平台说道:“此处是‘试剑台’,终年狂风不息,日后你便要在这里练剑的。”向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随即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别要被风吹走了才好。”白漠天自顾衣衫污秽,与这少并肩而立,为她容光所逼,本觉自惭。待见她两道清澈异常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滚来滚去,更被她瞧得惴惴不安,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
那少见他痴痴呆呆的低头不语,问道:“这许多名字你都记下了么?”白漠天一怔,忙道:“是,是。”那少皱眉道:“是什么?”白漠天脸上一红,道:“在下都记下了,多承指点。”那少嗯了一声,沿原路快步回转。白漠天虽非江湖中人,但却自幼生洒脱,不拘小节,只因诗云子曰读得多了,事事不免遵循礼法。他与芊芊只相识几日,便已言笑不,互诉情衷。岂知和这少站在一起,别说大气不敢喘一下,就是正眼向她瞧上一眼,也是面红耳赤。
回到玉洞,那老者已等得甚是焦躁。见了两人进来,大笑道:“怎地如此罗嗦?走,走,乖儿,乖徒儿,拜师去,拜了师便是自家人了。”大踏步走进头上的一间玉室。
这间玉室比白漠天所居玉室大了数倍,里面空荡荡地,陈设之物也不外乎石桌、石椅,只不过每面墙壁之上都刻有无数文字图谱。那少道:“爹,我还要拜师么?”那老者道:“你是爹的儿,拜什么师?要这傻小子拜师。”在西首的一张石椅上坐下来,向白漠天道:“快,快!磕头行礼。”当下白漠天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向那老者磕了八个响头,道:“弟子白漠天拜见师父。”
那老者畅怀大笑,满脸喜悦之,说道:“好极!乖徒儿,起来罢。”白漠天依言起身,站在那老者身侧。那老者又道:“若矜,你也来见过师兄。”那少若矜道:“爹,我没拜过师,不作数的,何况我入门比他早,要当也该是师姊啊?”那老者“嘿”的一声,道:“真是孩子话,不作数就不作数。”若矜见爹爹不再坚执,说道:“爹,儿不耽误你教好徒儿了。”嫣然一笑,出了玉室。
过了半晌,那老者道:“为师行事但求胸襟坦荡,无愧于心。你既拜老夫为师,有几桩事却须对你分说明白。为师自号‘孤城客’,孤城客便是为师,江湖中的名号日后你自会知晓,目下却不急于一时。这是其一。”指着墙壁上的石刻,说道:“为师少年时机缘巧合,无意之中涉足此间,得承前人遗惠,练成一身神功绝技。其后凭借睿智更加变化,弱冠之年集于大成,终于成就武学一端。这也是福缘深厚所至,天意冥冥,终有此数。玉室墙壁所载武学博奥精深,只是年代久远,无从稽考,故此唯以天赐受之,命其名为‘天赐神功’。此后你务须勤加苦练,不可懈怠闲,枉费了为师的半生心血。这是其二。”
白漠天听他说的郑重,说道:“是,弟子一定谨记在心。”
孤城客叹了口气,又续道:“这第三桩事于你来说虽甚艰难,但也绝非全无可能。为师习成此项神功,前后用了五年时光,你有良师在侧,三年可期圆满。三年之后的端阳佳节,天下武学之士会集湘西铁剑山,以武论剑,推举昆仑问剑人选。此等盛会十载一逢,大不寻常。为师收你为徒的深意便在于此,你此刻总当明白了罢?”白漠天愕然失措,嗫嚅道:“师父是命弟子……”路上孤城客对他说“让上天极一偿心愿”云云,白漠天只道他是一时狂态发作,随口说说。哪知这时隐隐约约听来,似乎这确然便是他的本意。
孤城客双目直视着他,说道:“不错,为师收你为徒,便是期你在端阳之日败尽天下英雄,率众远赴昆仑山天风崖,与剑魔上天极一争其锋,夺下‘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号。这是为师的毕生所愿,也是为师对你颁下的严命,倘使你不克此行,那便是违迕师命。三年之后,你我再无师徒之谊。”说到后来,已是声俱厉。
白漠天见他两鬓白发萧然,颇显苍凉之态,心肠一软,说道:“弟子自当秉承师命,竭尽全力而为。”孤城客涩然一笑,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然老天当真要上天极抱憾而殁,那也是天数使然,夫复何憾!唉,二十年来,中原各派千挑万选的两名顶尖剑士,在天风之巅两番问剑,胜者固无其人,便是能与剑魔上天极相斗百招的竟也决无一人。照这般看来,再过十年、二十年只怕仍复如此。”
白漠天不明就里,问道:“师父,咱们这一派的武功与那位上前辈比较起来,有多少胜算?”
孤城客哼了一声,道:“什么有多少胜算?那是旗鼓相当,不分高下。”站起身来,手指东首的墙壁,说道:“这一面墙上记录的是内功心法,共分九层,最是高深奥妙。常人修习,练成第一层须得一年时光,其后依次倍之。你想一个人不过有五六十年可活,就是打娘胎里练起,到死之日也难求功行圆满。本门武功所以无敌于天下,倒有大半是借助这寒玉洞之功。此处寒玉乃是采集天地灵气,自然生成。除心火,通经络,妙不可言,在此修习一年抵得过常人苦练十年。待得明日为师助你打通任督二脉,这九层天赐神功便只如信手拈来,得其所哉了。”
白漠天听得喜不自胜,心道:“芊芊若知道我有这番奇遇,可不知有多高兴。”心中欢喜之余,想到临行之际未能向她道别,颇感歉仄。他从左至右依次看去,见墙壁上共绘着九幅盘膝运功的人体图形,每幅人形或腹背或四肢另绘有数条虚线,上面注明了穴道名称。白漠天对于人体经脉穴道只是一知半解,但见这些穴道被无数箭头串连在了一起,而图形之侧更刻满密密麻麻的小字,想来应该是教人运气行功的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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